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化、拉拢王湛。
    赵广这一次用的是阳谋,太原王氏内部,其实早在河东落入到新汉手中时,就争论过晋、汉之间,王氏应该如何来选择。
    王浑是晋国的征东将军,连带着二个儿子王戎、王济也都在洛阳定居,他这一支肯定是心向晋国。
    王湛身无官职,属于闲散之人,性情豁达的他,更中意与自己交谈甚欢的赵广,更重要的是王湛在过继给祁县王氏之后,与晋阳王氏已经分属二支。
    作为王氏的一个分支,王湛有责任将祁县王氏延续下去,这是他在王充、王凌的墓前许下的承诺,选择汉国,对于王氏来说,也不失为一次有价值的投资。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王浑这一支也被夷灭时,祁县王氏也会将今天一样,将自己家的一个姓王的子弟过继到晋阳王氏的名下。
    国家的兴与衰,此起彼伏。
    家族的兴与衰,其实也是一样。
    多方投资,确保总有一支跟对方向,是大家族在动荡时期的睿智做法,不只是王氏,比如最为有名的琅琊诸葛氏也是一样。
    ——
    左国城。
    刘渊退守王庭。
    吕梁山区复杂的地形,让匈奴骑兵的追击变得异常困难。
    山地作战,对于习惯了汉中、陇上崇山峻岭的傅佥来说,那是如鱼得水,本来傅佥对赵广让他偏师出征还有些想法,但渡河到了左国城一带后,傅佥不由得心花怒放。
    “好一处表里山河,这就是我傅公纪施展本领的地方。”傅佥在左国城周围转了一圈,掳走了匈奴人放牧的千余头牛羊之后,即从三川水直下,过黄河又回到了上郡。
    一河之隔。
    傅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刘渊气的险些吐血。
    汉军水军在黄河上优势明显,匈奴胡骑在陆地上可以称雄,到了水面上则是旱鸭子。
    左国城的位置,又正好处在吕梁山朝向黄河的那一面,地形条件上易攻难守,很不适合当一国之都城,在历史上,刘渊建立汉赵之后,也很快的就将都城迁到了平阳。
    但现在,刘渊却不知道能往哪里去了?
    赵广这恶贼占了平阳,晋阳一带有王氏牵制,匈奴诸胡的力量不足于完全震慑住王家。
    况且,赵广拉拢王湛的事情已经传开,要是刘渊敢去,万一王氏突然起兵,则刘渊可能再次腹背受敌。
    “汉王,我们该走了,这左国城一带,不是我们应该呆的地方啊!”刘宣长叹一声,对着刘渊丧气的说道。
    作为匈奴的智者,刘宣一向自诩智谋百出,部落中也没有人能胜过自己,但这一回与汉国的交锋,却着实的让他倍受挫折。
    赵广这阎王,委实是非常人也。
    面对晋、匈的两面夹攻,竟然还游刃有余的跑到解池,组织盐兵打败了司马伦的温县精兵,这盐兵那么厉害,为何晋国之前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刘宣百思不得其解。
    “叔父,左国要是弃守,我们大汉国又往何处为好?”刘渊倒没有刘宣那么感慨,或者说作为常败之将,他对于赵广的神异表现已经麻木了。
    刘宣想了想,道:“中原一带,是汉人的天下,我们大匈奴还是要往北方的草原驻留为好,我听说宇文莫槐在辽东发展的很不错,或许我们可以和宇文髡发部落联系,与鲜卑人在草原一争高下。”
    宇文鲜卑也是匈奴别部一支,要是刘渊的匈奴五部与宇文部落联合起来,倒真能让刚刚在草原上称雄的鲜卑诸部喝上一壶。
    刘渊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放弃几代祖先开创的基业,确实让人心痛。
    但是,与整个匈奴族群的存亡相比,左国区区一城,并州这被围困的一隅又算得了什么。
    两难之下,刘渊与刘宣、崔游等心腹几番密议之后,决定向东北方向迁移,先将匈奴五部迁涉到云中、代郡一带。
    云中即后世的大同,代郡就是张家口。
    这两个地方属于汉人和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交界的地方,换句话说,是谁都可以管,谁又都管不着。
    在汉人势大的时候,汉王朝扩张势力,将国境线北推到了阴山、河套一带,云中、代郡自然成为汉朝一个郡。
    在胡人势强的时候,云中、代郡又被草原民族所占据,成为胡人放牧的夏季牧场。
    刘渊有意占领云中、代郡,目的就是想依靠这里的草场恢复匈奴的实力,同时,也有意和鲜卑部落中的宇文鲜卑取得联系,争取重新成为漠南草原的霸主。
    虽然刘渊将王帐迁移的消息隐藏在很小的范围内,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左国城将要被放弃的消息,也开始在诸胡部落中传扬开来。
    ——
    太原郡南端,雀鼠谷。
    意谓地势险要,唯有雀鼠方可通行。
    这里又称为冷泉关,是晋中与临汾盆地之间七十里险绝山谷的最北端,踞三晋腹地之咽喉,扼南北交通之要冲,自古为北方边陲之军事要塞。
    在刘渊退守左国城之后,雀鼠谷成为汾水畔仅有的还在胡人手里的隘口,守卫在此处的正是呼延衍所在的呼延部落一支。
    呼延衍在匈奴五部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不仅刘渊不想看他,就连刘宣、刘灵等人也羞于和呼延衍为伍,而这也是呼延部落被抛弃在雀鼠谷的原因。
    不过,呼延衍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
    吕梁山虽然险峻,但毕竟一早就被人类开发,山间径道、猎道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够发现几条,借着猎道通畅,呼延衍可以和除左部之外的匈奴各部落来往。
    雀鼠谷,匈奴呼延部落驻地。
    “什么?大单于的王庭正在拔营,怎么没人通知我们?”呼延衍怒骂一声,脸上分外的急切,他刚刚从左国回来的族人那里,听到王庭迁移的消息。
    呼延衍气呼呼的骂了一阵,心中也是了然,他这是被抛弃了。
    刘渊通知他又怎么样?雀鼠谷已经处在汉军的包围之中,除非呼延衍愿意放弃部落中的所有,带着几个心腹翻山越岭出逃。
    不告知呼延衍,那等汉军追杀时,呼延部落还能在雀鼠谷要隘处堵上汉军一阵,毕竟,单靠汾水水道,不打通陆路的话,汉军用兵也不顺畅。
    “单征能降,我呼延衍也能降,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也到关中去享福去。”
    呼延部落残破,呼延衍身边也没个可商量的人,他一个人思来想去,最后突然想起单征投降的事来,心中不由得豁然开朗起来。
    雄心壮志恢复大匈奴的霸业?刘渊、刘宣有这样的想法。
    但呼延衍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酋帅,他想要的只是安稳,呼延部落连续的失血,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决心投降之后,呼延衍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立马带着部众缚手下山,到了祁县之后,效仿单征在平阳投降的做法,跪倒在城门口,趴伏于地乞降。
    赵广在祁县中军署阁得知雀鼠谷之敌下山请降,倒是颇感意外。
    雀鼠谷也就是冷泉关这个地方太过险要,就算强攻的话,要拿下来的可能性很很小,想不到还没等他布置停当,呼延衍就投降了。
    不过,有匈奴部落来降,说明刘渊的诸胡联盟已经开始瓦解,这是个好兆头,再加把劲的话,估计刘渊就真顶不住了。
    “大将军,好消息,投降的呼延部落酋帅报告,刘渊要弃守左国城,匈奴胡虏要逃了?”马融兴冲冲的从城外受降回来,一脸兴奋的叫喊道。
    赵广一怔,随即心中一喜,追问道:“此消息可真切,确证过没有?”
    马融连连点头,答道:“属下已经命斥候多路齐出,靠近左国城,打探匈奴王庭的消息,相信不日就有军情回报。”
    赵广沉吟一阵,下令道:“给各军将领下令,全军当以尾追击溃胡虏为根本,由南向北压迫过去,匈奴胡虏弃守一处,我们就占领一处。”
    “让大家记住,人可以放跑,帐蓬、器械、财帛等等都必须留下。如果匈奴人困兽犹斗,实在堵不住,就放他们北去也无妨。”
    匈奴曾经是草原上的头狼。
    但现在,这头苍狼已经老了,失去了强有力的族群,鲜卑人取而代之占据了漠南漠北的肥美草原。
    刘渊要是向北迁移,只剩下族人,缺少过冬物资的匈奴人怎么过活,只能去抢鲜卑部落的东西,那样的话,匈奴诸部不可避免的会与鲜卑部落发生冲突。
    匈奴、鲜卑在草原上大混战在即,这是赵广希望看到的,也是汉人王朝最为期待的。
    北方草原上,两强争霸或者三足鼎立,才是南方汉人最为安稳的年景。
    马融应和一声,忙转身下去与参军司商议起具体的进军方略来。
    对呼延衍的处置,有单征的例子在前,只要照搬照抄就行,赵广也没有多去在意,呼延也是双姓中的知名姓氏,到了宋朝的时候,呼延家族已经成为了将门的一支,后世还专门有过一本评书《呼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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