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报社相对来讲比较大,院子里是四层楼高的小楼,另外一边是附带的印刷车间,单独占了一栋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门窗座椅都有些陈旧。开会的场合就定在报社里的最大的办公室,因为考虑到这次是交流会,所以把所有的桌椅四面摆开,留出有黑板的一面墙壁。写着“禹城报社共同进步会”的大红纸贴在黑板的正上方。
    各家报社的人员都挨个入座。
    省城报社的人员来了两个,本来省城报社对乐宛是有点意见的。这事还要追溯到去年了,那时候乐宛做了知青的报道之后,省城报社就想要找到知青们再次进行报道。
    虽说地点都知道了,但是毕竟知青们在当时就已经全都转移,剩下的村民也大多都被带走去调查了。
    一时之间省城报社找不到知青们的行踪,打给当地要求采访也被拒绝。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乐宛头上,想着就算是采访不到知青,采访下乐宛也行,说不准还能采到一些内幕。谁知道梧市那边竟然也是斩钉截铁,乐宛连电话都没接,直接让吴元给拒了。
    省报内部就有人不服气,就算是做出了一则轰动全国的报道,也不能就这样目中无人吧。好歹省报才是全省最大的报纸,《梧市早报》这样不给面子,可不就是穷人乍富,抖起来了。
    后来两边也不多来往,《梧市早报》发展起来了之后,吴元培养的人更是什么都不讲究,完全不是拘泥于本地,只要能跑的地方他们就都敢去抢新闻。同样一则新闻,经常出现省报和《梧市早报》同日登出的情况。
    同日登出也不算什么,关键是有好事者就把两家的报道放在一起对比。同时订阅省报和《梧市早报》的人也不少,毕竟省报还是有一些内部的通知和文件,这点是小报纸比不上的。但是碰到相同的报道,被人对比的滋味可不好受。
    因为省报是大报纸,所以写的比《梧市早报》好那是应该的,不会有人单纯的去夸,但是一旦哪一则报道写的不客观不生动,风言风语就太让人不好受了。
    所以,即便现在两家报社同时出席会议,省报的人也不跟乐宛坐一起。
    乐宛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上级安排的会议,不过就是个同行之间的交流会。难道还要勉强自己去热脸贴个冷屁股吗?
    会议说是三天,内容方面也是闫主任来把控,第一天就是大家互相说一说自己报社内部的流程和例子,第二天大家可以互相提一提建议,第三天就是针对一些提出来的问题说一说互相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地方和方法。
    这种场合,梧市报社毕竟是小报社,其他五个都是省会城市的大报纸,所以乐宛就端着茶杯等着听。
    压轴自己是压不了,她也不乐意当第一个出头的椽子。所以等到闫主任说完她就静静的坐着,半点没有踊跃争先的意思。
    范红花咬了咬嘴唇,蠢蠢欲动着想举手。
    乐宛昨天下了她的面子,自己今天就得给她个下马威。
    她神奇什么呢!不就是一个小报社,瞎猫撞死耗子的做了个报道,连个大学都没有上过。凭什么对自己这样不尊重?
    报社待久的人都有点油,这次来的人多半是副主任或者是报社内部某个部门的领导级别的,碰上这种场合都默不作声。
    闫主任看见范红花似乎有些意动,就赶紧抓紧时机cue她,毕竟禹城报社肯定是要作为东道主压轴的。那第一个发言的报社就要开个好头,把气氛调动起来。
    “我看范同志好像有什么话?要不咱们就从庐城报社开始吧。”
    范红花旁边坐着的是她们报社的副主任,这人长的胖,满脸油光的,笑起来就是个眯眯眼。
    赶紧佯装推辞:“在座的有很多都是前辈,我们范同志年纪还轻,怎么敢第一个呢?”
    乐宛打了个哈欠,亏自己还以为来了能学到什么,这上来就打官腔的,多半是没戏。
    范红花被乐宛无聊的样子给激怒了,不管不顾的直接接了话茬。
    “我说就我说!”
    她边上的主任使劲给她使眼色,她都当没看见。
    迫不及待的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跨出去站到会议室的正中央。
    “大家好,我是庐城报社的范红花。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庐城报社……”
    “我们报社筹办于三二年,后来几经改制,目前……”
    乐宛本来坐直了点,听了一会儿就乐了。
    这姑娘多半是有点病,让你上来说怎么做报道的,你上来吹你们报社一通?不是乐宛鄙视她,这一圈的报社里,除了自己代表的梧市报社,其他家都是有很光辉的历史的。都是同一级别的报社,哪里分个什么上下高低。
    估计多半是为了打击自己,但这上面有什么好找优越感的啊。
    果然,还不等范红花吹完,就有别的报社出来说话了。这小年轻上来就这样搞,是看不起谁呢?
    “我打断一下,范同志,咱们这次是内容方面的交流。我个人觉得报社的大小规模历史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说话的人也直,毕竟是做文字行业的,迂回的时候能把人气死,直白的时候也能跟把刀子一样直接。范红花虽然有名声,但是这次来的人里面有几个上岁数的人,都是很刻板的,自然不吃她那一套。
    庐城报社的副主任一脑门的汗,赶紧喊范红花:“小范同志啊,咱们这个前言适当的缩减点,会议时间毕竟不长,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吧。”
    范红花强装镇定:“不好意思,那我们就接着往下说吧。”
    接下来的正题虽然没有多精彩,好歹也算是正常完成。范红花说了说自家报社的选题采访等步骤,草草鞠了个躬就下台了。
    接下来几个报社也都开始发言,闫主任这个安排也算是合理。刚开始大家都不熟悉,不互相的先介绍介绍,这会议根本就没法开。
    范红花揪着桌子上耷拉下来的流苏,心焦的不行。她刚才说的不算好,不知道乐宛能说成个什么样。
    前面几个大报社说完,乐宛这才有点参加行业会的实感了,这里面有几位讲的很不错,不同地区的报社风格也很不一样。
    轮到乐宛了,她一站出来,周围的人都惊了一下。之前那个流言说乐宛长的丑所以才敢留在黑村子里的话不少人都听过。都觉得她就算不丑,也不会像范红花一样的长相出色。但是现在一看,明明是跟范红花不相上下的。范红花还是特意打扮过的样子,若是乐宛也打扮一下,想来应该会比范红花更好看些。
    乐宛大大方方的站起来,也不往中间站,直接在自己的座位上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开始讲起来梧市报社的发展。
    她没有把重心放在报社的过去上,只是简单的说了梧市报社成立时间,剩下就从跟吴元等人一起开始跑新闻讲起。
    “我们第一次的报道就是顺风公社的郑敏敏,当时到了顺风公社之后,我们先是去打扫了猪圈。这也是我们梧市报社做报道的一个原则。就是有些时候光是听受访者说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深入到她们的生活中去。作为笔者,光是口头上说几句辛苦,实际上你无法体会到人家的辛苦。写出来的文章干巴巴的自然不生动。就拿我们喂猪回去之后,我们的笔者就知道了喂猪的辛苦。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会做熏肉就可以像郑敏敏一样,看似只有台前的那些工作,但是幕后的工作也同样不简单。”
    “还有后来我们去采访某位先进工人代表,除了采访他本人之外,还采访了他的家人和朋友,甚至还有厂里的工友和领导。这是我们做报道的第二个原则,那就是不要全然只在乎受访者一个人。我们都是没有办法脱离开社会和群众的,从群众中来,自然也要到群众中去……”
    ……
    乐宛说话慢条斯理的,却并不枯燥,中间还能穿插一点小小的笑料。让周围的人跟着哈哈大笑,每个事例的最后再做一个总结。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被她给带起来了,大家都乐呵呵的。
    就算没人去看范红花,但范红花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她气急,乐宛这种人有什么好?不就是一张嘴能说的吗?能说就代表做得好报道吗?
    “乐同志的话不敢苟同,咱们做报道的最重要是中正客观,按你说的来,咱们那些政策报道怎么做?”
    范红花到底忍不下去,开口讥讽乐宛。
    乐宛也不生气,反问她:“闫主任不是让大家说一说自己报社的情况吗?我们报社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说的中正客观我可以回答你。作为从业者,不预设立场,不引导受访者,多听多看,兼听则明。这难道就不是中正客观?至于你说的政策报道,很抱歉我们梧市报社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刚才也没有提过这方面吧?”
    周围已经有人给乐宛说话了:“就是啊,今天不是大家各自说一说自己的情况吗?我看乐同志说的就很好嘛,很有借鉴意义。”
    “政策报道刚才王同志说了啊,说的很全面。范同志你是没有好好听吗?”
    “就是啊,我也觉得乐宛同志说的对我很有帮助。”
    ……
    范红花脸色更难看了,旁边的副主任拼命的拽她的衣袖。
    太丢人了,今天一场会议丢了好几次的人。
    闫主任赶紧出来打圆场:“好的,大家前面的发言都很精彩,接下来就由我们禹城报社来进一步的总结和介绍。”
    ……
    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乐宛跟边上几个报社的人都搭上了话,除了省报和庐城报社的范红花僵着脸走了,其他人都对乐宛的印象很好。
    回到招待所,乐宛看到乐祖他们已经回来了。
    自己毕竟要开三天的会,一直把几个孩子拘在招待所也不是个事。
    反正乐祖也大了,剩下几个小的都机灵的很。乐宛索性把人都托给了陈百百,陈百百就带着他们到处玩去了。
    看到乐宛回来,几个小的就迎上来。
    “姐!我们今天去看电影了哦!”
    “好大好大的幕布啊,我们坐在前面看的呢!”
    “还吃了好吃的!”
    “还照了相呢!”
    ……
    乐宛看他们一个个兴奋的脸,装作筋疲力尽倒在床上。
    “唉,我今天可累死了,浑身酸疼。”
    小五兴致勃勃的也爬上床:“我来给姐按按!”
    小七也忧心的很:“姐,你哪里酸,我给你捶捶。”
    两人装模作样的给乐宛敲背,乐梵拿出来今天买的东西给她看。
    禹城这里也没什么特产,倒是供销社在卖一些梧市没有的小玩具,几个人还买了几个帽子。在街上吃到了好吃的烧饼,给乐宛也带了两个回来。
    乐宛吃着好吃的烧饼,享受着弟妹的关爱,今天白天被范红花恶心的那几下不快就消失不见了。
    说来她脾气一直都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很多时候看到垃圾人都想收拾下他们。范红花显然是把她当做假想敌了,虽然乐宛也不明白自己跟她又不是一个地方的,不知道比个什么劲。
    招待所里同一楼层的另一个房间里,范红花跟副主任俩人正腻在一起。
    副主任挺着个大胖肚子抱着范红花,油腻腻的跟她打商量。
    “心肝儿,你说说你,何必非要跟乐宛争个高低?咱们那时候不是说了吗?你要进报社,想要最快出名的方法就是搭上一个出名的人。咱们现在目标已经达成了,你犯得着跟她过不去?”
    范红花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推开副主任,赌气着把身子扭到另一边。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我什么地方比不上她了?我这一年也不是没有出过好报道,她就一年前写的那一篇报道,难道还能压我一辈子不成?我就是要跟她比,她凭什么被别人那么推崇?不就是解救了几个知青?你看她那个小身板,像是能解救知情的样子?说不好就是一个造假的。”
    副主任不敢跟她呛声,心里只能暗暗嘀咕。怕是只有范红花的报道才是自己找人给她捉刀的。乐宛今天的表现看上去明显就是有着长时间的经验,不论是执笔还是去采访,她都能切入关键并且找到独特的视角。
    哪里是范红花这个半吊子比得上的呢?
    范红花越想越气:“本来就是,她就是一个高中生,就一张脸。你说她哪里来的经验能写出那样的文章,肯定是有人帮她的。不然她一个人怎么敢留在黑村子里。就是说的瞎话,仗着大家都不起疑,才把名声打出去的。”
    范红花本身不能接受自己比乐宛差,现在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更来劲。
    “就是的,《梧市早报》你之前听说过?还不就是吴元为了给报纸打名声才这样的。说不准就知青的事也是她给夸大了,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知青,或者根本就没有那件事。不过就是她知道了知青们的事情之后才仗着知道点内情给自己塑造出来的形象!”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副主任倒是不这样认为,颇为无奈的劝她:“你看你,越想越左了。她要是能知道内部消息,那还留在梧市报社?早就被省报给挖去了吧。再说她那个报道确实写的足够出色。”
    范红花哪里听得下去,副主任的维护更是让她气的眼前发黑。
    “好哇,我就知道你对她有兴趣。要不然你凭什么给她说话?你看她长的好看又年轻,所以想要甩掉我是吗?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
    副主任脸色不好看起来。
    他跟范红花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之前范红花调到报社来,自己跟她越走越近。范红花这个人,说好听点叫性情中人,说难听一点其实就是情绪不稳定。
    她跟自己这种关系,按理说是要藏着掖着的,但她就是有一种非要暗搓搓炫耀的感觉。弄得他平日里根本就不敢在报社内部跟她有什么来往。
    两个人也只能趁这种出差的机会才能好好的亲热一番。
    他家里是有老婆孩子的,而且他还是靠老婆的裙带起的家。自然是不能把婚外情带到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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