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问道:“世子殿下,你这样活法,挺累的吧?”
    司马绍冷淡地瞥了眼王悦,“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
    王悦一开始觉得司马绍又在拐着弯骂他,琢磨了一下感觉不对头,好像是在夸他。
    司马绍没理会略有纠结的王悦,开口道:“我想了一路,还是觉得你刚说的不大对,谢陈郡在太学院里头出了名温和儒雅,你说他对你凶?这话我是不信的。”
    王悦冷不丁听司马绍提“谢陈郡”三个字,一下没反应过来,那人原来叫谢陈郡啊,名字听着倒挺好听的,他对着司马绍道:“信不信随你便,我反正是觉得他凶,我闲得慌去污他清白啊?”
    “谢夫子是陈郡谢家的大公子,十七岁便入了太学,是当年建康太学中最年轻的夫子。”司马绍怀疑地看了眼很容易就闲得慌的王悦,“他人挺好的。”
    王悦无话可说,果然这年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霸道,哪哪都好,而像他这种纨绔子,便只会让人觉得哪哪都丧尽天良,他赶着去打人,懒得与司马绍争辩,随口道:“行行行,他谦谦君子哪哪都好,我不该污他清白,行了吧?世子殿下,不说他了成吗?”他转着玉佩摇了下头,抓过司马绍大步朝着江上的画舫走去。
    湖心的画舫上果然有个赌得双眼发红的青年,瞧着也不过才二十的模样,比王悦想象的要年轻不少,身上倒是没穿官服,穿了件青色的长衫,王悦拧着眉看着那青年像是疯魔了一样用力地甩着头发摇着赌盅,怀疑这人脖子会不会突然断了。
    瞧了大半天,王悦依稀可以从那糊了一脸的头发中瞥见一张清俊的脸。
    这温峤其实长得不赖,五官清秀,乍一看人模人样,笑起来时像个亡命之徒。
    王悦拍了拍那与他对赌的人的肩让他起身让位置,那人一回头发现是王悦,立马起身了,王悦在这青年面前坐下了。
    “你就是温峤?温太真?”王悦甩着白玉佩打量着他,“刘琨那嫡系?”
    温峤一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原本绷紧了的身体猛地一松,背又驼了下去,“一边玩去!”
    王悦闻声低头笑了下,“你喜欢赌什么,我和你赌。”
    温峤盘腿坐在了席子上,没骨头似的撑着桌案,他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望着王悦,“你还知道赌?”他看了眼王悦手里头的那玉佩,又看了眼王悦那一身朱衣,笑道:“小孩子应该多读书,以后当大官,小公子你说是吧?”
    小、孩、子?
    王悦看着他,伸手缓缓地卷了袖子。
    这能忍?
    他拍了下桌子,“说,赌什么?别废话了,我看今日建康城谁敢赎你!温太真是吧?老子今年赢了要拿鞋底抽你的脸,抽到你这辈子不敢踏入这赌场一步!”他第一眼瞧这人就不顺眼,一个将军吃着皇粮穿着官服,从并州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没日没夜地赌钱?赌钱就算了!还敢拿着老子家里人的钱挥霍?
    把这儿当你并州军营了啊!这是建康!
    天子脚下,我说了算!
    王悦瞧着面前这软趴趴的将军,伸手把赌盅一把推过去,“说,玩什么?”
    温峤虽然是个运气很烂的赌鬼,但是他一直很有良心,他从来不骗小孩子的钱。
    但是这个小孩子看着实在是太有钱了!他浑身上下都是钱!从头到脚都是钱!这哪里是个小公子啊?这就是尊活财神!
    温峤忽然就觉得人生在世,难得缺德。他伸手按上了赌盅,对着王悦露出个笑容,“行啊,那哥哥陪你玩两局,你赌什么?”
    王悦笑着看着温峤,待会儿抽到你跪下喊我爹,他极好商量地开口道:“什么都成,你随便说。”
    司马绍站在一旁看着温峤,忽然觉得事儿有些不大对头,他伸手轻轻拉了下王悦,提醒王悦别太得意。
    王悦不着痕迹地挥开了司马绍的手,松了松筋骨,望着眼前的赌红了眼的人,“说,赌什么?”
    “你这手上的玉佩值不少钱吧?”温峤眯眼笑道。
    王悦微微一顿,转着玉佩的手停住了,他正犹豫着,一枚玉忽然啪一声扔在了赌桌中央。
    司马绍望着温峤,温和道:“我这玉如何?我替他押了。”
    温峤瞧了眼,眼中微微一亮,“成啊。”他伸手捞过那玉佩摸了下,看着上面隐隐约约的盘龙纹,手忽然极轻地顿了下,他抬眸看向司马绍,忽然笑了下,“成啊,也值钱!”
    王悦伸手去摸赌盅,一双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的温峤,就这么个不人不鬼的货色,居然还是个军营出身?刘将军孤悬塞北,摊上这么些不入流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开局一连四十几把,王悦赢得漂漂亮亮。
    他看向对面拧着眉开始怀疑人生的温大将军,极轻地笑了下,“还玩吗?将军?”
    温峤抬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自己身上仅剩的一条底裤,心情颇为复杂,王悦玩的吧,确实是不错。行云流水,手法相当之漂亮,而且很稳,让人挑不出错,这一看就是混迹了赌场多年,难怪能成为建康城世家纨绔的招牌。
    他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席子,忽然抬头道:“赌!”温峤卷起自己的裤脚,盘腿坐在了席子上,“赌!继续赌!”
    赌徒得有赌徒的风范!不就是条底裤吗?送你了!
    王悦颇为欣赏对方的勇气,“温太真你确实有些像个将军?”
    “是吗?”温峤忽然挺直了些腰杆,颇为惊喜地看着王悦。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后又屡战屡败。”王悦点点头,“打仗从来没赢过吧?”
    温峤:“……”
    王悦忽然笑了下,“行吧,这局你若是输了,我要你的裤子,对了,还有你坐的那张席子!”
    温峤瞧着王悦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对劲了!
    这小孩心思果真歹毒!说让他光着屁股,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光着屁股,连条席子都不给他留。温峤看了会儿王悦,颇为唏嘘,年纪轻轻,心肠如此之歹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伸手握住了赌盅,低声道:“那这样,这一局有关颜面,我不要你这玉了,我们换个赌注。”
    “什么都行,说。”王悦相当之大方,“你要我这身衣服?”
    温峤看了王悦一会儿,觉得对方脸皮之厚不是脱身衣服能扒掉的,他冥思苦想了大半天,就在王悦都快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你要是输了,你就和你身旁这个小公子,在大街上亲一口。”
    王悦正在喝侍从递上来的水,闻声一口全喷在了对面的人的脸上。
    温峤擦了把脸,微微一笑,“对,这个好。这个一看就好!记得,就是那种缠绵的嘴对嘴的那种。”
    站在一旁旁观的司马绍也震惊了,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一时竟是想不到该如何反应。
    王悦一边咳嗽一边擦着嘴角,心中颇为佩服对方的勇气,他点点头,“成!可以啊!什么都可以!”
    司马绍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王悦,“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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