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溪彼时方觉一切宁静止息,胸中壁垒已去:“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赵渊微笑不语,只觉胸中盈然浩气,又似心有所依,此生以来,竟从未有过如斯的安定。
    “你说,我们是怎么了?”林文溪问。
    “你该问,它们怎么了……”赵渊说。
    “正经点。”林文溪嗔道。
    “怎么不正经了?我们不是好好地么,它们大概是想做好朋友呗。”赵渊干脆唱着:“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个手……”
    “孩子气!”林文溪瞪了他一眼。
    “要是郑凯在,就会说,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这是大脑皮层起的应激反应,分泌什么什么的……”赵渊说。
    “嗯嗯……”林文溪不欲再涉及这个话题,便问:“你对顾曦和郑凯怎么看?”
    “顾曦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要是继续纠缠郑凯,迟早会有那么一天。”赵渊说。
    “哪一天?”
    “灰飞烟灭还是香消玉殒,你的词比我多,你自己说。”
    “不,怎么会……”
    “郑凯不是王正娟,顾曦不是周楠楠,这世界不是按照个人的意志去运行的。当放手的时候就放手,不是吗?”赵渊正色地说。
    林文溪一时有些黯然。
    “风大了,回去吧。”赵渊微微打个呵欠,松开林文溪,挽着他的肩膀,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夜色中。
    当夜,两人背对背睡,谁也不敢太靠近彼此,方得一夜相安无事。
    第64章 (谁不想活了?)见不平徒惹牢狱
    赵渊家后门是一条不甚宽的马路,平时车辆很少,但是由于是连接两条县城主干道的捷之径路,平时人流量相当大,沿街处处都是大小商铺,除此,还有很多散商。
    赵渊指着街道角落处正在抽烟,不时左顾右盼的两个男子,说他们一定是城管。
    这戕店面还未开张时,赵铭将还是散商,和那些挑着扁担兜售年货的一样,躲避城管成了这条街上商贩的集体共识。
    往往路口的茶馆会是一些商贩的眼线,待的城管一来,电话急忙打过去,商贩中有声望的那个都不用接,就知道是检查的来了,扯开嗓子奔走相告,不一会秋风扫落叶般,街道宽敞了不少,路上多了许多戴着帽子挑着担子的。城管们明明知道这些往往是刚才闻风而逃的小贩,却拿他们没法子,就算偶尔抓到现成的,也是哭闹加上吊,闹得不可开交,要是抓不到现成的,就算提醒几句,都会跟断了你生活路子的大敌一般,恨不得群起而攻之。
    久了这条街的城管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路不被堵的厉害,倒也相安无事。而赵渊和邻居关系十分亲密,每次事先知悉,直接收摊进门,关好后门,拉下后门的帘子,神不知鬼不觉,近几年来,竟然未被发现一次。到后来,条件改善了,申请了营业执照,将后门装修打通,正儿八经开了家店铺,赵渊也经常帮小贩们放哨。
    赵渊淡淡把这些说与林文溪听,林文溪微微皱了皱眉。
    赵渊笑着说:“你是觉得我小市民呢?”
    林文溪毫不掩饰说:“恩。”
    赵渊被林文溪正儿八经的样子惹得啼笑皆非,说道:“所谓集市,才是这样,不然这条街少了很多热闹。”
    林文溪义正言辞地说:“那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呢?街道会堵死呀。”
    赵渊无心和林文溪为这样的理想与现实多做争论,他久经生活不易,只要在不违法时,不违心,不违道义,他一切朝钱看。不过看着林文溪一副卫道士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问:“你家里是有人当官吧,官腔还学得有点像。”
    林文溪神色有些紧张,老实回答:“是有,你难道仇官?”
    赵渊说:“是有些。” 赵渊只记得父亲隐约说过,他的最高楼计划之所以失败,是因为竞标的最终文件虽然下来,因为政策的改变,竟然又卡在一个新上任的官那里,久久没有下放。而当时通过关系,提早把施工许可等证件都备齐了,又把楼给建了个大框架,最终施工却无法进行,导致亏损得一塌糊涂,这也最终彻底改变了一家人的人生。
    是以,赵渊对于“当官的”这个词,多多少少会有偏见。如果是对其他人,赵渊想必会有圆滑的回答,但是他刚被林文溪将一军,有些不悦,又不知怎地,觉得自己在林文溪身前,似乎说不出只言片语的违心话。
    赵渊见到林文溪眼中闪过的失望,笑着指了一束花炮问:“这个你猜多少钱?”
    林文溪马上就被转移视线,看到精致无比的花炮,伸手忍不住抚摸几下:“该要十来块吧。”
    赵渊嘿嘿笑道:“就依你,十块钱便宜卖了!”然后林文溪就知道那些十元一盒的炮子,进货价居然只要两元多,不禁嚷着赵渊黑心商人。
    林文溪本来听见街里小孩放鞭炮,很是嫌恶,怕吵,待过了不久,但凡孩子们喊他几句哥哥,就开心的不行,干脆拿了一些鞭炮到附近的空地分发给孩子们戏耍,结果大街小巷的小伙伴一传十,十传整条巷子,不久就有几十个娃娃嚷着要林文溪发鞭炮,哪里还有孩子愿意来买。
    林文溪想想反正进价便宜,也无所谓,本来心里还计算着数量,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计较了,玩的十分开心。
    赵渊看看越来越空的儿童炮篓,望着不远处,笑着叹叹气,一边还是不断让小孩把自己心尖上的货都送过去。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重要的一切都开心快乐就好,至少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有个小孩泪眼朦胧过来拉着林文溪,说自己爷爷被欺负了,指着喧闹处呜咽不已,林文溪想起这是昨天送了自己海棠果的那个小孩儿,冲进了人群中,看到两名佩着协管袖章的工作人员合伙抬起一辆木板车,正要往桥下推,木板车上是一车的苹果。
    板车倾震动时就有不少苹果掉下来,上面还印有字,诸如:福,禄,顺,财等,桥边卖苹果的老头已经哭得哀哀欲绝,却被两名管事的反手抓住。
    几名街坊邻居试图帮忙收起掉在地上的水果,也被横眉怒斥得讪讪而退,只有几名不懂事的孩童爬进人堆,抢了几个苹果边跑边吃。
    整车苹果正要被推下桥,老汉今年的盼头几乎就要付之东流,林文溪瞧见不忍,高声怒斥:“谁给你们那么大的胆子!”
    几名城管听到有人多事,已有些胆怯,听得略带官腔的话正疑惑,只见吓到自己的居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尊心作祟之下也不由分说,纷纷呵斥:“小屁孩,不想活了是不!”
    林文溪正在气在头上,咆哮着说:“到底谁不想活了?光天白日这样欺负一个老人家,你们有没良心!”
    推老汉车子的是临时编制人员名叫杨安邦,平时是街头的地痞流氓,过年临时托派出所里的关系混了个事,居然在城管队里如鱼得水,谁都不看在眼里。林文溪的咆哮无疑让他威风扫地,登时直接把车掀翻,踩着满地滚的苹果,冲到林文溪身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不想死就快滚!”
    林文溪凛然不惧,猛地推开杨安邦,大声吼道:“赔钱!”接着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吹笛一般呜呜响个不停,脸上也火辣辣地,知道自己被打了,又不知该对哪里还手,眼睛黑幕的瞬间,听见耳边的笑声,接着却是哀嚎声。
    赵渊走回店,发现林文溪不见了,隐约听见林文溪的吼叫,忙赶来,正好见到林文溪被狠狠扇了老大一耳光,一时如何能忍,火山喷发了一般怒气高涨,拨开人群就冲了进去。他亲眼看到林文溪又被人踢了一脚,恨痛交织,先把杨安邦踢得打了个趔趄。其他城管看到兄弟被打,又自恃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围住赵渊就打。
    赵渊左右开弓,拳打脚踢,力气大而且用得巧,几个人赤手空拳没怎么近身,就被打得哀嚎一地,动弹不得。赵渊见事惹大了,不敢多呆,拉住林文溪就跑,却已经来不及,迎面就是几个黑色制服的派出所民警,手上黑亮明晃的警棍,身后是倒成一片毫无反抗能力的城管们。赵渊没有像往常一样风一样跑远,而是紧紧拉住林文溪的手。
    路边的群众一个个为两人鸣不平,来的警察本来只是在附近巡逻,见到这事,也公事需要,听取和记录一些证词,把双方都带进了警车。
    赵渊一个劲要求先让林文溪去医院,找法医鉴定。到了公安局来了个医生给了林文溪一些止痛药,随后两人被分开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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