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虫子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不变异不伤人,就还挺可爱的,只是都快被吃绝种了。
    话到嘴边她及时反应过来,迅速抿紧嘴,还不放心地又捂上一只手加一道保险。
    怎么还总忘记穿书的事,这里不是步步危机物资更为匮乏的末世。
    唐远征挑眉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从她那对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珠子就能猜到,接下来她要编瞎话了。
    “不想说就别说,糊弄人没意思。”
    被挑破心思,简青桐讪讪摇手: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加只蜜蜂显得更逼真生动,没考虑到其他人可能不喜欢,多谢你提醒,你的建议很有用。”
    简青桐也不确定该不该听他的,直男审美不一定靠谱,昆虫系列应该很早就流行过的。
    还是改天再问问其他嫂子吧,刘嫂子话里也可能有水分,毕竟实话有时会伤人。
    唐远征审视地看她两眼,直觉她并没有全部说实话也不逼她,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布头和这些石头珠子哪里来的?”
    “捡的。”
    简青桐早有准备,毫不心虚地说。
    “我们村有个大地主姓白,听说家里用的盘子都是金子做的,丫鬟婆子身上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家里老多钱了。
    后来不是新社会了吗,他们家被斗倒了,田地家产被分给贫苦大众,但村里老人都说,他们家肯定还偷藏东西了,什么狗头金珊瑚树的都没找见。
    村里就组织人搜山,挖出来好几口大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都他们家藏的,或许还有那些管家婆子偷藏的在里头,反正挖出来就没收了。
    再以后就老有人闲着没事去深山里头挖宝贝,咱也不知道挖着没有;我是有一回上山割草,从草丛里捡到了几块碎布头,像是被树枝划破勾住的,上头还沾了血。
    我看着害怕,不敢声张,就偷偷把沾血的布头铰下来扔灶膛里烧成了灰;剩下干净的我看料子实在太好舍不得扔,就偷偷藏起来了,带过来做成两朵头花。
    喏,都在这里了。珠子也在旁边捡到的。”
    她庆幸自己没一时大意拿出更多头饰,不然解释起来更麻烦。
    唐远征默默听着,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没再揪着不放。
    “这两朵头花先放我这,我明天送给首长过一眼,问问意见。你先不要着急挣钱,你的主要任务是把孩子照顾好,同时抓紧时间学习进步。”
    他手指点点桌上的课本,语气严肃:
    “没有其他事情,就开始上课。”
    简青桐听他这理所当然的话就不太高兴,他还真把她当保姆了?
    不对,比当保姆还过分。
    保姆正经拿工资的,还不用被逼着学习,更不会压榨她的剩余价值,拿走她的劳动成果。
    这样一算,总感觉她亏了?
    简青桐默默运气,脸颊才鼓起一半就下意识瘪下去。
    糟糕,她中了他说她幼稚的毒了。
    心理阴影一种下,她以后又少一个放松解压的小动作了,可恶!
    简青桐磨了下牙,有心想说句有志气的话跟她散伙,但到底没冲动。
    离婚后她一个人去哪里?回村被爹妈再卖一回?那能有什么好人选,日子指不定还不如现在。
    这个年代太特殊了,盖房分家也是儿子们的事,就没听说未出嫁或者离过婚的闺女自己立户单过的,全得指着娘家过活。
    简青桐穿来之后,就没想过离家单过的事情,这难度比嫁人后光明正大离开娘家翻了不只几倍,而是基本不可能;
    不仅家里长辈亲戚嫌丢人不会同意,村干部也不会允许自家管辖下出现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对他们的政绩考评可太伤了。
    还有条出路是冒险去外地当盲流,偷摸找活干养活自己。但这同样朝不保夕,狼狈又不体面,还有可能被抓住教育一顿强制送返。
    想来想去,还是跟唐远征搭伙过日子最舒坦,简青桐又不傻,很自然地做出当下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乡下人多口杂,出入都离不开人的眼,她空间里的东西都不方便拿出来用。她可不想守着一座宝山活活饿死。
    简青桐又给自己分析一遍利弊,再看唐远征竟也觉得可亲可敬起来。
    他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唐骏唐果就是菩萨座下的童子,能保佑她平安顺遂远离争斗,出点力上点贡也是应该的,租房还得交租金呢不是?
    “好的,我爱学习学习爱我,我迫不及待想要跳进知识的海洋里扑腾了!咱们从哪开始呢唐老师?”
    简青桐摆出乖巧脸,以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心里则在摩拳擦掌:
    准备好接受本天才闪瞎眼的学神光环了吗,保证颠覆你认知哦亲!
    唐远征将她眼底神色变化一一看在眼里,不明白她那颗受了伤的小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
    她这样没一刻消停的,难怪脑震荡总也养不好。可见是能吃上饱饭了,都有力气瞎寻思了。
    唐远征把唐骏的语文书翻开,倒过来推到她面前,指着第一页上大大的拼音字母问她:
    “拼音字母,认识吗?”
    简青桐垂眸掩住眼底的跃跃欲试,乖巧摇头:
    “没学过呢。”
    唐远征平静地看她一眼,意思很明显,你猜我信不信?
    简青桐无辜回望:你猜我猜不猜你信不信?
    唐远征见她执意装傻,也不拆穿,很有耐心地从头教起:
    “这个读啊,头顶的这个叫声调,这四个啊声调不一样,分别是一二三四声,跟我读啊啊啊啊(请自动脑补声调,手残打不出)。”
    简青桐憋着笑,完美跟读:
    “啊啊啊啊。”
    “嗯,下面这个读波,跟我读波伯跛簸。”
    “波伯跛簸。”
    “现在回头复习一遍,这个读什么。”
    “啊(三声)。”
    “这个。”
    “伯。”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规律,接下来咱们加快进度,直接看拼音字母表……”
    唐远征一本正经教,简青桐装模作样学,全都一遍过。
    可她想要的惊掉下巴的画面一直没等到,甚至连句像样的表扬都没有。
    唐阎王这么不解风情的吗?
    简青桐分神吐槽,又想鼓腮。
    可没等她自己想起炼铜梗自己泄气瘪下去,就听到一声严厉的“专心”!
    简青桐虎躯一震,瞪大眼睛抿紧嘴挺直腰表示在专心了。
    唐远征抽她读一遍字母表,又简单介绍声母韵母和整体认读音节,示范了一遍拼读规则后,直接拿过字典,教她拼音检索法。
    “记住了吗?以后你就可以对照字典学认字了。你知道读音,就可以按照拼音查找对应的字词。
    同音字有很多,你可以看下头的组词举例,例如说话,说下头有这个词,话下头也有,找到同样的就说明你找对了。
    这样挨个查找的话工作量太大,所以你最好还是先对照课本掌握一定量的常用字。”
    他又翻到课本某页,指着“人口手上中下”分别读了一遍示范。
    “这些字还给配了图,看了就知道意思,学起来更方便。”
    简青桐点头表示明白。
    唐远征也不废话,又拿过字典讲起部首检索法。
    简青桐不敢再走神,每次都被精准抓包,她的小薄脸皮实在扛不住。
    三言两语讲完两种查字典的方法,唐远征直接写了个稍微难点的字叫她当场查字典。
    “这个字读西。”
    简青桐还给拼读了一下,表示自己并没有学过就忘。
    唐远征点头表示认可,指着字典词条下的释义读:
    “这个字是晨曦的曦,意思是阳光,多指早上的……”
    简青桐正襟危坐,间或简短有力地点下头,表示在认真听。
    解释完曦字,唐远征合起字典放到一旁,拿出一个新的田字格本和多削的两支铅笔推过去。
    “我看你握笔挺熟练的,不过握笔姿势还不准确,我再教你一遍。”
    简青桐一时有些懵,她握笔哪里不对了?
    “手离笔尖一寸,再往上握。”
    唐远征手把手调整她手的位置,看到她手指肚和虎口的陈年旧疤,目光微微一闪。
    这个位置,像是烫伤,看来她这个毛毛躁躁的毛病是打小就有的,当时肯定吃苦头了。
    “拇指不要压在食指上头,笔杆轻轻靠在虎口这个位置,手指再往里收一收,笔尖再立起来一点。
    不要挡住视线,头不要歪。手指放松,不要这样用力。小手指不要翘……”
    一声声不要近在耳边,仿佛带着寒气把她脸上的燥热全吹散去,简青桐自觉像个提线木偶,随人摆布。
    她握笔那么多年还不是能写能画?管那么多。
    “专心。”
    催命似的训斥追魂索命,一刻不叫人放松。
    “横不是这样写的。顿笔斜拉藏锋,看懂没有,我再带你写一遍。”
    简青桐被他大手带着,一丝不苟地又写下一道标准的横,沉默地又主动模仿两遍。
    “写横的要领记住了,接下来是竖。同样顿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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