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露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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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墨夜色中,火光烛天,烟雾缭绕在院子上方,令人心惊胆颤。
    倘若方才三姑娘未去琅苑,此刻怕就不好了。
    沈却皱眉,命人排查火种。
    侍卫灭火之后细查一番,并无异常。
    至于拾星阁这场火,乃是天干物燥引起的。
    如今正值仲夏,垚南又向来干燥,往年这个时节火灾也不在少数,只今日这火星,恰恰落在了拾星阁。
    虞锦垮着张小脸望向主屋的方向,心疼到不能自已,嘟囔道:“可惜白叔送来的那几匹上好的缎子,还没裁呢。”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缎子。
    沈却略微无语地摁了摁眉心,道:“让白叔再挑两匹送来就是。”
    闻言,火急火燎的白管家乍然一顿,顺着话道:“三姑娘不必惋惜,咱们府里多的是宝贝呢,待老奴明日再给您找找。”
    虞锦已然练就了刀枪不入的脸皮,朝白管家笑道:“多谢白叔。”
    “欸,三姑娘客气。”
    白管家开心地抚了抚胡须,说来也奇怪,这三姑娘一笑,那大眼弯弯的,看着他也跟着高兴,就恨不得一股脑将好东西都塞给她。
    “阿锦!阿锦如何了!”
    楚澜风风火火而来,路过沈却时带起一阵躁风,引得男人冷飕飕瞥了她一眼。
    楚澜微顿,立马放慢步子,压低嗓音,淑女一般道:“阿锦无碍?”
    虞锦朝她摇头,“正巧,我方才不在屋里。”
    楚澜正色道了句万幸,道:“拾星阁烧成这样还如何住,你去我那儿凑合一阵吧,左右其余的屋子也还未来得及拾掇,白叔,明日你将阿锦的物件差人送去槐苑。”
    闻言,白管家抚须的动作忽慢下来。
    他瞅了眼楚澜,一本正色道:“三姑娘才开始接管府中账簿,往后少不得要跑几趟账房,槐苑偏远了些,恐怕累着三姑娘。”
    楚澜先是一愣,接管什么?
    就听白管家掩唇咳嗽一声,继续道:“琅苑倒是近些,不若请王爷腾出间屋子,让三姑娘暂住几日,王爷与三姑娘觉得如何?”
    虞锦迟疑了一下,尚未开口,便听男人嗓音淡淡地落下两个字,道:“随意。”
    白管家立即与沉溪落雁道:“快将三姑娘的衣物送去琅苑。”
    虞锦慢吞吞地看了沈却一眼,在男人回看过来时,立即扬起一抹甜滋滋的笑意。
    搬进琅苑,这个发展她倒是始料未及……
    不过,未必是坏事。
    而一边,楚澜杏眸瞪大,怔愣过后,同情地瞥向虞锦,好可怜,要与她小舅舅住在一座院子里。
    而白管家瞧自家表姑娘那一脸试图救虞锦于水火的神情,忙开口催促丫鬟小厮,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将贴身物件都搬去了琅苑。
    第26章 萎靡   我也想去。
    南祁王府内里广阔, 占了整整一条碎玉街,其中就属琅苑占地最大。
    沈却不是喜奢之人,琅苑之所以如此宽敞,是因院落正中置了个练武场, 各式兵械齐齐倒插在架上, 冷冷冰冰, 使得园子里这些名贵的花草都失了几分颜色。
    练武场正对着的, 便是厢房。
    里头窸窸窣窣、哐哐作响, 时不时想起几道白管家的念叨声, 于是便会有丫鬟低声认错。
    虞锦立在廊下听之一笑,便寻了个风口站着, 任由丝丝凉风拂面。
    她四处扫视一圈,继而忽顿, 目光落在西南方向那扇半敞开的窗上,里头透出些许微光,投在墙上的影子不见晃动,可见男人坐得笔直又端正。
    虞锦有些恍惚,耳畔似想起那声清冽凉薄的“随意”二字,忽生感慨, 好似近日来,沈却确实随意了许多。
    或许,是被她方才喂的那一口蜜饯感动了也说不准,毕竟这些招数她都在父亲与兄长身上实践过十六年, 确实有奇效。
    虞锦如是想。
    少顷,白管家的念叨声顿住。
    他踏至廊下,老朽低哑的嗓音含着三分和蔼,道:“三姑娘, 可歇下了。”
    虞锦思绪回笼,回头灿然笑道:“多谢白叔,夜深了,白叔路上当心。”
    “欸。”白管家笑应,领着丫鬟出了琅苑。
    虞锦正欲迈入厢房,忽然被人叫住——
    “三姑娘。”是南祁王的随行护卫段荣。
    段荣拱手道:“王爷说姑娘有东西落屋里了,让你去取一趟。”
    虞锦不解地蹙了蹙眉,什么东——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是了,白叔给她的账簿!
    “笃、笃”两道叩门声,里头传来一声言简意赅的“进”,虞锦推门进去。
    几本账簿已然被叠成一摞,堆在桌角。
    见她来,沈却抬了下颔指了指那里。
    虞锦走近,抱起账簿道:“那我回了。”
    沈却“嗯”了声,并未多言。
    虞锦行至中途,忽然想起什么,她赶忙回首,轻声细语道:“阿兄早些歇息,夜深了,莫要饮太多茶。”
    关怀备至后,虞锦才推门离开。
    门扉轻响一声阖上,沈却从窗外瞥了眼虞锦的背影,说来奇怪,不知从何时起,他看着虞锦的背影没入深夜,又淡淡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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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厢房,虞锦便将账簿搁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并没将白管家的话放在心里,也不认为这偌大王府,当真要她帮着打理账簿。
    想来,白管家也不过是为了交差匆匆一说罢了。
    至于沈却因何缘故,虞锦只当他前头在算计自己,这账簿本就不完整,倒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机密。
    如此深思过后,虞锦松了口气,便觉折腾一夜,有些精疲力尽,于是唤来沉溪备水、备花瓣与精油,自打从画舫来到王府之后,虞锦那娇小姐的做派逐渐暴露。
    沐浴过后,她侧卧而眠。
    于是因打消了沈却的疑虑,她今夜格外放松,脑子里一会儿是父兄,一会儿是沈却,须臾便沉沉入眠。
    然,翌日清醒时,白管家已摆好算盘、笔墨,恭候良久。
    她霎时便叫这阵仗吓清醒了:“白、白叔?”
    白管家慈祥的面庞中浮现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倔强,道:“不知昨夜老奴给三姑娘的账簿,看到何处了?姑娘可知晓了府中私产皆有哪些?”
    呃……
    虞锦捻了捻耳珰,竟是有些心虚。
    白管家了然,乐呵呵一笑,道:“不碍事,现下看就是了,恰老奴还能给姑娘指点一二。”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虞锦抿了抿唇,轻轻“噢”了声。
    她心道:罢了,敷衍过这一回便好。
    于是虞锦在白管家殷勤的目光下落座,翻过账簿,心不在焉地逐字阅览。
    一页、两页、三页过后,虞锦面露惊愕。
    各家府邸多多少少都有私产,毕竟单凭朝廷那点俸禄,莫说出门应酬,便是养活一大家人都困难。
    虞家亦然,且能将虞锦养成个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性子,那家底定是极为丰厚。
    可比之她眼下这账簿,竟是小巫见大巫。
    虞锦唏嘘道:“府中私产竟这般多,难道祖上曾是经商的?”
    见虞锦终于来了点兴趣,白管家很是自得,道:“三姑娘说笑,祖上曾是教书先生,倒是没什么产业,直至老王爷从了武,随当今圣上征战南北,这才挣得异姓王的封号。至于这私产,便说来话长。”
    白管家饮茶一盏,继而道:“垚南地处边境,本是穷苦地区,在此处领兵征战,光是军饷、粮马费就是一笔大开支,朝廷管辖不及,从前老王爷啊,那是穷了一辈子。不过——”他声调微扬,傲然仰头道:“我们王爷八岁袭爵,十三岁自上京迁往垚南,便开始着手整顿。如今这些生意,大多是王爷及冠之前便发展起来,为的便是支撑军饷与粮马,只后来王爷一心钻研军务,便将这府里的生意,都转手交由老奴打理。”
    虞锦惊讶地抬了抬眉梢,沈却那般冰冰冷冷、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竟是个会经手营生的人。
    见虞锦面露惊色,白管家满意地抚了抚须。
    虞锦继续看账。
    更漏“滴答滴答”流逝,一晃便是午时。
    白管家依依不舍地抱着账簿离开,虞锦握拳锤了锤侧颈,两眼无神地叹了声气。
    还好,走了就成……
    谁料,用过午膳后,白管家人尚未至,那“哒哒哒”的算珠声便先传进了屋里。
    如此三日过去,虞锦委实有些萎靡不振。
    其间,垚南下了场阴嗖嗖的雨,将花草树木洗涤得芬香弥漫,入鼻很是舒心。
    这场雨使得沈却耽搁了出行,在琅苑用午膳。
    用膳时,虞锦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兄为何要我看账,白叔一人看管不及,大可另请算账先生来,岂不更好?”
    话里难免有些怨怼的意味。
    沈却手中的银箸微顿,实则他并未料到白叔对此事竟如此上心,但转念一想,也无甚坏处。
    他淡淡道:“你成日闲于府中,左右无事,请算账先生来府上,不仅多出一笔月例,还要多备上一间厢房,况且——”
    沈却给出一个令虞锦无法反驳的理由:“我不喜府上有过多生人走动。”
    “……”
    虞锦咬筷,原来是她想岔了,那账簿不是用来试探她的,她只是王府里一个不要工钱的算账女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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