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宿舍是申请制,每个学年或学期重新申请,也有很多学生会换宿舍或是搬到外面自己租房住。艾米丽也是刚搬进来,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收拾东西了,她还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所以你是昨天才到的?”亚历克斯看着他道,“索菲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有车,都可以带你去。你喜欢聚会吗?我们也有很多有意思的聚会。”
    不管怎么说,现实生活中还是热情开朗的人更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有一个好相处的邻居也不是一件坏事。迟筵向对方道了谢,又随便聊了两句才告别各自回屋。
    第三天居然是个难得的阴天,云层遮蔽了阳光,树的颜色也显得暗沉,这在二月份是比较少见的。
    迟筵前两天奔波得有些累,这天早晨十点才起床,乘车去附近超市谨慎地挑选购买了这些天可能会吃到的菜肉,拎着去了厨房。
    说实在的他并不清楚自己会做什么,就买了一盒鸡蛋、一块包装好的牛肉、半颗白菜和两个番茄,至少这些东西都是最常见的,应该不难烹饪。糖盐酱油等调料第一天的时候江田就带去中国超市买了,虽然他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这些堪比化学试剂的东西要怎么用,但是至少不缺。
    每层楼都分布着两间厨房,厨房内有两个公共的大冰箱和一个冰柜,每个人都在冰箱里有一个可以锁起来的属于自己的位置。迟筵的冰箱位置在左面厨房里,厨房四周是橱柜、水池,中间是两排共六个灶台。
    迟筵拿出新买的锅放在灶台上,小心翼翼地拧开了火。他决定从最简单的炒饭开始做起。
    他用微波炉蒸了一碗米饭,把半颗白菜切成丝,一颗番茄切成片,打了一颗鸡蛋,把剩下的番茄、半颗白菜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的牛肉一股脑扔进冰箱里——他想着等自己厨艺长进了说不定能做个西红柿牛腩呢。
    迟筵上网查了一个炒饭教程,按照上面的步骤先倒油,然后把蒸好的米饭倒进去,再放入切好的白菜、西红柿和鸡蛋。
    教程上说的是放鸡蛋和葱花,但是他觉得自己总得补充点蔬菜。新蒸出来的米饭好像有些太湿了,不过无伤大雅。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完美,他只需要拿铲子翻一翻炒一炒再加点盐就可以了。
    两分钟后迟筵目瞪口呆地看着西红柿出了汤,白菜也出了汤,锅里完全是湿乎乎的红红白白的一团。
    他面色抽动地拿出手机,无奈之下只有找江田求援。
    不一会儿江田就从三楼上来了,怔愣着看着迟筵的锅:“……这是什么东西?”
    好在迟筵还懂得要先把火关掉。
    “炒饭。放了西红柿、白菜,还有一颗鸡蛋。”天可怜见他一顿饭连一点肉都没有——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的饭蒸得太湿了,而且白菜本身就容易出水,想往进烩的话至少要事先过一遍才比较好吧?”
    江田看着这锅东西都觉得不忍心:“迟筵……这个你还要吃吗?”
    “应该是不能吃了吧。”迟筵看着锅,他有些心疼自己那颗鸡蛋,他买的放养鸡蛋,要比笼养鸡蛋贵许多。
    “没关系,我正好可以尝尝你说的那家汉堡店的汉堡。”他苦笑着对友人道。
    江田点点头,又给他描述了一遍那个汉堡店的位置:“我已经吃完饭了,要不还可以救济你。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嘛,相信自己,你你未来妻子一定会非常贤惠。”
    江田帮着他收拾了厨房里的这团狼藉,随后两人告别,江田回去三楼,迟筵回屋里拿上钱包直奔江田说的那家汉堡店。
    那个汉堡店说近也要走出一条街,而他们宿舍所在这条街上竟然再没有其他卖食品的地方,他开始怀念帝都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餐馆甚至是那些蓝的黄的外卖骑手了,相比之下这里简直堪称资本主义现代化新农村。
    江田所说的那家汉堡店藏在街的背面,门脸很小,只有三四张柜台,没有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所以不提供堂食只能外带,看上去有些简陋。
    柜台里面摆放着一些炸好的食物,上面打着金色的暖光灯;后面一口方型油锅还在持续工作着,给人一种别样的油乎乎暖烘烘的感觉。
    此时狭小的店面里还站着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灰色头发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面是黑色的西裤,引人注目的是他在衬衫外面还套着一件灰纹格的马甲——这个季节这个场合这样的穿着实在是有些奇怪。
    他胸前还挂着一块暗金色的怀表,裸露出的脖颈和侧脸的皮肤都很白,不像是普通白种人那种正常肤色,反而像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的皮鞋很干净,站姿优雅,让迟筵想到电影里那种西方传统的绅士。
    他整个人都和这个汉堡店格格不入,使得迟筵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头来点头向他礼貌地笑了笑,付完款后便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迟筵往左挪了挪,为对方让出出门的路。
    门外左边的街角处听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男人脚步匆匆地走到车前,先是打开后面的车门弯腰将东西递了进去,然后才绕回到前面的驾驶座开门进去。那个弯腰的动作使他显得谦卑而恭敬。
    迟筵有些好奇,所以不由自主地一直在盯着瞧,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否失礼。
    在那人打开后座门递东西的那刹那功夫,迟筵看见了后座上隐约坐着那人的轮廓。那应该是一个男人,因为虽然只是一瞬间他也看见了从中伸出了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修长却又宽大有力,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那不太可能是一位女士的手。
    他的手指上似乎带着什么东西,一瞬间晃花了他的眼。
    迟筵眨了眨眼,再睁眼去看时那辆黑色的汽车已经从街角处消失了。
    第58章 堵塞的水池
    老板此时已经发现了这位新出现的客人,热情地询问他要吃些什么。
    迟筵只好将注意力从那辆黑色的汽车身上转回到柜台上方悬挂的菜单上, 视线逡巡了一遍后选择了最简单的牛肉汉堡。他想了想, 又加了一份炸鱼和薯条。
    汉堡可以留到晚上拿微波炉热一热再吃,这样自己的晚饭也有了, 至少可以拖到明天再考虑学做饭的事。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迟筵都有些神思不属,他总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汉堡店遇见的那个奇怪的男人以及那只惊鸿一瞥的手, 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梦到了。
    他梦到那只苍白的手一点点爱抚着他的身体,连掌心纹路的触感都清晰无比, 那手的中指上带着什么东西, 他却看不清。他也看不清手的主人的样子,他只知道自己被挑拨得浑身发软, 甚至主动搂上对方的脖子,送上一个个甜美诱人的吻,引诱那人回吻着自己……然后他听到自己发出了声音,轻轻喊着那个人……
    迟筵满头大汗,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
    其实他这个年纪做这种梦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也不至于因此而过于羞恼,但是梦的对象是一个只露了一只手的男人,他还那么软软地贴着人家叫“老公”……就不太对了。
    至少他以前的二十年时间里一直根正苗红清心寡欲, 从没做过这样奢靡堕落的桃色绮梦。
    迟筵简直吓得要给他爸妈打越洋电话哭诉,儿子不孝, 刚来资本主义社会第三天就要在梦中向腐朽的资本主义的看不见脸的男人献身了……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当然不可能付诸行动。
    况且现在是凌晨四点,国内时间就是半夜两点, 真敢这个时间往家里打电话他妈估计会先被吓半死,得知没什么大事之后再揍他一顿,即使现在逮不着人也得记着账等他回去再算。
    迟筵坐起来,擦擦脑门上的汗,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空空的水杯,打开门,去厨房接水。
    路过门前镜子的时候他向里面看了看自己此时的样子——眼神迷离,隐隐泛着水光,脸色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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