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亮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面对领导怯场呢,善意地鼓励道:
    “刚才表现不错,继续保持就行。”
    简青桐再做几个深呼吸,脚趾在鞋里动了动,努力缓解尴尬。
    最难的关头已经过去了,她无所畏惧!丧尸都打过,还怕活人?小场面!
    呜,她还真有点怕,起码她能预判丧尸的反应,不会嘘她下台倒起哄啊。
    活人的想法就……
    打住,不能怂!孩子们看着呢,不能把今天变成她的大型社死现场,她要脸。
    “稿子会不会有点太简单了?这加起来有三百字没有?不到三分钟就念完了。没好好准备?”
    夏明亮借着角落里不甚明亮的灯光,迅速过了一遍简短的演讲稿,不太满意地皱眉,伸手要拔下上衣兜别着的钢笔帮她修改。
    简青桐赶忙拦住他:
    “这些就够了吧?大过节的,谁乐意听那些换汤不换药的空话套话?
    我又不是做了多了不得的事情,就是跟他们一样的普通军属,过着跟他们差不多的平凡生活,还能夸出花来?也得别人信哪。
    我就走个流程热个场子得了,重点是看电影。大过节的,图个乐呵。”
    夏明亮听她这语无伦次的劲儿,沉吟着放下拔笔的手,再看看短小精悍的发言稿,改了主意。
    “也行,这个你提前准备好的,发挥起来不会出错,就照这个念吧。别紧张,三分钟就完事了。”
    少说少错,不失为一个避免紧张的法子,小简有脑子。
    夏明亮暗暗夸奖,将发言稿还回来,示意她好好准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简青桐频频做着深呼吸,情绪慢慢放松下来,甚至能挤出个礼貌的微笑:
    “放心吧夏大哥,我不会给咱们先锋营丢脸。”
    丢她自己的脸可以,连累别人丢脸就会有负担,伤害到幼崽们的自尊心最不可原谅!
    经历一回末世的简青桐,已经把保护幼崽、传承人族的念头刻进骨子里。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某些时候是高于她个人的生命与尊严的。
    这也是她穿过来不排斥做后妈的根本原因。她对幼崽是可以无限包容的,不分亲生与他生。
    或许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会随着她穿书日久而有所动摇。
    实行计划生育的现世,与婴儿出生率近乎于零的惨烈末世,对比过于鲜明。
    人类面对的最大危机不是人口几乎不再增长,整个种族濒临灭绝;而是人口迅速膨胀,地球资源不够分配,环境迅速恶化。
    时移俗易,简青桐总得主动或者被动入乡随俗。
    这个过程或许短暂或许漫长,但某些镌刻在她骨子里的习惯,可能无法改变。
    比如对幼崽的过度保护与关怀,再比如对华国以及华国军人的强烈认同感和信任感。
    这是历经血与泪的磨难,不断在她骨子里一遍遍刻画加深的印记,想忘都忘不掉,她也不想忘记。
    那是她的来处。
    很快,大会正式开始,由政委雷云龙主持。
    第一项就是有请军区首长陈光耀讲话。
    首长端坐主席台正中位置,威严睿智的目光平和地扫过全场,拉过桌上的麦克风试了试音,底下热烈的掌声立马停止,整个会场落针可闻。
    “同志们好!我先代表军,部向大家致以节日的问候。”
    掌声如雷响起。
    首长抬手按了按,掌声停止。
    “五一国际劳动节,是我们全体劳动人民的节日。我们的d和我们的军队,都是从劳动人民中来,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
    简青桐在台下认真听着,习惯性地摸出小本本做笔记,适时配合鼓掌,仿佛又回到上学的那段单纯时光。
    一切都只是习惯,但落在别人眼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主席台上高坐的诸位领导,一眼看见台下“鸡立鹤群”不时低头写写画画的简青桐,不过全都宽容地没有指明,只在心里留了个浅浅的影儿。
    首长脱稿讲了七八分钟,简青桐记下十来条一整页。
    旁边刘大妮好奇地频频往她这边看。本以为她是在开小差,等看清她在记录首长讲话,刘大妮油然生出敬意。
    这就是觉悟上的高低差异吗?难怪青桐妹子能入领导的眼!
    岳兰芝在后头瞧见简青桐的小动作,不屑地撇撇嘴,跟身边相熟的军嫂窃窃私语:
    “装模作样!一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泥腿子,成天端着个架子,东搞西搞的瞎折腾,丢人现眼。
    人家余沅芷还是师长老婆呢,都没她这么能嘚瑟,当个后妈还当出优越感来了!
    也就刘大妮那个傻子爱往她跟前凑,成天给她捧臭脚!昨个儿还到处跟人吹,说是都能写文章登报了!
    笑死个人了,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她要是能写文章,我把板凳吃了!”
    旁边军嫂也是私底下爱发牢骚的,不过比她会做人,在人前从来都会装一装,不敢坏了自家名声。
    “小点声吧你,叫人听见!”
    岳兰芝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别人做都做了,还怕人说?我又没造谣。”
    到底顾忌着场合,加上没人捧场接茬,岳兰芝悻悻住口,只拿眼角一眼一眼夹着前头故意在领导面前装样子爱表现的简青桐,一声一声从鼻子里头哼哼,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对简青桐有意见。
    旁边有人被吵到,诧异地看过来。岳兰芝依然如故,甚至哼得更大声了,嘴角快要撇下地。
    她旁边平日里要好的军嫂歉意地朝大家伙笑笑,一副请大家多多包涵的样子,对比之下特别通情达理又爱护同志,大家对其印象更好上两分。
    此消彼长,对岳兰芝的印象不知不觉中也就降低两分。
    可这些岳兰芝本人并不知情,甚至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飘然,因而愈发作态。
    简青桐不知道后头这些官司,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末世里人心诡谲难测,她曾经面对的恶意更大更没理由,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计较?要么打回去要么无视,懒得跟他们废话。
    说句难听的,她又不是别人爹妈,没有教他们的义务,爱咋咋地。真犯到她面前,那就真刀真木仓地干,能动手别bb!
    首长讲完话,又轮到师长。
    靳万里讲话是另个风格,大概跟主场作战又有直属上级领导监督有关,话讲得严谨又谦虚,还要适时地展现一下近阶段取得的成绩,最后简青桐顺理成章地被点了名。
    “简青桐同志大家伙还不太认识吧?是咱们先锋营唐远征营长的爱人。下面,请简青桐同志上台发表讲话。”
    掌声又响。
    简青桐深吸口气站起身,顶着现场上万号人的灼热眼神,竭力稳着步子上台。
    她接过刘明递过来的麦克风,小声冲他说声谢谢。
    今天还是刘明跟梁文静俩人搭班,一个速记一个拍照,估计晚上回去还得熬夜出新闻稿,明早的报纸上已经留出版面了。
    刘明轻轻一点头,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重新拿起笔本准备记录。
    简青桐站上主席台,暗暗做个深呼吸,先对着坐一排的领导们鞠躬问好,然后转身面对台下,立正站好,举起话筒轻笑了下说:
    “大家好,我是简青桐。”
    战士们鼓掌。
    家属院那头唐骏激动地领掌,他身后的小小少年队同样热情捧场。
    底下乌泱泱一片,密集得像是丧尸围城。
    简青桐有短暂的眩晕,但她控制住了。
    “谢谢大家热情的掌声,受之有愧。
    作为一名新晋军嫂,我其实有很多很多感受,想感谢部队领导的关心,想感谢各位同志们的关怀帮助。
    我知道,我身上只要贴着军嫂这个标签一天,不,甚至只要我一天还是华国人,还是爱好和平并无犯罪劣迹的普通公民,我就会受一天来自郭嘉和你们的庇护,乃至舍命相护。
    相比于你们给予我的,我所能回报的真的微不足道,亿万分之一都不到。”
    她笑笑,冲台下亮一亮手里的发言稿。
    “其实我有提前准备发言稿,上台之前也请夏明亮指导员帮我斧正过了,但我现在说的跟稿子没一个字的关系。
    不怕大家笑话,我承认我现在有点晕,腿也有点发软,我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
    不,确切地说,是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活人,比火车站的人还多。我感觉我以后可能会多一个晕人的毛病了。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上来了,因为我代表的不仅仅是我自己,简青桐可以怂,作为军嫂的一员不可以怯场。”
    她努力睁大眼,底下黑压压的人头在她眼里逐渐连成令人晕眩的白光。
    她轻轻咬下舌尖,无意识地又微笑一下,耳边是如雷声般的掌声,依稀能听见刘大妮扯着嗓门给她加油,还有唐骏清脆的童音在喊妈妈什么的。
    “人有七情六欲,每个战士未必天生勇敢,你们同样有血有肉,受伤了会痛,上了战场会累会怕。
    我不知道你们怎样克服每个不适应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光凭一句轻伤不下火线的口号恐怕不行。
    起码我现在有点困难。”
    她再笑,睁大的双眼有些不对焦,站姿却依旧挺拔。
    “我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就是致敬,以及感谢。
    很喜欢一句话,叫做,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你们保家卫国辛苦了,这盛世必将如你们所愿,光明美好的明天马上就会到来!
    感谢带来和平盛世的你们,感谢帮助过我的每个人,感谢唐远征给我一个家,感谢唐骏和唐果对我的接纳与包容,希望你们健康茁壮成长。
    感谢我的新生,我会认真过好每一天,不辜负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她顿了顿,脑海里空白一片,再挤不出一句话,于是深深鞠一躬,僵着身子高昂着头下台。
    掌声再度响起。
    底下唐骏带着哭腔拼命大声喊:
    “妈妈最棒!感谢妈妈来到我身边!妹妹也最喜欢妈妈了!”
    刘大妮抱着唐果偷偷抹眼泪,青桐妹子真的太不容易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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