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宸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从其他的情况佐证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博撒王子口口声声说他们如今实力大增,打得北剌节节败退,全是因为有一神将。而今夜,救走他的,就是这位将军。”
    这么一说,皇帝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凝神问道:“白仲,你可记得之前探子的回信里,提到了一个人?”
    白仲低声道:“微臣记得,剌古两年多前,得了一员猛将,名为昊天,此人武功高强,用兵如神,将剌古稀稀拉拉的散兵游勇,两年便训练成了大杀四方的铁骑。”
    皇帝听了,面色沉重了几分,道:“亦宸说的,应该就是他!”
    白亦宸又道:“试问一个如此厉害之人,怎么会陪着王子胡闹呢?他们此次来大文,必然是有别的目的……”
    接下来,他又将钟勤说的一些细节,一一传达给了皇帝,皇帝越听,面色越差。
    他拍案而起,怒道:“岂有此理!居然赶到我大文的地盘上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当我大文无人了么!?”
    皇后连忙劝他息怒,经过白亦宸一番分析,皇后也对这个清俊的少年,多了几分好感,便道:“以你之言,接下来如何是好?”
    白亦宸面色肃然,沉声道:“巡防营已经派出人手,追踪博撒王子与昊天将军,除此以外,应该派人深入剌古腹地,仔细查探一番。若真如他们所说,剌古灭了北剌,只是时间问题的话,那等他们拿下北剌,一定会尽快掉转矛头,指向大文。”
    皇帝面色一沉,深思悠悠。
    他赫然抬头,看向白亦宸,道了句:“果然,后可畏。”
    白亦宸连忙躬身:“不过是亦宸愚见,卖弄了。”
    皇帝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容,对白仲道:“你养了个好儿子,以后……多带进宫来。”
    白仲愣了一瞬,随即称是。
    皇上面容疲倦,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容朕想想,看安排谁去。”
    白仲和白亦宸便俯身退出。
    -
    白仲和白亦宸,沿着宫中长道,一路向宫门而去。
    出了宫门,马车在外等候已久,白仲率先上了马车,白亦宸正准备去骑马,白仲却道:“你上车来,我有话同你说。”
    白亦宸微顿一下,犹疑了一瞬,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狭窄,两人都身高腿长,一时之间,有些局促。
    白亦宸面无表情地坐着,一言不发。
    白仲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方才也太敢说了,好在皇上没有怪罪,以后在皇上面前,记得要谨言慎行。”
    白亦宸淡淡道:“侯爷是觉得,我哪一句说得不对么?”
    白仲道:“我没有说你不对,只是……为臣者,在君王面前,切记言语太过,你方才说的都是揣测,万一错了,皇上可能会怪罪的。”
    白亦宸道:“并非我有心,而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防范于未然……”顿了顿,白亦宸又道:“其实还有一事,我没有告诉皇上。”
    白仲疑惑,问道:“什么事?”
    白亦宸低声道:“我怀疑……昊天,就是蒙坚。”
    白仲大惊,他面色凝重:“你确定?他不是被你杀了吗?”
    白亦宸道:“我大约有七分把握……我与他交手两次,他的身法我是熟悉的,蒙坚武学造诣不低,被人模仿的可能性不大。”
    白仲沉默一瞬,他赫然想起,当年五里坡一战之后,他派的人马,四处搜寻白亦宸和蒙坚,但当时白亦宸被秦翼救走了,而蒙坚的尸首也一直没有找到。
    白亦宸也默默回忆起当初的情景,他当时一剑刺入蒙坚的心脉,但自己也身受重伤,与蒙坚先后倒下,那一剑下去,若是常人,一定死了,但每人个体有异,且蒙坚本就是个中高手,万一真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
    白亦宸又道:“若真的是他,这一切便能解释了。”
    那一战之前,蒙坚便背叛了瓦旦王鸣闫,鸣闫一回瓦旦,便向朝臣揭露了他的罪行,还严惩了五王子。所以,就算蒙坚活了过来,也不可能回瓦旦去了。
    他对大文仇视已久,若想夺取大文,便要先找个国家栖身。
    剌古当时正值内乱,他的军事才能卓尔不凡,去了恰好能大展身手,于是便在两年间,迅速扬名立万……如今,他一边帮着剌古攻打北剌,若是真让他将北剌收入囊中,那么,剌古将一统北方,成为大文最大的劲敌!
    白亦宸手指微微攥紧,面有隐怒。
    他想到的,白仲自然也想到了,他看了白亦宸一眼,道:“我让人准备一下,这两日便去剌古打探消息吧……另外,也让北疆的人早做准备。”
    白亦宸忽然抬眸,道:“让我去吧。”
    白仲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不行!”他目光严肃:“你当年和蒙坚交手,差点去了半条命,如今……不能再让你犯险了。”
    白仲倒是极少说出这样的话,白亦宸面色微顿,面色却冷了几分:“不劳侯爷挂心。”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回到冰冷。
    半晌,白仲道:“还是先等皇上定夺吧。”
    两人一回府,白仲便差人给瓦旦王鸣闫送了一封信。
    -
    云瑶宫。
    盛星云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杨初初归来。
    她忍不住数落了几句,但见杨初初小脸脏兮兮的,脖子上还有些被掐的红痕,便心软了下来,赶紧让桃枝伺候她沐浴。
    杨初初擦干湿发,坐到床榻上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杨初初躺在床上,十分疲惫,但是却睡不着。
    这一晚上,发了太多的事。
    自从杨婉仪失踪,她便心急如焚,先陪着白亦宸去了巡防营,又在山脚下蹲了半个时辰,还差点儿丧命。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么细,若是那个人再用力一些,就断了。
    心中寒意鹊起,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白亦宸赶到,一剑斩来,这才救了杨初初。
    他抱着她越到几丈开外,瞬时逃离了危险。
    那一刻,杨初初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梦境。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围场上一片混乱,烈马直直向她冲来,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慌乱中跌坐在地,无助至极,然后,便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再次睁开之时,她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拥抱,隔着衣襟,她闻到一股幽然的木质香调。
    和今夜的一模一样。
    杨初初为这个发现心惊不已,但她又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
    毕竟李广路和白亦宸,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除了年龄相仿,其他的再没有一分相似了。
    这三年间,又恰好是少年的变声期,连声音都可能产微妙的变化,这样无端的猜测,实在是无从考据。
    当两人共乘一骑之时,杨初初便忍不住,出声试探他。
    白亦宸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愕然……让杨初初又多了几分把握。
    杨初初翻了个身,细细思索着。
    若真的是他,为什么又要隐藏当年的身份呢?难道是有些难言之隐?
    杨初初有一肚子话想问他,可却问不出口。
    就凭这些蛛丝马迹,便猜出来的话,白亦宸定然会觉得,她不是个傻子。
    杨初初这三年间都没有违背过傻公主人设,但至今想起三年前的那次疼痛,都心有余悸。
    说不定到时候话没问完,她自己就先倒下了。
    杨初初恼得捶了一下床板,所谓的“被自己蠢哭”,可能就是这个情形吧!
    杨初初实在是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她披衣下床,默默推开了窗。
    月色迷蒙,下过雨的夜晚,格外舒爽。
    杨初初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则挑起发梢,玩了起来。
    她本就得雪肤花貌,被月光一照,肌肤似乎有些透明,苍白美好。
    她穿越过来,马上就四年了,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活。
    如今,皇帝宠爱盛星云,太后对杨初初也颇为疼爱,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难过,但按照剧本中的安排,她到了十五岁便要被送去和亲,没多久之后,便会客死异乡。
    还有五年,杨初初心头微颤。
    忽然,听得一阵轻微响动,杨初初探出脖子看去,一只小狗自长廊一头,向她奔来。
    小狗相比三年之前,长高了不少,整个身子都肥嘟嘟的,跑起来的时候,后腿的肉都在晃荡。
    这滑稽的模样,冲淡了杨初初心中的忐忑。
    杨初初眉眼轻弯,她冲它招了招手,呼唤道:“喵喵,快过来……”
    说罢,自己离了窗户,几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
    小狗“汪呜”一声,奔到了门口,兴奋地扑了过来。
    杨初初蹲下身,玉白的手微微摸起它的毛,喃喃:“你也没睡呀?”
    小狗“汪汪”两声,似乎是给她的回应。然后,便伸出舌头,粉色的舌尖,舔了舔杨初初的手心,又黏又痒,杨初初咯咯笑起来。
    杨初初摸了摸它的背脊,小狗一脸惬意地蹭了蹭她,表示满意。
    这副懒洋洋的样子,把杨初初逗乐了。
    小狗如今还住在当年白亦宸搭的小屋子里,但按照它这样的体格发展下去,估计很快就住不下了。
    杨初初伸出手来,玉掌空空,小狗顺势将脑袋放入她的手心,只呆了一刻,又摇头晃脑的起身,似乎嫌弃她手掌太小,不如某个人的手舒服。
    杨初初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挑人……连我都要嫌弃?”
    话音未落,她脑中灵光一闪!
    -
    翌日。
    钟勤原本住在慈宁宫附近的武和宫,这里地方不大,但却十分清净,距离杨婉仪的芳兰轩也不远。
    一大早,钟勤还在睡着,便听到院里有些轻微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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