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绥见他走进厨房,这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一边盯着阿诺,一边把桌上的书和杂七杂八的笔稿收捡起来,正准备放到楼上,却见阿诺切了一个果盘:您先垫一垫肚子。
    楚绥闻言只能把书随手塞进茶几底下的暗格,然后走进了厨房,他把阿诺手里切了一半的橙子拿过来,三两下吃完,站在阿诺身后道:不用,等会儿吃饭就行。
    说完,也没离开,维持着那个姿势,从后面看像是抱住了他一样。
    阿诺感受到楚绥喷洒在他颈间的气息,做饭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像是某种听力灵敏的小动物,不自觉的轻轻动了动。
    楚绥原本只是单纯想看他怎么做饭,却莫名被他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想起存在光脑里阿诺小时候的照片,微不可察的笑了笑,总觉得一个软乎乎的奶团子长成现在这幅样子,也算是个挺神奇的过程。
    你先做饭吧,我上楼躺会儿。
    楚绥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厨房,经过客厅时,顺手抽走茶几暗格里的书,快步上楼回到了卧室,书房和卧室是连着的,他将自己的手稿纸拿出来,也顾不得上面有自己乱涂乱画的笔记,把那本厚厚的律法书原封不动放回了书架上。
    楚绥后退几步,打量着书架,心想阿诺应该是不会发现的,毕竟平常也没见他看什么书,做完这一切,在床上躺了会儿,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下楼吃饭。
    阿诺将餐点摆上桌子,都是楚绥喜欢的口味,他白净的袖口沾了一块污渍,大概是做饭时不小心弄上去的,看起来有些显眼:您先用餐,我上楼换一件衣服。
    楚绥坐在桌边,原本正准备开吃,闻言把筷子又放了回去:嗯,去吧。
    阿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神微不可察的柔和了一瞬,顿了顿,俯身在楚绥脸侧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这才上楼。
    而楚绥则因为脸侧突如其来的温热而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拿起手边的水杯,有些不自然的喝了口水,心想阿诺怎么怎么越来越不矜持了?
    阿诺回到卧室,反手带上门,一边解开衬衫扣子,一边由上而下,打量着那些齐整的书,最后在其中一本大红色烫金封皮的律法书上定格住视线,然后伸手抽了出来。
    无论在哪个国家,这本书的分量都很沉,因为律法裁定生死,本身就是一件沉重的事。
    阿诺出身律法官世家,也许本该和弟弟狄克一样,投身政法界,但他却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没有别的原因,他仅仅只是觉得,这样畸形的法律不值得去遵守,他也无力判定什么。
    这本书大概在近期被频繁阅读过,封皮上洁净无尘,书页也有些许折痕,他指尖在厚厚的书籍侧面无声滑过,最后停留在缝隙最疏的那一部分,然后翻开,一页页的往后翻看着,就见通篇黑色的字体忽然多了大片密集的红笔批注。
    雄主进门须跪迎,这段话下面画了一条横线,然后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再往下看,雌侍财产尽归其雄主所有这段话下面同样也有一条横线,并且不知被谁在旁边写下了百分之三十这样的数据。
    阿诺若有所思,不知想起什么,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右下角有一枚纯黑色的羽翼勋章图案,但不知道为什么,蹭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红笔墨痕。
    他在那细微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红色墨痕上定格一秒,然后重新将书合拢,原样放了回去,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换好衣服下了楼。
    楚绥没有动筷子,一直在等着他,见阿诺下来,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出声道:吃饭吧。
    他饿的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阿诺神色如常,看起来温文尔雅,闻言笑着往他的餐盘里夹了一块点心,然后将袖口的扣子整理好,在对面落座:抱歉,让您久等了。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面对面的用过餐,哪怕全程无交流,但气氛就是和楚绥单独在家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一下子有了人气般,连冰凉的房间都有了温度。
    楚绥都不用夹菜,每次吃的差不多了,阿诺就会不动声色把堆满的菜碟放到他手边,然后再将他的空碟子拿走,礼尚往来,楚绥见状也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这对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被伺候长大的楚绥来说,绝对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阿诺将他夹过来的菜都一一吃干净,片刻后放下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绥笑了笑。
    楚绥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阿诺有时候很内敛,有时候却又很直白:我在想,您很好
    楚绥饶是天生厚脸皮,也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闻言正欲说话,却听阿诺继续道:如果别的雄虫也能和您一样就好了。
    楚绥总觉得这句话有深意,却又抓不住什么,闻言也没在意,心想那些脆皮鸡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样:每只虫都是不一样的,我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不可能完全相同,跟性别没关系。
    真是见鬼,楚绥心想他居然也有跟人讲大道理的一天。
    阿诺神色不变:如您所说,确实和性别没有关系,真是遗憾,那些雄虫不能同您一样优秀,所以
    他不知想起什么,后面的声音逐渐消弭于无形,避而不提,给楚绥盛了碗热汤,轻轻搁在桌上,蓝色的眼眸看向他,带着单纯的亮光:雄主,过几天就是军部的授勋仪式了。
    啊,这求表扬的场面真熟悉。
    楚绥不动声色喝了口汤,也没戳穿,顺着往下问:有你吗,再往上升是什么位置来着?
    阿诺闻言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是上将。
    楚绥恍惚间产生错觉,看见了一只蓝眼睛的猫正趴在桌子边,眼巴巴的看向自己,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正在求表扬。
    楚绥顿了顿,心里莫名想笑:是吗,那挺厉害的。
    那只猫的耳朵晃的更欢了,虽然语气听不太出来:是您的功劳,我会为了您继续努力的。
    楚绥心想再努力那不就是帝国的元帅了,虫族四大军区中目前仅有两位元帅,不过早就退休了,仅仅只是荣誉挂名,年轻一辈里阿诺绝对能拔得头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楚绥道:那你就继续努力吧。
    之后的几天,第三军第四军清剿异兽归来,星网都在报道这件事,勉强压住了前段时间腥风血雨的修订律法事件,阿诺和阿尔文同期晋为上将,接管了各自所在的军区大权,正式成为了帝国联盟会的一员。
    楚绥从网上订了一本新的律法书,正在焦头烂额的修改后面的内容,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很快以阿尔文为首的自由盟成员就会在帝国议会上提出废改雄虫保护法的要求,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让其他元老忽略雄虫信息素可以安抚血脉暴乱的军雌这一事实,全票通过。
    雄虫群体怎么可能同意呢,他们自命不凡惯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变了天,对于废除保护法这件事事持坚决的反对态度,并且上蹿下跳的闹事,像是挑衅一般变本加厉的虐打雌侍,最后都被军队带走关押了起来,仅有零星几个雄虫幸免于难,接受调查后就被放了出来。
    旧路重走,楚绥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不会改变,心里还算平静,也许多活了一世,有了别的想法和念头,固有的思维也产生了改变。
    他觉得大可不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雄虫对雌虫好一点,令后者心甘情愿的奉献忠诚与生命,这二者并不冲突,不过现在这个局面,是大势所趋,也是咎由自取。
    楚绥想起了他在军部上班时,认识的一些雌虫,大多数都是和阿诺很像的。
    简单,直白,小心翼翼,稍微对他们好一些,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认识了迦文之后,他也通过对方的圈子了解到,并不是所有雄虫都和卡佩切尔西一样糟糕,也有少数一些雄虫不会随意虐打雌虫,但也只是少数。
    楚绥看着还剩下小半的律法书,转了转手中的笔,只觉得任重而道远,正准备歇一会儿,手腕上的光脑忽然响了起来,又是迦文发来的通讯请求。
    楚绥早就过了焦虑期,与之相反的则是迦文,对方现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眉毛似的天天跳脚,点击接通之后,声音更是天塌了一般绝望:完了完了,楚绥,你快看星网新闻!
    楚绥懒得看:你直接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他的淡定似乎感染了迦文,后者的情绪终于平静了几分,整理了一下混乱的语言程序,这才道:听说帝国联盟会正在对废除雄虫保护法这件事进行投票,星网记者全程直播,他们全票通过,你的雌君也投了赞成票!
    重点在后面一句。
    不过楚绥早就猜到了,闻言只是嘀咕道:这么快。
    迦文怀疑他没听清,又认真重复了一遍:你的雌君阿诺也投了赞成票。
    楚绥加快了看书的速度:我知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阿诺最近似乎很忙,早出晚归,楚绥也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什么时间去看新闻。
    迦文瞠目结舌,没想到楚绥对于这件事这么淡定的就接受了,相比之下好像显得他有点太大惊小怪了,闻言压低声音道:帝国好像已经研究出了可以抑制军雌血脉暴乱的药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还在实验中,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不然那些元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全票通过。
    楚绥心想果然研究出了抑制药,怪不得上辈子雌虫会毫无压力的造反,直接把雄虫关押起来鞭打惩处,顿了顿:你继续说。
    迦文似乎想起什么来气的事,在那头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那群没脑子的蠢货,看见雌虫要求惩处他们,居然把鞭打雌侍的视频上传星网公开挑衅,惹了众怒,现在雄虫保护协会已经被帝国下令正式解散了!
    换言之,唯一能帮雄虫说话的组织也正式宣告崩塌了,他们现在就像当初从松塔饼干上掉落下来的樱桃,已经岌岌可危了。
    楚绥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蠢的雄虫,王者带青铜也不是这么个带法啊,他放下笔,飞速登录星网账号,都不用刻意去找,最热门的几个视频之一就是。
    那些雄虫录视频的时候,大概还不知道帝国已经研制出了抑制药,否则借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楚绥匆匆扫了眼视频,只看见几名雌虫被锁住鞭打,浑身都是伤,血淋淋的一片,皱眉退了出来。
    艹,这些录视频的雄虫是智障吗?这个关口还敢跳出来蹦跶,脑子简直让驴踢了。
    迦文道:我已经点了举报,但星网后台一直没有处理。
    楚绥心想星网官方当然不会处理,现在帝国摆明了要推翻制度,那段视频可以轻易挑起雌虫的怒火,到时候改革起来也事半功倍,自然是让越多的虫看见越好。
    楚绥懒洋洋的道:你别想那么多了,洗洗睡吧。
    老实说,这不是凭个人力量可以扭转的事。
    迦文还是余怒未消:我又不是缺心眼,怎么可能睡得着,你还不知道吧,发布视频的那几个雄虫已经被逮捕了,现在还没放出来。
    他以为这件事说出来,楚绥会很诧异,但他依旧非常平静:原来如此。
    楚绥心想你别着急,到时候所有雄虫都会被关押起来,咱俩谁也跑不了,有那个时间不如洗洗睡吧,进了关押室连床都没有。
    楚绥:放心吧,好虫有好报,你没做亏心事,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不定迦文就是被释放出来的那几个幸运虫之一。
    楚绥说完,切断了通讯,他目前只整理了百分之八十的修订稿,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还没来得及看,原本想慢慢做的,但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再耽搁下去只怕来不及了,拿着厚厚的一摞手稿放入了扫描机里面,打算转换成电子图片然后上传星网。
    他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出生的时候,那段最动荡的历史早已经成为过去,他们的祖祖辈辈用身躯和鲜血将战火的疮痍抚平,最后只剩下一片干净澄澈的蓝天
    楚绥从来没有亲身经历如虫族一般这么动荡的历史,就像毒疮烂疔,想要归顺平整,只能等它彻底烂到骨子里,再剔骨抽血的弄干净。
    扫描机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多时电子图片就已经加载完毕,楚绥看了眼骂战四起的星网,然后又看了眼自己过百万的粉丝关注量,思索一瞬,还是把他修订了很久的律法条议进行上传。
    毕竟雌雄比例悬殊,虫族不可能像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一样平等,只能一雄多雌,但其实想想中国古代,那个时候的男人也是三妻四妾,不过起码保有基本的礼节,彼此之间可以做恩爱夫妻,不爱时也能相敬如宾。
    作者有话要说:楚绥:就是淡定的一批。
    第61章 坦诚相待
    楚绥并不知道虫脑的构造和人脑的构造有什么区别,但显然前者的思维过于僵化也过于绝对,这么多年都没能规整出一个合适的社会制度。
    现在雌虫吵着要废除雄虫保护法,雄虫又不肯让出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楚绥只能依照自己的看法,在原律法的基础上,修订出一版相对来说更为平和的共处之道。
    雌虫不用受尽凌虐,雄虫也能得到适当的保护。
    当然,那份修订版的律法能不能被采纳楚绥就不知道了,反正一切随缘,官方帖现在楼层已经堆的比天高,一开始还有虫在认认真真的提意见,到后面就完全变成了控诉帖,当一堆堪称猪队友的雄虫涌入时,直接变成了骂战。
    他在这个世界被归类为雄虫,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大难临头,坐着等死也不是办法,做些事打发时间也好,起码比坐以待毙强。
    楚绥不确定雌虫推翻制度后,是否能确立一个正确的时代,他只知道律法如果还是极端的偏向某一方,那么依旧维系不了多久。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阿诺乘坐飞行器回来时,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去,他站在门口,手抬起,落下,抬起,又落下,就是没能推开那扇门。
    于生死面前都无惧的军雌,此时却害怕跨过那道门。
    不知过了多久,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阿诺还是没进去,他背靠着墙,一丝不苟的头发耷拉下来一缕,看起来有些狼狈,身形缓缓滑落,最后无力的坐在了冰凉的石阶上。
    今天帝国联盟会举行投票,星网全程直播,阿诺知道楚绥一定会看见,就算看不见,也瞒不了多久。
    他的雌君,正在一点点推翻这个雄虫为尊的世界
    这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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