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贵客吗?”陈婉馨笑着。
    赵渊方注意到,陈婉馨只是穿了一身极为朴素的袍子,平素围着脖子的高贵典雅的貂裘披肩亦不在,手上,也没有那双赤红色的真皮手套,脚下是女生穿的再普通不过的微带绒毛的过冬鞋子。灯光下,面色朴素纯净,却比着她贵小姐的姿态,更添一分自然的风采。
    “你想做什么?”赵渊问。
    “赵渊,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女朋友,我进你的房间,理所当然。你今晚不让我进去,我冻死在街头,也不会走!”陈婉馨说着,开始解自己的外套。
    赵渊一把打开她的手,重新将她的外套扣紧:“走吧。”
    “这些是治疗跌打损伤最好的药,你用得上。”陈婉馨说。
    “谢谢了。”
    陈婉馨开始拆包装,将药膏一点一点地挤出来:“需要我帮你脱衣服吗?你也成了小娘们了?”
    “不必要。”
    “你怕我,对不?你觉得对不起我,就很干脆地要把我拒绝到死,对不?”陈婉馨冷冷一笑,看着赵渊,一动不动。
    赵渊阴沉着脸,很快脱掉上身,卷起裤脚,盘坐在床上。
    从面颊,到额头,脖子,肩膀,背部,大腿小腿,膝盖,处处都是淤血,处处都是肿块,而且很明显,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恢复和治疗。
    白色的药膏,涂至额头处,赵渊一声不响,面若寒霜,仿佛这身上的伤口,和自己并无任何关系。
    明明很疼,不是么?为何一定要这么逞强,为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此时此刻,我宁可你哭出声来!
    一滴泪水滴落在肌肤上,透凉透凉着。
    赵渊的眉头皱了皱。
    直至将伤痛之处涂抹完毕,陈婉馨方咬着牙,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失声。赵渊盘坐着,无动于衷,任由凛冽的寒风将他的外套掀动,啃噬着他的肌肤,对这般深夜寒冬的彻骨之冷,他却深深地拥抱之。
    “赵渊!我不再强迫你,也不再逼着你!我只希望,作为一个朋友,我能帮得到你一些!”陈婉馨嘶哑着嗓子,跌坐在椅子中。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知道我是一厢情愿,让我陪着你这么几天,好么?”
    赵渊摇了摇头:“我的事,你管不了。”
    “我不会去管,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自然有办法处理!但是我会尽我所能!这点,你也没有权力管我!”陈婉馨说。
    赵渊沉默了片刻,抬头迎面撞上陈婉馨的一双清亮的眸子。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如斯镇定,如斯决然!赵渊忍不住偏过头去。
    门锁上了,陈婉馨不知何时离去的。
    楼下,陈婉馨回望着赵渊住处的窗户,灯火凄清,多少个晚上,他应是,无眠着的吧。
    泪水再次滑落,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怕会对我有其他想法。赵渊,难道,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我么?
    陈婉馨跌跌撞撞地走着,脚底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早不知沾了多少污泥。这样漆黑的夜晚,那个男人是怎样每晚一个人独自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又是怎样舔着伤口,在另一个清晨,充满斗志地走出去?可他给林文溪的电话,温柔得……
    陈婉馨仰头看着耿耿暗夜,只觉得泪水怕是流不尽了。
    一束灯光从身后照来,脚底豁然变得清晰,直至远处路灯,这一条路的坑洼,石块,泥泞,陈婉馨看得一清二楚。
    陈婉馨默默停下来,仰头看着天空,笑容从泪河中绽放出来。
    林文溪从陈婉馨处打听到,比赛的进程极为迅速,昨夜八强,今晚四强,后天晚上便是总决赛了,他亦知道,总决赛,赵渊面对的对手,是极为恐怖的十八连胜的黄金冠军,已然出了一条人命。最迟,最迟是后天。
    陈婉馨提及生死之事,神色肃穆却极为平淡,仿若于她并不算得上什么。林文溪心下顿觉颇为蹊跷——陈婉馨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阻止赵渊!——陈婉馨,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她的目的,恐怕没这么简单!只是,又能怎样!
    林文溪白天得空便和赵渊闲聊,晚上入夜,则忧心得难以入睡。
    弘轩的女儿弘颜告知他,这两天弘轩每天都特别忙,只提了明晚不会回家休息。
    明晚便是最终对决。还来得及。林文溪想。
    又熬过了漫长的一天,电话里,赵渊似乎一切还算正常。
    林文溪本想邀约陈婉馨一起去,陈婉馨却说已经提前到达了。
    林文溪没有丝毫地犹豫,招了一辆的士,马上出发。他已然无法再忍受彻夜彻夜失眠的痛楚,无法再想象赵渊历经八强,四强,半决赛之后的身体状况,念头一起,便只有锥心的痛!
    第113章 (文溪,为什么)万般辛苦东逝水
    最后一场比赛,比赛结束,只要拼尽全力,就可以拿到“墨战”这一功劳。而且,冠军的奖金,亦十分丰厚,这笔钱,可以帮父亲换一个舒适点的床位,而接下来的几个月,兴许就不需要太操心医疗费的事。
    也许,也许以后每次的比赛选拔,都可以参加,这样,可以帮父亲转院。
    走在去拳场的路上,赵渊边想着,手有些微微颤抖。
    陈婉馨将他的手握起,贴紧了自己的脸,这双拳头的主人用最原始的方式为他自己守护家人的命运,她相信,以后自己的万千青丝,定只为他翩然起舞。
    赵渊默默地看着她,烈焰红唇近在咫尺,秀色女郎美眸顾盼,英雄,美女,古来天经地义的璧人组合,就差最后深情的一吻。赵渊摇了摇头,对陈婉馨歉意地笑了笑。
    足以了,不是吗?陈婉馨想着。她却不知道赵渊心中忽然又掠过一个人,那人在黑暗中跌倒,却主动贴紧了自己的唇部,那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初吻。那时的甜蜜却似乎成了愈久而缠绕得愈紧的魔障,似乎永无法逃脱。
    拳场附近,赵渊和陈婉馨看到那里围满了警车,车上的红蓝警示灯晃得两人都有些心慌。
    赵渊拉着陈婉馨快速跑上距那里最近的一栋商贸楼,他们在高层远望,看见了令之崩溃的一幕。
    许多人从地下拳场排着队出来,他们几乎都有统一的姿势——双手反剪到背后。拳场上有一张安放了金色大拇指的桌子,原本是解说的地方,也是众人赌博加注的地方,而那张桌子现在正被两队身穿迷彩服,戴头盔和黑色防弹衣的武警抬出来。
    赵渊又拉着陈婉馨冲到警察构筑的人墙外面,还专门拉了主看热闹的群众问缘由。陈婉馨已经看到赵渊近乎疯狂地至少拉住七八个路过的人,不住地问着:“这里面发生什么了?”路人或者摇摇头,或者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住了,或者干脆挣脱他离开。
    得不到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渊哥!你停下来……我求你……”陈婉馨从背后抱住赵渊,试图制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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