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五石散,”谢景闻着那味道沉默了很久,碾了下食指,缓缓道:“慎恤胶。”
    一旁站在雨里不敢说话的谢尚望着谢景的脸色,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谢景抱着王悦进门,两人浑身都被雨打湿了,谢景将人放在了床上,铁青着脸给王悦擦脸上的水,王悦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蜷缩起来朝他身上靠去。
    “你没停五石散,你服了多久了?”
    “谢景。”王悦浑身都汗涔涔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来音色,耳边轰鸣一片,他根本什么都停不进去。
    谢景摸着他头发的手不可自抑地轻颤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抖了起来,“别动,王悦,别动。”他沉声安抚着王悦,掰开王悦受伤的手看了眼,忽然没了声音。他缓缓地深吸了口气,抓紧了王悦的手,从床头翻出药给他处理。
    “谢景!”王悦抱住了替他上药的谢景,仓促而胡乱地吻着他,一双眼隐隐发红,压抑了一整晚的情欲终于溃然决堤。
    他想要谢景,意识一片混沌,唯有这个念头清晰的浮现,他想要谢景,他简直快忍疯了!
    谢景怕弄伤王悦,一直没敢用上力气,王悦趁机挣开了他的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吻着他,“谢景!”他用力地扯着谢景的衣带,没受伤的手伸进了谢景的衣襟,呼吸骤乱。
    (此处有三千八百字的车,自行寻找……)
    王悦抬手,五指缓缓穿过自己的头发,他仰头看向谢景,低声道:“我想要你。”过了许久,他又低声道:“是我的错,我答应过你的。”他答应过谢景不会再碰五石散,他还记得。
    王悦又轻轻说了一遍,“是我的错。”
    谢景看着王悦脱着衣服的手,确认他没在开玩笑后,他按住了王悦的手,“不要命了?”
    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身上全是伤,混着血和精液的床铺还在隔壁没有收拾,这是一转眼就给忘了还是真不打算要命了?谢景揉着王悦的脑袋,望着他一双泛着温润水光的淡色眼睛,忽然有些想亲他。
    他将王悦拥入了怀中。
    “可我真的想要你。”王悦抱紧了谢景,“在陈郡谢家重逢的那天,你抬头看我那一眼,我觉得我完了,我知道我完了,我想要你。”
    谢景低头看着他,王悦似乎有些痛苦,他揉着王悦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你要活着,我才能陪着你。”他低声道,“在谢家住下,把五石散戒了。”
    第56章 笛子
    王悦真的在谢家住下了, 而且一住便是许多天。
    王悦坐在廊下吹着风, 细雨吹过栏杆斜斜地打在他脸上,远远传来轻雷声。他打量着天边的景象,一双眼有些阴郁。
    谢景找到王悦的时候, 王悦就窝在他家廊下发呆, 金色的长命锁一晃又一晃, 谢景的眼忽然微微一暗。
    谢景端着粥走过去。
    王悦闻声回头看去, 一瞧着是谢景,眼中阴冷顿时散了,一双眼顿时变得雾蒙蒙的, 他轻轻抽了下鼻子, 望着谢景没说话。
    谢景在王悦身边坐下, 摸了下他被雨打湿的头发, “不冷?”
    “冷。”
    谢景伸手将人捞了过来,抱着人进了屋子, 没把人放下,而是抱着王悦坐在了榻上,随手捞了块干净的布替他擦头发。
    王悦抬头看着谢景,觉着这人真是平静, 那脸上真是一点波澜都不带的,王悦心中轻轻啧了一声,觉得这人床上床下真不像是同一个人,“谢景。”他开口喊了他一声。
    谢景闻声垂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清清冷冷的, 不沾染丝毫情、欲,仿佛能瞧进人心底去。
    王悦骤然失神。他闻着他身上的清冽味道,心中一动,有了个念头。
    就在谢景给他系着带子时,王悦忽然揽着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动作驾轻就熟,谢景微微一愣,唇齿被轻轻撬开,王悦的舌头卷了进来,他一瞬间竟是不知道该说王悦什么好,抬手轻轻扣住了王悦的脑袋,他手上微微用力倾身将人压在了身下,随即就感觉王悦的双腿缠上了自己的腰。
    “别闹。”谢景低声警告。
    王悦没说话,躺在地上望着谢景笑得很是玩味,他抱紧了谢景的脖子。
    谢景望着王悦,眼中猛地暗了下去,王悦穿着他的衣裳躺在他的身下,身体从里到外都有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迹,这人终究是自己的,这个念头已经浮现了许多年,可直到这一刻才忽然变了意味。
    这人已经是自己的了。
    一直觉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便强求的谢景望着眼前笑得有些不知死活的王悦,多年心迹一霎那有如风云流散,他按住了王悦的手,终于低头吻了下去。
    王悦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发软,却仍是仰头抬着一双清澈的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谢景,缠着谢景的双腿紧了紧,甚至轻轻蹭了下。谢景低头看着王悦他发现自己还真拿王悦这样子没办法,王悦这一身伤他也不可能真的碰他,谢景看了半天,什么都不下不了手,只能压着王悦的额头,低低说了一句,“别闹……”
    一句话说了一半再也说不出下去。
    谢景抬手揉了下眉心,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被气得头疼,活了这么些年这还真是头一回。他忽然笑了下,抬手摸了下王悦的头,“好了,别闹了。”
    王悦手中轻轻抓着谢景的发带,望着谢景的脸忽然微微失神,这人长成这副样子,若是当年腿没有伤,要嫁他的世家仕女怕是要从谢家大门一直排到建康城外去。
    他查过谢景,谢陈郡此人少年时名冠京师,十四岁入仕,二十多岁遭逢剧变,之后外镇江州声名平平,近三十年的生涯未曾有过任何风月传闻,唯一一桩勉强有点风流意味的事,是他年少时在姑苏渡口夜别友人,牛渚月下吹笛,一曲《广陵散》时人谓之有嵇叔夜遗风。除此之外,再无一丁点所谓风流韵事,红颜知己?他把那王家幕僚呈上来的册子翻烂了都没找着一点蛛丝马迹。
    这件事太奇怪了。晋朝是个推崇互相吹捧的朝代,江左所谓名士随便做些什么都能被吹捧为当世风流,陈郡谢氏门第在江左也不算低,各种朝野逸闻里头经常出现谢家人的名字,那些待字闺中的闺阁仕女也会时常提起谢家人的魏晋风流,可所有人却唯独只字不提谢陈郡,这是件很古怪的事。
    低调为人,低调行事,这八个字似乎就是谢陈郡这大半生的写照。
    王悦攥着谢景的发带,忽然轻轻扯了下,低声道:“你长成这样,从前有没有谁家女儿寻死觅活非要嫁你的?嗯?有没有在外头欠下几笔风流债啊?”他凑近了谢景,像是好奇又像是试探,“有没有人对你自荐枕席过?”
    “你算不算?”
    王悦差点呛着,忙低咳了声,“不算,当然不算,我那叫……我……我那……”他发现自己被自己的话噎着了。
    谢景抬手揉了下王悦的头发,静静看着他。
    王悦告诉自己做人脸皮要厚些,他低咳两声,又道:“我在你家住下,你说你家里人万一误会些什么,我这不是败坏你名声吗?传出去说谢家大公子这么些年不娶亲,原来是好男风!”
    “你只管把五石散戒了。”谢景伸手把粥给王悦端过来,试过了温度,放在了王悦的手心。
    王悦忽然笑了起来,“你说我们这事万一叫王导知道了,我能不能和他说,是你勾引我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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