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郡王府里,大闺女下定的余热才过去,便到了一年中最是举国欢庆的节日。
    新年。
    今晚,就是除夕夜。
    这一夜,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终将步入金銮殿。
    而忐忑不安,惴惴了半个月的人,也将立在两旁,揭开新皇的迷踪。
    当然,现在的他们并不知道金銮殿要发生什么,他们只是疑惑,明明新皇都不露脸了,怎么还要在宫里守岁。
    不过这命令都下了,作为臣子也只能遵守。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聪明人和糊涂蛋的区别了。
    聪明人嗅到了不对劲,只身先来,坚决不带妻儿。
    糊涂蛋照旧拖家带口,等进了殿再感觉不对劲,却已经来不及了。
    “江兄一个人来的啊,怎么不带江大小姐来呢。”李家家主同江家家主打招呼,等看到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笑容微顿,“这位是?”
    江家家主无奈一笑,“这是犬子白隐,一直在外游历,甚少归家,今日难得在京城,便带着他一起来宫中守岁。”
    “不知道,李夫人,和李大小姐怎么没来啊?”
    李家家主摇头晃脑,“身子不大舒坦,就没来。”
    虽然事实不一定如此,但他说的诚挚,别人也就姑且一信。
    “哎,真巧,我的家人也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担心传给大家伙,就没带进来。”
    “是吗,哎唷,那可真是不巧……”
    几个老狐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一群人,前前后后用了半个时辰,总算落了坐。
    按照往年惯例,新皇该出来了。
    还有清平郡王夫妇,作为新皇身边最得力的人,怎么也还没有出现?
    这些臣子中,老狐狸似的人还能坐得住,如刘老爷子,江家家主,李家家主。
    年轻一点的,也就柴克己还能稳坐钓鱼台了。
    剩下一些禁不起事儿的,都开始小声嘀咕。
    “皇上呢?”
    “清平郡王呢?”
    “还有蕙长公主,他们一家都没来。”
    现在最前端坐着的,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长公主,郡王爷。
    真正权力核心的人,全都不在。
    渐渐地,有人慌了,坐不住了,想要站起来离开,却都被小李公公守在门口给阻了回去。
    “周大人,好好坐着,这大除夕夜的,您是想叛逃京城不成?”
    一句话说的,谁都不敢乱动,乖乖坐了回去。
    又等了盏茶时间,清平郡王终于出现了。
    在他身后,跟着精心打扮的清平郡王妃,蕙长公主,灵长公主,还有小郡王。
    终于来了几个关键的人。
    大部分臣子的心都松了口气,大家心照不宣,只要清平郡王在,这金銮殿内应该就没有危险发生。
    只是,新皇去哪里了呢?
    容不得他们细想,季云舒就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无双大长公主的身旁。
    她是满殿最尊贵的人,位置自然最靠近皇帝的龙案。
    其他大长公主都要矮她两头,坐在她身后的位置。
    而在她身旁,留了五个座位,一看就是给清平郡王一家留的。
    “母亲。”季云舒和乔连连异口同声的对无双大长公主见了礼。
    紧随其后的是几个小的,“姑祖母。”
    在家里他们叫祖母,在外头,他们还是要遵循礼数,叫姑祖母。
    高贵冷艳的无双微微一笑,罕见慈眉善目地道,“坐吧。”
    季云舒带着乔连连落了座。
    今天他们来的有些晚,但绝不是像众臣揣测的一般,怕有危险不来了,或者故意端着身份非要等最后出场。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小阿福在出门有些拉肚子。
    乔连连吓坏了,这是孩子出生三四十天头一次有些不好,她翻来覆去的检查,验奶,甚至连他拉的屎都仔细观察了一番。
    最后得出结论:这孩子吃多了。
    全家头冒冷汗,且无可奈何。
    最后是乔连连跟两位奶妈下了命令,一日喂上四五顿即可,决不可超过六次,要也不给,喂清水也不给喝奶。
    奶妈喏喏地应了。
    乔连连这才放心地继续梳妆打扮,换上季云舒购买的华丽裙裳,还有大闺女精心挑选的一套红宝石头面。
    现在的她,精心打扮,从容温和,一举一动已然和京城的原始贵妇看不出区别。
    “娘,你看,那些大臣们都在偷瞄你呢。”虞非鹊坐在乔连连左手边,乐呵地捂着嘴道,“估计是娘的变化太大了,一时间没认出来。”
    乔连连没说话。
    别人的目光她或许没注意到,但有个人的目光,她清晰且敏锐的感觉到了,并及时的回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彼此都是感慨。
    曾几何时,乔连连还是一个气质脱俗的村妇,说不上多么漂亮,但一张小脸清秀,做事情也不优柔寡断,翻到透着一股让人欣赏的利落劲儿。
    那时的乔连连,在江白隐眼里,是散发着清香的脱俗。
    是不可多得的心灵相通者。
    一转眼四五年过去了,他们在这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相遇。
    他还是那个潇洒不羁地东芝堂东家。
    而她,已经褪去了有关于村妇的任何特征,变得耀眼美丽。
    比这大殿中的任何一位女人都要漂亮。
    也许是来自于她眉间不妥协的气质,也许是来自她永远笔挺的脊梁,又或者,是他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白隐,在看什么呢?”江家家主在旁边问了一句。
    江白隐回过头,微微一笑,“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一位朋友。”
    “哦?这大殿里,还有你的朋友?男人女人?是哪位啊。”江家家主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问。
    “都不是。”江白隐收起笑容,“眼花了。”
    说完,他低下头,不再看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男一女。
    乔连连也适时地低下头,用手指尖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瓜果。
    她曾经觉得他们可以做朋友。
    但江白隐用眼底的情愫告诉她,做不了。
    真正爱过的人,做不成朋友。
    “娘,皇兄什么时候出来啊?”虞非鹊在旁边小声嘀咕,“早点开戏早点落幕,时间长了我是会困的。”
    乔连连收回指尖,摸了摸他的头,“这不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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