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友伦也有事跟她商量:是不是请老太太带着毛毛回来住。
    “阿大苦啊,这几年先是生了个病孩子,看病用掉许多钱。硬着头皮生了毛毛,怕别人检举她违反计划生育,工作上的好机会让了又让。接着小徐又出事,差点丢掉条命,她一个人拖着三个孩子,提心吊胆一年多。”
    “老太太来了,不用做家务,盯一眼孩子就行,有事让毛毛跑腿。等明年她俩上了学,有学校盯着,阿大也算度过了难关。”
    安友伦双手扶住膝,满眼恳求看着卫淑真。
    卫淑真在犹豫,“姆妈未必肯来……”
    安友伦知道前岳母是很讲尊严的,为卫淑真离开他的事自感无颜,再也没踏进过安家。
    “上次,老太太给我打了电话。”一把年纪还讲些年轻人的感情,安友伦垂眼看着手,“她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觉得她说得对,要是你愿意,两家合一家也好……”
    “啊?”什么时候的事,卫淑真想起自己那场急出来的病,大概就是那时。孩子无论到哪个年纪,在当妈的眼里仍然是孩子,她眼睛一热,“都这把年纪了,我哪有那个心情,总得等阿六的事情办好再讲……”
    那就是她愿意,只是目前未到时机。
    安友伦强忍心头喜悦笑道,“这边虽然比不上大城市,但……”
    语声未落,院里传来安娜的叫声,“你有毛病啊!”
    他急忙冲出去,只见安娜站在徐蘅跟前大声质问,而安歌捂着头,血从她的指缝里淌出来。
    “做啥!”跟在后面的卫淑真跑过去搂住安歌,对徐蘅怒目喝道。
    安娜气鼓鼓地说,“毛毛和我在看书,她上来推毛毛。”她指了指厨房的窗户,那是安家唯一的钢窗框,其他都是木制窗棂,“撞在窗角了。”
    徐蘅扁了嘴哭丧着脸,“你们不理我,我又不是有意的。”
    “你不肯跟我们一起看书,干吗我们非要理你!”安娜越说越气,扑进外公怀里,“她不讲道理。”
    卫淑真心急慌忙,哪里来得及管孩子们的争执,看了看窗角,发现有铁锈,“马上送医院,得打破伤风针。”
    真是……唉!
    第十七章 商机
    安歌的伤看着吓人,实际还好,血一会就止住,不用缝针,但在卫淑真的再三坚持下还是打了破伤风针。
    必须留人在家看两个孩子,安友伦叫二女婿李勇请假,让他带着她俩去看急诊。
    李勇矮胖身材,细长眼,笑眯眯地抱着安歌走在回廊里,应和岳母的抱怨。
    卫淑真气鼓鼓的,“乡下就是乡下,还第一人民医院呢,懂个啥!你说,是我大惊小怪,还是他不拿小人当回事!才一点点大,哪里经得住头部受伤!”
    丈人的独生子在五六岁被砸到头意外夭折,李勇早听妻子说过,不然也不会招他做上门女婿,对岳母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他点着头说,“估计是赤脚医生,才调回城没多久。”
    “就是!”惊吓渐渐退去,卫淑真也有了闲心看风景,“那边做什么的?”在她指的方向,小门紧闭,挂着“闲人免入”的牌子,围墙后露出一角飞檐。
    安歌认得,那是疗养处,每年爷爷会住个把月。
    果然李勇笑道,“疗养处。”他看看安歌,“以后毛毛看爷爷时,带姨夫开开眼。”
    “好-”安歌应了声。
    卫淑真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嗔怪地说,“应得倒快,你又不姓徐。”
    “姆妈。”李勇轻轻喊她,这种话不适合对孩子说。
    穿过小池塘,三人便到了住院部。安歌眼尖,已经看到病区号,当即指着说,“那边。”
    “哟,我们毛毛真是机灵。”李勇赞道。
    卫淑真微微得意,“老太太带的,差不了。”
    见安歌头上的包扎,徐正则和安景云都吓了跳。等问清缘由,安景云不由自主拉下脸训小女儿,“她傻你也傻?她想一起玩,你就哄她一下,非要闹成这样?嫌家里事少!”
    见大女儿居然责备“受害者”,卫淑真愤愤道,“她才多大,你要她怎么样。”
    “还小?在她这年纪,我已经会烧饭带妹妹。”安景云有些好笑,真是谁带孩子谁疼得多些,才说毛毛两句,亲妈就受不了。
    说到往事,卫淑真有些讪讪,那时她跟安友伦婚姻已近破裂,保姆又被禁止用,大女儿难免受累多些,“时代不同了,你那个时候是没办法。”
    为长者讳,安景云不能揪住不放,转问起有没有吃午饭。
    整个上午乱糟糟,不说还好,提起午饭卫淑真顿时感觉出疲乏。
    见状李勇自告奋勇帮徐正则看着挂的药水,让卫淑真和安景云去医院食堂吃饭,顺便把徐正则的伙食打回来。
    安景云拿起饭盒,看了眼安歌,又是老又是小,还要打饭……
    “我陪爸爸,阿婆妈妈你们先吃。”安歌识相地说。
    等安景云和岳母出病房,李勇找到水果刀,自告奋勇削水果,“姐夫,来一只,苹果还是梨?”
    水果是徐正则厂里工会探望时带来的,一网袋国光苹果,另一网袋是砀山梨。
    徐正则面色惨白,并没有胃口吃东西,“你们吃。毛毛,饿不饿?”
    女儿愿意留下陪自己,他颇觉安慰。尤其经过安景云的开解,凡事往好处想,三个女儿两个乖巧,另一个也还小,管得严些,总能纠正过来。
    安歌摇头,“不饿。姨夫先吃。”
    见他们推让,李勇找了个饭盆,把苹果切成片,“来,看气色是今年的新果,保证酸甜可口。”
    安歌只好拿了一片在手上慢慢啃-确实“酸”啊!
    就在她思索如何转到自己想说的事情,那边李勇拿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聊一个熟人。
    “建国有没有还钱?”
    徐正则苦笑,“四个老人七个孩子,他老婆身体又不好。不但没还,这月发工资又来借了十元。”
    李勇嚼了几口,放下苹果正色道,“长贫难顾啊。”
    徐正则何尝不知道,但人跪跟前,不借就不走。同事又都知道他的出身,这世道同情弱者,不借的话,估计当天下午全厂都知道他一毛不拔、见死不救。
    李勇也懂,仇富。
    在这上头岳父吃过大亏,被批来斗去,差点丢掉小命,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有钱。一个富家子弟,除了脾气大些性格怪些,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别人没、就你有也不行。
    谁知道哪天风又往回吹。
    两人不说话,病房最响的就是李勇的咀嚼声。
    这间是三人间,另两张床的病人,一个去了吃饭,另一个在昏睡。
    护士推着车,往每间病房发中午的药。
    听到她俩聊的内容,李勇又来了精神,“姿三四郎有没有拜成师?”
    徐正则帮对门沈家拼装过黑白电视机,沈家也很大方,每晚请邻居们一起看电视剧。
    “前两天去了外地开会,没看到后面的。”徐正则想起这是家的优点,赶紧向女儿献宝,“外婆家没电视机,家里这边大院有,能看电视剧。”
    接着两个已经当爸爸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讲剧情。
    安歌托着下巴-等你们看过《射雕英雄传》,还要更兴奋。
    当然,现在的她很识趣,总是恰到好处送上一句,“后来呢?”
    讲到姿三四郎缠着拜师,就没有后来了。
    站在门口的护士也回过神,发药的同时也加入聊了几句,她们可以分批去疗养处那里蹭看。
    “要是自己家有就好了。”李勇意犹未尽,“姐夫,我去把钱讨回来,咱们也装个电视机。”
    “不太好-”
    “好-”
    小奶音混在犹豫的男声中,徐正则笑了,“你也想看?”
    安歌使劲点头,“自己有才是真的有。”
    难得见小女儿提出要东西,徐正则皱眉想着解决办法,“我想想。”
    “刚才的姐姐肯定也想要,一起买零件,把我们家的摊掉。”安歌目光晶晶亮,“姨夫你说呢?”
    以后李勇可是一车皮、一车皮东南西北做生意的买卖人,商机一点就通。
    “对啊!姐夫,我们多找几家想要电视机的,你跟卖零件的那个厂谈谈,这可是批发了。买零件、拼装你来,找人、收钱我来!”李勇笑着说,“放心,我肯定找买得起的人。”
    也不是不行……
    安歌一样样算,“首付款、尾款、路费、邮费、交货时间、拼装地点、存放地点、……”
    李勇想揉揉她的小卷毛,抬手看到她头上的纱布,拍着自家的腿说,“一通百通!多看书就是好。姐夫,这事我觉得行。别人不说,咱们老丈人肯定想要一台,他嘴上不说,这种新奇东西可投他喜好了。毛毛,回去咱俩合计下,列个清单。”
    “还有合同。”
    “对,还有合同,凡事预则立。”
    “行!”徐正则被说得心痒痒。别说老丈人,他自个也最喜欢这些,不然怎么会下功夫研究,用最低成本帮沈家装了台,只是孩子多负担重,只能想想而已。但如果不增加开销,应该得,至少得挣出一台。
    安歌抿嘴笑。
    这一环环的,她容易吗。
    只要错一环就圆满不了。不说别的,光看安景云的反应就知道,“别惹事,前两年还在捉投机倒把。”
    李勇刚和徐正则说得兴奋,拍胸保证,“大姐,有事我来担。你放心,都写进合同。”
    安景云还能说什么,“小心为上。”
    不过,都说人小不能想太多。
    安歌想办法安排这出会面,完了也不知道是累着,还是打破伤风针的反应,发烧了。
    高烧40度的她,被灌了满肚子的水,奄奄躺在床上,想起一句话:苦肉计过头。
    隐隐传来卫淑真的话语,“不行,我得带毛毛走……”
    不知安友伦说了什么,卫淑真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几度,“对,我自私,一直自私。先有我,再有她们……”
    第十八章 胡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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