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许大人,青梧,你们可见到皇上了?”
    许政清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你就要问问韩大人了!”
    “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韩大人那么着急地要走!”
    韩青梧给许政清和祖明山拱了拱手,小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二位大人找一处清净之处,待我细细道来。”
    祖明山想了想,道:“外面都不甚安全,不如去我府上,不知许大人意下如何?”
    “那便去你府上!”
    一行人出了皇城后,便上马疾行,不消一刻钟,便到了祖明山的府邸。
    他们进府时,正巧碰上祖方毅。
    他今日休沐,现在打算去书店逛逛,正要出门,便看见韩青梧穿着朝服就来了,于是他先向许政清和祖明山行礼,而后打趣韩青梧道:“青梧,来找我不用如此隆重吧!”
    “方毅,”韩青梧并未如往常一般,同他玩笑,只是招呼了一声。
    他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祖方毅不由得敛了笑容,问道:“青梧,发生什么事了?”
    韩青梧本不想将祖方毅也拖进这件事里来,但这一路上,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些事,又将一些事情串了起来,他越想越心惊,若事情真如他想的那般发展,那么京都便是个危险之地,祖方毅还是提早知道更好。
    他又想起,撞见塔塔托尼那日,祖方毅也在现场,便问祖明山,“祖大人,方毅对此事可能也知晓一二,可否让他一起来?”
    祖明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来,都到我书房来。”
    待一行人进了书房,祖明山吩咐小厮,“快去奉茶,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书房,你们都到月亮门之外守着。”
    小厮领命而去。
    待茶都奉上之后,韩青梧理了理思路,开口说道:“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我便长话短说,最开始,是九年前,闽南府惠州城的一桩,番邦人走私私盐,贩卖人口的案子……”
    韩青梧从九年前那桩案子讲起,到三年前灯会上又重遇那名番邦人,再到归林居听到他们说的等待时机,最后到今日,在皇帝寝宫中,再次见到那名乌斯臧人,塔塔托尼。
    起初许政清还面色不愉,后来听着听着,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祖明山与祖方毅听着韩青梧说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
    待韩青梧话音落下,祖方毅便道:“那时你进包厢后,就在不停地写东西,原来就是在记你强记下的信息。”
    “对,”韩青梧说道:“记下后,我便找我娘子和翰林院的林逊之一道翻译,我娘子懂乌斯臧语,林逊之懂番邦语。”
    韩青梧端起茶盏,也顾不上品,直接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又接着道:“我们把知道的信息都拼凑起来,得到的就是耐心等待,时机未到。当时我不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刚刚在皇帝寝宫门前,看到塔塔托尼时,我好像忽然明白了,我猜测,他们当时等待的时机,是否就是太子即位,大铭政权交替之时?”
    韩青梧最后道:“刚才出宫后,我无意中发现,这一路过来,原本随处可见的番邦人,好像忽然全都不见了。”
    韩青梧这样说,在场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都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番邦人控制了皇帝,与乌斯臧来个里应外合……
    大铭危矣!
    许政清手上捏着茶盖,无意识地划两下,却也不喝,良久,他问韩青梧,“你刚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我们如何能确定,寝宫中的那个太监,就是塔塔托尼?”
    韩青梧想了想道:“辅国将军之子章煊,他认识塔塔托尼,他原来在边境,曾见过他。”
    许政清立刻派人去将章煊请了过来。
    待章煊描述塔塔托尼的样貌后,与那太监一般无二。
    章煊起初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待听韩青梧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之后,他立刻跳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番邦乌斯臧狗贼,亡我大铭之心不死,看我这次将他们一锅端了!”
    许政清走过去,将章煊又摁回了座位上,“稍安勿躁,现在关乎皇帝安危,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
    起初许政清以为是皇帝的家务事,他本不想管,可现在极有可能是外族蛮夷入侵,他便不能不管了!
    祖明山也在一旁道:“许大人说的没错,我们的确要好好计划一下。番邦人既然能控制住皇帝,那皇宫之中怕是已经不安全了。他们现在迟迟还未有进一步的动作,怕是还在等待什么。”
    韩青梧道:“也许是与他们接应的乌斯臧人,还没有到位,但从今日街上已经见不到番邦人来推算,怕是他们的行动,也快了。”
    祖明山点点头说:“现在不知有谁被番邦人收买,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那现在该怎么办?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极急速地想着对策。
    韩青梧突然道:“祖大人,可否借笔纸一用?”
    第90章
    韩青梧问祖明山借了纸笔, 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多一会儿, 京都城防图便在纸上有了大致的轮廓。
    许政清与祖明山也同时行动起来。许政清派人去打听, 街上的那些番邦人究竟到哪里去了。而后者则手书一封, 派人送去边关, 给辅国将军章显, 将京都的情况告知与他,并让他多多注意乌斯臧的动向。
    不到盏茶的功夫,韩青梧便又将自己的想法, 全都在纸上写好了。
    此时许政清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等待消息,祖明山还在思考当中, 倒是章煊, 他见韩青梧放下了笔,便说:“我们在这里思来想去的, 怕是皇上早已经身陷险境了。别再磨蹭了, 祖大人赶紧调兵, 我们杀进去, 将皇上救出来!”
    许政清与祖明山也想立即行动起来, 但他们多少还是有顾虑。
    许政清停下脚步,说:“到目前为止, 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确切地消息说, 皇帝被挟制了, 而且皇子们也都没有动静。若是我们冒然带兵闯进去,事情并不像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他看向韩青梧,祖方毅和早已经按耐不住的章煊,“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谋逆!”韩青梧他们没有说话,祖明山在一旁道:“是谋逆的大罪,要诛九族的!”
    祖明山话音落下后,书房内又恢复了静谧,便连章煊也不说话了。
    韩青梧想了想,道:“许大人,祖大人,我有一个想法,也许很不成熟,但我还是想让大人们听一听。”
    “你说。”
    “我入翰林院也才不过一年而已,与皇上接触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两位大人比起我来,自然是更加地了解皇上,但就我这不长时间的接触,我便觉得,皇上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地便受制于人,再者说来,皇宫中还有皇上的御林军,那也是大铭精锐的军队之一,专门守卫皇上的安全,二位大人觉得,贼人有可能绕过御林军,挟持皇帝吗?”
    韩青梧顿了顿又说:“二位大人有没有想过,皇上会不会是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请君入瓮?”
    他说完又问祖明山,“祖大人昨日见到皇上时,可觉得他是否有不妥?”
    祖明山回忆了一番后道:“圣上天颜,我也不能一直盯着他看,不过他交待我找内阁大臣时,语气急促,但是未显慌乱。”说完他又懊恼道:“后面不知皇上又交待了什么,我当时没听清。”
    这时,许政清派出的人回来汇报,原来随处可见都番邦人,现在忽然全都消失了,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京都,都没有发现番邦人的踪迹,也不知这些人一夜之间,都到哪儿去了。
    这一消息,似乎更加证实了韩青梧他们的猜测。
    于是韩青梧将刚才写的东西,拿出来给许政清与祖明山看,“我觉得,可以请祖大人再次入宫,因为目前只有祖大人可以见到皇上,这次让章煊跟着一起去,可以让他再次确认一下,那名太监的身份。若是祖大人见到皇帝了,请务必问清楚皇上的想法,若是祖大人此次入宫见不到圣颜,那我们也不要再等了,”他手指在图上几处点了点,“我可以带一支队伍,悄悄地守在皇城这处,另外一支队伍埋伏在这里,这里离寝宫近,由章煊带领,届时他发现不对劲时,立即发布信号,我们直接带兵杀进去,若是皇上也有此意更好,我们便可与皇上的御林军一起,先他们一步来个里应外合。”
    祖方毅倒是支持韩青梧的说法,但他还是担心,“青梧,战场上可不是儿戏,你只是文官,带兵打仗的事,你行吗?”
    韩青梧沉默了一会儿,说:“在这京都之中,怕是没有人真正的上过战场,但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祖大人是兵部侍郎,自然熟读兵书,届时我们都听从祖大人的调配。”
    确实如此!
    大铭的主要兵力分别驻守在四方边境上,国防线稳固了,京都自然也就安全了,此时京都只有数千兵力,其中唯一的一支精锐御林军,是由皇帝直接指挥,旁人根本没有这个权利调配他们,而且御林军包括城中这数千兵力,平日里都只是维护京都的安全,并没有实际的作战对敌经验,即便他们的装备精良,若是与敌人正面交锋,估计胜算也不大。
    但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祖方毅道:“不如我们就按青梧说的做吧!”
    韩青梧的这个想法,许政清与祖明山这两位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臣又怎么会没想到!不过他们还是顾虑重重,不似韩青梧他们,初生牛犊,自是有一股冲劲。
    但也如祖方毅所说的,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能拼力一试。
    祖明山捶了一下桌子,下定了决心,道:“就按青梧说的做,没有选择了,生死由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异族乱我大铭,许大人,您可有意见?”
    许政清默默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语气有些沉重,“就这样吧!”
    这时祖明山派出送信的人回来了,给他们又带回一个更糟的消息。
    守城将士将城门关了起来,说是皇上口谕,最近几日京都城中不安全,要提早关闭城门,没有要事不能随意进出。
    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
    现在是申时三刻,离城门关闭的时间还早的很。
    怕是许政清今早在皇宫的一番闹腾,让番邦人起了警惕之心,说什么城中不安全,关闭城门不让进出,目的就是怕他们出城报信。
    此时援军远在边关,且还不知道京都有变,而京都之中可用兵力仅仅数千。
    如此内忧外困,京都真的成了一座孤城。
    韩青梧想了想道:“怕是乌斯臧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此时番邦人关了城门按兵不动,想来正是在等乌斯臧,待他们一到,届时城门大开,便可将我们都当作饺子馅,包了饺子了。”
    章煊道:“现在只有奋力一搏,先把城中的番邦人消灭,然后守住京都,等待援军。”
    许政清却说:“问题是现在边关并不知晓京都的情况,得找人尽快将信送出去。”
    祖方毅忽然道:“爹,许大人,我可以去送信。”
    送信这个任务,不光十分危险,长途跋涉风餐露宿,还很辛苦,祖方毅自幼锦衣玉食的长大,怕是吃不了这个苦。
    韩青梧刚要劝阻,祖方毅却率先说道:“我也不是心血来潮,首先,我是兵部侍郎家的儿子,我只带一两个随从,扮作出城游玩,自然不会引起番邦人的怀疑,而且我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也不用父亲手书,只要给我一个印信即可,这样,万一被搜身,也搜不出东西来,即便搜到印信,我也可以说是我偷了我爹的印信来玩。”
    他又笑着道:“你们别以为送信是个艰难的任务,要知道留在京都,也是很危险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城内城外皆是危机。
    祖方毅这样一说,众人都觉得,好像是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选了。
    祖方毅又对祖明山道:“爹,就让儿子去吧!”
    祖明山心中满是不舍,却又十分欣慰,他走过来,拍了拍祖方毅的肩膀,果决道:“就交给你了,大铭,就等着你带援军来!”
    “放心吧!”
    章煊这时也走过来,搂住了祖方毅,在他背上拍了几下,祖方毅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又放开了,“要平安回来!”
    这还是章煊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同他说话,祖方毅莫名觉得,这样的章煊,让他好不习惯,他笑着擂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去搂了一下韩青梧,道:“你们也要平安!”
    而后,祖方毅对着祖明山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爹,儿子去了!”
    祖明山只觉眼眶发热,他背过身去,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摇了摇。
    祖方毅起身,对许政清作揖,便转身回屋换了身衣裳,除了银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叫了两名小厮,骑马走了。
    祖方毅到城门时,果然被守城卫士拦了下来。
    祖方毅一脸不满道:“睁大你们的眼,仔细看看本少爷是谁!出城跑个马怎么那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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