他还没有意识到,如果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暗堕化的模样在这演练场曝光,又会引发何种骚动。只怪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太过计较他的态度和想法,将严重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只是这里人多口杂,暗堕化的刀剑付丧神并不受到欢迎。』何止是不受欢迎,说是人人喊打喊骂都不为过。
    世事无常,怕什么来什么。
    年少审神者并不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又要在他毫不知情时,猝不及防的引爆他好不容易才维持稳定的生活了。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征兆,就在年少审神者目瞪口呆的看着受伤到[中伤]状态后;突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触碰到了什么契机或者机关,眨眼的瞬间爆衫,继而使出「真剑必杀」的一期一振与大典太光世两位
    衣衫褴褛,露出大片好风景的两位太刀身材健美精壮,腹肌胸肌一块不少,紧密的凑在一起,碰撞出美好又色|气的线条来。颇有种病态的颓美。不少审神者都痴迷于付丧神「真剑必杀」的姿态,甚至万屋都有贩卖全刀剑付丧神「真剑必杀」立绘图集的但对于年少审神者家的两位太刀来说,这只是将他们暗堕的事实彻底公布于众,掉入公开处刑的绝望之地而已。
    肩胛腰腹从内里生出,破开皮肉的森白骨刺,肌理满布的黑色獠纹,还有裸露出来的已经与美好鲜亮印象南辕北辙的,病沉苦郁,泡在浓稠黑汁里的皮相。倒不像是所有人沉溺其温柔、强大、俊美与风雅的刀剑付丧神了,如瘴气弥漫的黑暗森林,寄生在腥臭泥淖中的妖怪。若不是样貌迷眼,付丧神本就是精怪妖物的。
    同台而战的黑发少女目睹这一切后,唇边笑弧渐消,她平静而镇定的留在高台,她麾下原本攻势卓绝的三振刀剑退回到他身边。以不同于之前的戒备和敌意,审视曾有过攀谈,赠送过零食的年少审神者。他们在思考,这个会带着暗堕化刀剑招摇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起来无害瘦弱的人类少年是在图谋这什么。
    不难预料,除了他们之外,看台上越来越多审神者和其刀剑付丧神们,察觉到他们存在的突兀和异样。实在是太过显然了,在岁月静好里,犹如一片污渍般瞩目。
    卧槽卧槽,那是什么?!敌军入侵!?
    那是暗堕化的付丧神吧!
    怎么在这里是从本丸逃到这里的???
    谁赶快联络时政安全局,让暗堕督察队的把它们回收掉!
    无所遁形,身陷绝地的一期一振与大典太光世根本无处隐藏的暗堕姿态被众人收于眼中,周遭审神者之间的风言碎语灌在他们的耳朵里,尤为刺耳,却也无法反驳。他们只能承受着本非他们之错的谴责,连辩解都不能。
    谁会信任,又愿理解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呢?
    那些同为付丧神、甚至同为分灵的刀剑男士们目光乍寒,无情冰冷里裹着可笑无用的悲悯。大抵是同类,所以即使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也很清楚没有付丧神愿自甘入魔的。
    便是如此,他们的手仍置于刀柄,为了守护其主。只要竞技台上的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有什么不善诡异之举,或是任意、被他们判为威胁的痕迹,这些有资格有权利处于晴天下的正义者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抽刀,对他们毫无情面的兵刃相向。
    迟钝如彭格列家年少首领也嗅的到此时空气里微妙的敌视。
    他站在原地,吞咽了下口水,已经抽出腰间短刀的毛利藤四郎松开他的手,以保护者的姿态立在他身前,明明他才将将到年少审神者的肩头。但不知道他严阵以待的是他同刀派的兄长,还是那些周遭敌视他那暗堕兄长的旁人们。
    主公大人!我会保护您的!
    从一现身便拖着甜腻腻语调撒娇的浅草发色军装正太表情冷肃,他低声说出自己的决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并未考虑年少审神者是否能承受住,便将自己的全部信任都寄放在了他的身上,将自己视作审神者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自来到这陌生世界后,就安全感严重缺失的年少审神者下意识抱紧了怀里,裹在锦帕中的刀剑们。然后他感知到,大概有一振或是两振发出颤动,如之前的毛利藤四郎渴求现世那般。年少审神者更加无措了。
    现在还不行
    他低声喃喃,拒绝了怀里刀剑们的请求。
    抬眼,他站在较竞技场上的一期一振与大典太光世较高的位置,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但他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样的,是小心翼翼,是歉疚,又是惶惶畏惧的。
    一期一振先生,大典太先生,你们先回来。
    他声音像是打着颤,但莫名的又感觉出乎预料的稳重。他过于柔软的目光环视周遭,已经将他们孤立在单独一方的人群。然后表现出那副担惊受怕,犹如小动物受惊的姿态,湿漉漉的明褐色眼瞳里盈着水汽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习惯性的开始自我检讨:是不是又不小心做了什么奇怪、冒犯别人的事情。s似乎、大概有任何人或刃说是,他便会迭声致歉。
    哪怕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别怕。
    并没有听从年少审神者的话。
    甘蓝发色的天下五剑摇了摇头,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手指,似乎想再揉揉年少审神者软软的褐发。可是没有,现状并不给他这种机会。他同水蓝发色的暗堕太刀相视,然后在少年懵懵懂懂的视线里,向前迈出一步,以决绝的姿态彻底挡在了那些讨伐苛责情绪的最前线,截住了流往年少审神者的所有可能性。
    这本就应该是刀剑付丧神应做的分内之事,但由他们这些暗堕付丧神来做周遭的审神者们离得较远,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但他们道听途说过太多暗黑本丸的故事,大抵都是暗堕刀剑付丧神以审神者为质,怼天怼地,无所畏惧。
    这就是为什么,本丸间会有年年居高不下的死亡率。与时间溯洄军战亡的英勇审神者很多,可是死于己方的也不在少数
    暗堕刀会噬主,别让他们靠近那个少年!
    现在的暗堕刀子精都这么牛逼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
    年少审神者于高处,凝望着身形颀长的刀剑付丧神背影,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明悟刀剑付丧神们到底要做什么!但不对的!如果不是他要求来[演练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会让一期一振先生与大典太光世先生
    一期一振先生!大典太光世先生!
    性子同外表一样,柔善可欺的年少审神者焦急的扬声高唤付丧神们的名讳。沉睡在他血脉中的超直感这样告诉他[他们会死在这里]或许也不是超直感在作祟,而是他在明白这些刀剑付丧神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时,便预示到了未来。
    他的请求,甚至于命令都不好使。便抱着怀里的刀剑,转身就要下安全高台,朝竞技台而去。行动间,年少审神者又被身旁的浅草发色军装正太,毛利藤四郎拦住了前路。
    您不能去,主公大人!
    您如果过去,会被认为是同党而受牵连的!
    这并非是在本丸,他们之前的事情,起始于他们彼此,又平息在他们其中。就像年少审神者所不知道的,已经身死的吞取之枪日本号一样在这里,是众目睽睽的演练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弃卒保车,明哲保身。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年少审神者站在远离喧嚣的安全之地,耻意如漩涡撕扯着他。
    大概从来到这演练场,就有心理准备的水蓝发色太刀回身。他似有所觉,明白了年少审神者要做什么,可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也是不会同意的。低头,缓缓勾了抹笑,微微叹息着将自己因「真剑必杀」而散落的衣物整理好。
    没关系的。他平静道,这本就与主公大人无关。
    一句话堵得年少审神者哑口无言,不知道还要继续说什么,坚持什么。歉疚与懊悔瞬间席卷了他全部身心。在他沉默不语中,已经重新面向众人,同大典太光世并肩的一期一振背向而立,将来自外界的所有负面存在,为他隔绝在外。
    年少审神者明褐色的眼眸看着向这边聚集而来的越来越多人,还有显然提防着他们,已经拔出半截冷冰冰白刃的、别家的他见过或没见过的刀剑付丧神们。原本交谈愉快,还送糖人给他吃的黑发少女望着他,没甚表情,目光很冷。
    不、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总是摆出唯唯诺诺,柔善可欺又没甚主见的年少审神者哪里而生的勇气,他趁毛利藤四郎一时怔然,甩开他的手,跑出大典太光世和一期一振无形中为他所建造好的保护圈。
    反应过来的浅草发色短刀连忙追撵上去。
    年少的彭格列未来首领从来没有跑的那样快过,他将机动力卓绝的短刀甩在身后,期间没有摔跤也没有踉跄地来到一期一振与大典太光世身边。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年少首领语无伦次地开口,他还没梳理通顺逻辑与语序,但焦急的心情使得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没有恶意的!一期一振先生和大典太光世先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们来这里只是来完成「演练」日课,也不是敌人的!真的不是的!
    他竭力让自己的话能传达给每个人,可是猜疑警戒和厌恶的视线并没有减少半分。所有人都觉得年少审神者是愚蠢的,冰天雪地里将毒蛇捂在怀里的傻蛋,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这样的。明明他自己也不曾将信任交付给这些暗堕刀剑付丧神,可是沢田纲吉自己也不明白,面红耳赤的,不惜被牵连的这样替他们辩解是为了什么。他只是听从了本心,所以便这样做了。
    没有恶意的!真的!
    他迭声重复这样干巴巴,一点也没有说服力的话。
    遑论他说的再大声,重复的遍数再多他还是拿不出让人信服的解释来。不擅长辩论的他,将自己和刀剑付丧神们彻底拽到退进不得的处境。因为他的到来,而使得原本离得较远的观众们也围紧了。
    呈包围状的将年少审神者与他庇护的刀剑们困在正中心,插翅难飞。这使得年少审神者想离开吧,传送点在人群的那一边;留在这里,又不得不受尽非议。从来没擅长过言辞,一百张嘴也讲不清楚自己本愿的年少审神者,恨不得此时能长出一条将是非黑白颠倒过来的银舌头。
    事情发展太快了。
    上一秒,他还为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不敌对手而捏了把汗。现在他们便莫名其妙,只是因为存在便被这样围歼,成为矢众之的。而根源仅仅是因为与他齐来的付丧神们是暗堕的,非正常的。
    『你知道你接手的是已经快要暗堕的暗黑本丸吗?』
    『话已经直白到这个份上了,纲君还要继续视而不见吗?』
    那些很早之前便被黑发审神者循聿所挑明的,他一直所逃避的现实,现在从自我催眠的缝隙中向他招摇着窥探的触须。他明明自己也知道,他总是要面对的,总是要解决的,却侥幸的觉得,如果逃避,如果视而不见,如果置身度外也是没有关系,一切也总会变好的。
    可不是每一次,桥到船头都能直,车到山前皆有路的。
    第41章 人言可畏
    沢田纲吉有过很多次、堪称丰富的战斗经验。而那些曾与他对峙而战的人或者非人中,有过夺走他身体、然后歼灭全世界黑手党的极端主义幻术师;最强黑手党家族的暗杀部队首领;离称霸世界仅有一步之遥的黑手党首领;被蒙蔽而向他寻仇的朋友;要创造空前强大黑手党家族的百年亡灵;维持黑手党秩序的活死人;和负责检测世界平衡的纯种地球人。
    而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和刀剑付丧神共处的世界后,又添上「时间溯洄军」与「检非违使」
    回顾沢田纲吉国中短暂的两年间,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同这些听起来名声赫赫的对手战斗,沢田纲吉是报以性命的觉悟,坚定不移的要守护他的「荣耀」,即他的伙伴们。所以,虽然有过悲伤,也曾经失去过但每逢想起这些、那些,又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感到开心与幸福。因这一路,他获得的更多。
    这原没有什么,沢田纲吉虽废材弱小,却总是站在守护一方。可是,当他被所有人怒目而视,推搡到施加伤害的坏人侧,并且不得不要对这些遵纪守法的普通人出手时他慌乱的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在心中祈祷般的呼唤「reborn」。
    [如果reborn在这里就好了]
    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会依赖般的希望他的家庭教师能教导给他该如何面对这些咄咄逼人。自reborn以死气弹闯进他的世界伊始,他所学会的最强沟通方式便是「战斗」。最有效也最直接,甚至最鲜明的能够在力量至上的黑手党世界立足的方式。
    可reborn没有说过,在不能使用「战斗」的普通世界,他又该怎么样。本来,这将会是他被现役世界第一杀手,以斯巴达风格教导灌输到脑袋里的但因他穿越的时机实在微妙,饶是再过个一年半载,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懵懂无知。
    被穿衣装束不尽相同的审神者们围剿,包围圈还在因闻讯而来的人流不断加厚。因这仗势而紧张的攥紧手指,稍长的额前褐发遮住他的眼睛,他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头颅也越来越低垂下去之前还大声辩解的话,已经因为被其他审神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部怼了回来。
    也就是说,他们是你本丸的付丧神对吧!
    明知道已经暗堕,还带出来是什么意思!
    没有「恶意」
    每年死在自己本丸,被自己刀剑所杀的婶婶有多少你不知道!
    是了,他拿不出来任何证据来证明他言论的真实性。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自己的本愿,甚至被难调的众口群嘲到沉默。人言可畏。沢田纲吉似乎总是这样,一遭挫折,就会变得又怂又丧因为他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实在弱小,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不行的,不可能。可他到底在害怕的是什么呢?真的让他讲,他也说不出来。是啊,他参加了那么多的战斗,现在的情况比哪一次凶险?又或者,有哪一次比以往的敌人强大?是他无法一战的?
    都不是。他只是习惯性的便缩了起来。
    沢田纲吉藏起来的脸色发白。在他旁侧的两位暗堕付丧神,持刀呈守护状的强撑着站立,黑色的血水从伤口淌下,濡湿衣衫,经衣袂落在地上。才刚刚临世的毛利藤四郎握着他那振精巧锋利的短刃,浅紫色的眼瞳里透着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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