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年华,她,她们,本来都应该活着的。
    去看花、看草、看过四季,去笑、去哭,被夸奖、被责骂,慢慢长高、长大,长成她们想要成为的模样。
    可死神并没有留给她们那样的机会。
    黎小姐定定地看着林见秋的脸。
    像是要寻找心理安慰,又像是觉察出了些许端倪,她问道:你以前,也见到过这样的事吗?
    我林见秋顿了顿,说道,我有一个朋友。
    他以此为开头,然后便能说下去了。
    他有一个妹妹,很小的小女孩。
    小女孩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是她被杀死了。
    她没有其他的家人了,死了之后连坟都没有,很久很久之后才被找到尸体。
    安安至少还有母亲,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黎小姐眼眶湿润了,眼睛通红,她想不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残忍的人,也不敢想还会有第二个同样遭遇的人。
    她问的却是:那你的朋友呢?
    他也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女孩,是自己害死了她,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呢?
    她还那么小,为什么不能活下去?
    他本来可以救她的。
    绝望和自责,就像山一样压上来,压抑到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
    然后呢?
    然后还是活下来了。如果那个孩子还能说话,一定也希望在乎的人能好好生活下去吧。
    至少,要找到凶手,让他接受惩罚,才能让她真正安息。
    这是安慰的话,黎小姐理智上知道是如此。
    但她还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紧绷的神经松懈下一道口子。
    对不起对不起黎小姐低声呢喃着。
    她在为自己的卑劣道歉。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绝望的悲剧,可一旦知道世界上不仅她一人如此,她觉得难过,却又像是找到了安慰与依靠。
    那不是上天的责罚,不是报应,是世间寻常的悲剧。
    那不是她的错,是凶手的错。
    黎小姐站在自家楼下,不顾形象地靠着路灯灯柱蹲下去,毫无顾忌地崩溃大哭了起来。
    黎小姐的父母打开了大门。
    他们刚刚才得知前女婿和外孙女遇害的消息,一时都有些不敢置信,眼睛同样红着,感觉难以接受。
    可看到女儿神情憔悴的模样,他们反倒把质疑的话咽回去。
    先回来吃饭吧。黎妈妈拉着女儿的手,又看向外面的林见秋,小伙子,麻烦你把她送回来,不嫌弃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黎爸爸沉默地点头,顺手拍拍女儿的肩。
    黎小姐低着头低声抽泣着,但在父母面前明显放松了一些。
    林见秋也放了心,摇了摇头,与他们道别: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多留了。
    他停顿了片刻,等黎家几人稍稍平静一些,才最后提醒道:如果有什么关于戴先生和安安的线索,方便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告知警察。无关于案件也可以,有任何异常、哪怕是直觉上的不对劲,不确定要不要告诉警察的,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去确认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摸了摸口袋。
    笔还在,但本来习惯性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不见了踪影,他愣了愣,很快回过神。
    他从口袋里摸到一张小票,在小票背面写下一串数字,递给黎小姐。
    我不是警察,所以不用担心给我带来什么干扰,影响办案,当然也不用担心承担任何责任。
    黎爸爸的神情略松了松,但还是有怀疑:那你是做什么的?不会是记者吧?
    不是。林见秋安抚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拿你们的故事去赚钱的。
    只是跑跑腿,帮点警察的小忙,赚点辛苦费罢了。
    我也希望能早点破案,结案了才能拿到奖金嘛。
    简而言之,拿钱办事而已。
    黎爸爸觉得这人看着有些散漫,却反倒因此放松了一些警惕,他们不是不相信警察,只是一看到警察,就不自觉地与凶杀案里的死亡对上号,又有威严,让他们倍感压力。
    好。有情况我们会通知你的。
    黎爸爸点点头客套了两句,却明显冷淡了一些。
    林见秋并不在意,黎父黎母对戴先生的情况未必知晓多少,而且还有黎小姐在,有什么情况由她代为传达更加方便。
    那我先走了,黎小姐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新进展,会有警察通知你的。
    等等。黎小姐忽然叫住了林见秋。
    林见秋已经走下台阶,闻言停住脚步,扭头看她。
    黎小姐将父母推进门,然后站到门外,反手关上了大门。
    她家大门隔音很好,而且到这时候她其实也在意不了那么多了。
    为什么?黎小姐顿了顿,问道,你的朋友那个凶手为什么要杀那个孩子?
    林见秋怔了怔。
    他没有回答,黎小姐又追问道:那个凶手,最后抓到了吗?
    林见秋点了点头:抓到了。他亲手抓到的。最后凶手被判了死刑。
    黎小姐怔忡地靠在门上,目送着林见秋走下楼梯。
    她为这个结果而感到庆幸,然而心头压着沉甸甸的痛苦与绝望,又难以觉察到欣喜。
    而且她也觉得,那么说着的林见秋似乎也并未因此而高兴过。
    无论如何,死去的人都不可能再睁开眼睛了。
    活着的人能做的终究有限。
    但不能不去做。
    研究中心的宿舍楼。
    新来的实习生有些紧张地抱着资料夹站在外面,结结巴巴地跟叶怀霜致谢:麻、麻烦你了,叶老师!
    他想要的参考资料正好叶怀霜这里有。
    叶怀霜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听他磕磕巴巴地说完请求,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也是最近没有那么忙,他难得按时下班,干脆直接带人来拿东西。
    实习生受宠若惊,跟在叶怀霜后面几乎同手同脚。
    站到门口之后也不敢动弹分毫,只僵硬地站定在原处。
    参考资料有不少,叶怀霜从书架上抽出两本,扭头看到人站在外面,不得不出声提醒:进来。
    啊?哦,好。
    实习生慌慌忙忙跑进来,叶怀霜转头看他,他被吓得后退一步,撞到后面的书桌上。
    摆在书桌边沿的一摞草稿纸哗啦啦落了一地,粉色的小玩偶也跟着倒栽进了垃圾桶。
    实习生为此更加慌张,手忙脚乱地扭头想去收拾。
    别动。叶怀霜说道。
    实习生立刻就不敢动了。
    叶怀霜把拿出来的资料塞进他的怀里,然后又转头去拿剩下的。
    上面三册可以送给你,其他的用完记得还回来。
    实习生尴尬地看了眼被撞掉的东西:抱歉,那些东西
    叶怀霜:没事,等会儿我会收拾的。
    他确实没有因此而生气,拿完最后一本书递给实习生,随即便自己俯身将桌边掉落的东西捡起来,一边又拿出其中一个小册子递过去。
    这个也可以送给你,是这个月最新的。
    实习生愣愣地点头:谢谢叶老师。
    叶怀霜的反应让他有些诧异。
    放在寻常人身上这种小事自然不值一提,但叶怀霜毕竟身份不同。
    他既是叶氏的长子,也是领域内的天才大佬,有怪癖和坏脾气是理所应当,太过平和反倒叫人觉得有些恍惚。
    意料之外的平易近人呢。
    跟他那个弟弟一点也不一样。
    实习生想起曾偶然见过的叶临云,骨子里带的优越感在出身的光环之下并不违和,可要是放个叶怀霜在跟前比,那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不过好在他是跟着叶怀霜工作,而不是叶临云。
    上司脾气好当然是件好事。
    实习生很快回过神来,看看手里捧着的书,连忙挑了个空地暂且放到一边,上前去帮忙捡东西。
    有些是原本就掉落到地上的,窗户开了条小缝,没关严实,大概是风正好吹进来,将那些散落的纸张吹到了地上。
    这里放的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料,而是随手取用的草稿纸,实习生余光瞥见叶怀霜从垃圾桶里捡起那个玩偶,拍了拍灰又放回桌上。
    再看手里刚捡起来的纸张,废弃的习题纸背面分成两半,一半记着明天要去某某学校参加讲座,一半写着几本小说的名字。
    实习莫名有些微妙,其中意外居多。
    他一直听闻叶怀霜为人严肃正经到古板,除了研究事业以外一概毫无兴趣,别说玩乐放松了,就连闹得沸沸扬扬的娱乐八卦,他也毫不知情。
    以至于他在见到叶怀霜以前,脑海里对他的印象一度是七八十岁满脸褶皱的老人家。
    事实证明,传言不可尽信。
    就像是叶怀霜高傲冷漠不近人情这样的话一样扯淡。
    叶老师也喜欢看推理小说吗?实习生问道。
    最近有点兴趣。叶怀霜答道。
    真的吗?实习生兴致盎然地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很喜欢看推理小说,如果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你写的这些虽然知名度很广,但在圈子里还算不上最一流的
    等等。叶怀霜打断了他。
    实习生愣了愣,不觉有些讪讪。
    说起感兴趣的事他就停不下来,不知不觉好像说得太多了。
    叶怀霜起身翻出纸笔,然后转头看向他,一脸认真:你说,我记下来。
    实习生:?
    宿舍楼外。
    邹明智一手夹着包,一手拿着手机,对比着照片与外面的大楼。
    不远处的研究中心还印着叶氏的logo,邹明智这个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因此拧着眉头,有些不太敢相信。
    姓林的又跑这儿来干什么?他不是跟叶临云闹掰了吗,难道是找机会求着复合?
    邹明智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他手里的照片正是印着林见秋进宿舍门时的照片。
    实际上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照片也拍得很模糊,不过邹明智广撒网打听林见秋的消息,这张照片也就被人卖给他赚了点零花钱。
    邹明智对此并不知情,也没太在意,只要是林见秋出没的地方,他都愿意去撞撞运气。
    毕竟也就最后几天时限了。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路子,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林见秋头上。
    所谓死马当活马医。
    难道照片是P出来的?
    久等不见人进出,邹明智终于开始产生怀疑。
    正迟疑着要不要先离开,他一抬头就见有人从大门里出来。
    还是张熟面孔。
    邹明智左右看看,下意识跳进旁边的灌木丛,然后蹲下,再慢慢抬起一点头,偷偷摸摸地朝外看。
    叶怀霜和一个怀里抱着书的年轻人从楼里走出来,顺着这条小路走近。
    邹明智认出他是昨晚跟林见秋在一起的人。
    他正想着出去打声招呼再套套近乎,就听旁边那个年轻人叫了一声:叶老师。
    邹明智就愣了一下。
    他没见过叶怀霜,但也认得出这是叶氏的地盘,听到一个叶字就有点神经过敏。
    而且那个年轻人态度挺恭敬的模样,想来旁边的人身份也不低。
    等到两人走近了,他又听他们提起叶临云。
    实习生说起之前以为叶临云会接管这里,而叶怀霜则说这里他管不到,他毫不在意揭弟弟的短,外行人管内行,只会一团糟。
    他把公司生意上的事做好就足够了。
    实习生是旁敲侧击,闻言安下了心。
    躲在灌木后面的邹明智却张大了嘴巴,半晌都合不上。
    他那迟钝的大脑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叶老师是谁。
    叶临云他哥,叶家长子,比叶二少继承权还要优先一级的大少爷。
    幸好他之前没有得罪这位叶老师。
    这是邹明智的第一反应,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随即他又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林见秋是怎么跟叶大少爷混到一起去的?
    这事儿叶临云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邹:震惊我全家(bushi)
    给大家讲个笑话,昨晚码字的时候眯了一小会儿,然后醒了一看文档,两千多字被删到只剩三个乱码
    我:
    沉思了一晚上我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今天早上爬起来重写了TAT)
    第53章 53
    叶怀霜与实习生在路口分开。
    叶夫人知道他这两天不忙, 早早打电话让他抽空回去吃个饭,顺便聊聊家里的事。
    八成是叶临云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紧急情况,否则就直接叫司机来接了。
    叶怀霜上了车, 正准备跟母亲回电话说晚上回家的事,刚掏出手机,余光便瞥见旁边座位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眯了眯眼睛, 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掉在座位下面的是个黑皮小本子,叶怀霜确定自己没有这样的东西。
    本子上没有姓名, 更别提联系方式。
    也不是什么纪念款, 就是那种从街边小店里买来的小本子,平平无奇。
    叶怀霜翻了几页, 大多都是线条和符号,隔了许久才看到几个零星的字。
    一个宋,一个唐。
    各占据了左右两页,两边都是弯曲凌乱的线条和符号。
    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影视城的那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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