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心想大师兄怎么变啰嗦了,但没敢说出来,领着一众师弟蹦蹦跶跶的下山去了,显然在海岛上待太久,憋的有些厉害。
    眼见从小玩到大的师弟,就这么毫不留恋的拍拍屁股走人了,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但曲淳风自觉他们本就是江湖中人,何必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便也就释然了,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看不见明宣他们的身影,这才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小渔屋。
    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名眉眼昳丽的青年男子,只是发色近乎墨蓝,看起来太过妖邪,此时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人类衣衫,松松垮垮,不成体统。
    曲淳风微微眯眼,有些诧异临渊把鱼尾变成了双腿,正欲上前,但不知为何,又在桌边顿住了脚步,他见临渊正没头没脑的研究那件衣服,轻轻叩了叩卓沿,引起他的注意力。
    临渊听见动静,抬眼看了过去,曲淳风见他研究那件衣裳,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出声问道:尾巴呢?
    临渊懒洋洋支着头:没有了。
    他想学走路,毕竟在海里没办法时时刻刻跟着曲淳风,不过双腿维持不了多久就是了。
    曲淳风见他躺在床上不动弹,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对临渊道:过来。
    临渊抬眼,心想他又不会走路,从床上坐起身,皱眉研究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迈腿,最后扶着床沿生疏的站起身,犹犹豫豫迈开腿,只听噗通一声,不出意料摔了个狗吃屎。
    曲淳风也不上前去扶,他对临渊温声道:走过来。
    临渊磕的膝盖都青了,当然,青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丢人,他坐在地上,嫌弃的准备脱了衣服换回尾巴,却听曲淳风道:走过来,就三步。
    临渊不乐意:你扶我。
    曲淳风饶有耐性:走过来。
    他对临渊伸出手,指尖修长有力,又缩短了一些距离,看起来很容易就能够到,临渊犹豫了一下,然后动作生疏的从地上起身,过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才重新迈出第二步。
    他习惯了摆动鱼尾,以腰身发力,像人类一样用双腿走路,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就算想学走路,一时半刻也是学不会的,不出意料,身形一歪又摔了下去,这次却没跌在地上,而是被曲淳风稳稳接在了怀中。
    曲淳风见状垂眸,漆黑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还走吗?
    临渊心想走呀,但不是今天,他蹬掉了那烦人又累赘的靴子,腰身一摆,修长的双腿就重新变成了尾巴,结果因为没有站立点,呲溜一声从曲淳风怀里滑了下去。
    临渊愣了一瞬。
    他反应过来,见地面有灰,不乐意坐在地上,怕弄脏了自己的尾巴,仰头看着曲淳风道:抱我上去好不好。
    曲淳风这次没再说你自己爬这种鬼话了,俯身将临渊从地上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正准备起身,却被那条鲛人紧紧搂住身躯不得动弹。
    曲淳风问:做什么?
    临渊是鲛人,思想直白,动了动尾巴尖,想什么就说出来了:亲你。
    他说完吻住曲淳风的喉结,然后顺着往上吻住了他的唇,身躯一滚,直接滚向了床里侧,白色的帐幔本就未勾严实,经此一晃,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曲淳风不知不觉已经从真正经变成了假正经,闷哼一声,想要告诉这条鲛人:白日不可宣淫。
    临渊烦躁甩尾:听不懂。
    就!是!听!不!懂!
    曲淳风
    曲淳风还能怎么办呢。
    翌日清晨,一轮红日从海平线冉冉升起,将屋脊照得发亮,曲淳风还未睡足,外间就忽然传出一阵敲敲打打,乒里乓啷的响声,他睁开眼,皱眉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看看动静,谁料刚刚推开窗户,就见明宣等人你推我,我推你,笑嘻嘻的挤在窗户边,身上还沾着不少木屑。
    明宣没心没肺的道:大师兄,我们就在你家附近建屋子了,日后比邻而居,师兄弟一起常聚,你高不高兴?
    曲淳风: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离开了想念,送到跟前又觉烦闹,曲淳风面无表情,正欲关上窗户,却见一颗蓝色的光球飘飘忽忽的飞了出来:【亲,先别关,给我留条缝缝~】
    曲淳风动作一顿:【阁下可有要事?】
    读过书的古人就是不一样,一口一个阁下,听着就让人舒心。
    系统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走啦~】
    其实昨天就该走的,不过没好意思现身,怕打扰他们夫夫生活,多么善解人意的球啊。
    曲淳风疑惑:阁下要走?何时归来?
    系统憋出了两个文绉绉的字:【不归。】
    这里的每一方世界都独立存在,关闭之后不会开启了,换言之,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再也不会重逢。
    不归曲淳风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便以为它要远游,缓缓抬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认真道:多谢阁下指点迷津,淳风感念不尽,我久居此地,日后若有需要相助的地方,尽管来此寻我。
    系统心想客气了客气了,它又用小翅膀拍了拍曲淳风的肩膀:【世上不存在太过逆天而行的事,无论是长生还是成仙,以后要坚持本心,不要枉顾人命。】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曲淳风颔首:阁下有理。
    系统轻声道:【那我走啦~】
    它说完扑棱着翅膀,淡蓝色的身躯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同时曲淳风耳畔也响起了系统解绑的声音,他目送着系统离去,想起自己还未知道系统的名字:敢问阁下遵名?
    系统语气轻快:【我叫009呀】
    曲淳风浅笑:那便祝阁下一途风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系统心想以后可能是见不到面了,但还是道:【后会有期呀~】
    曲淳风抬眼,见着那一团蓝色的光球逐渐在阳光下淡去身形,飘出了窗外,最后散做星星点点的光亮,渐渐消失不见,仿佛在世间从未出现过。
    外间海浪翻涌,一次次的冲击崖壁,世人生生死死,朝代纷争,皆逃不过命数,唯有这山水不变,灵魂不灭,日月高悬,江河绵延。
    幸如洪观微,侥活二百余岁,最后也不过化作一捧坟前黄土,那些帝王若想长生,想来唯有爱民如子,留下赫赫的声名功绩,让子孙流传,载入史册,才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
    曲淳风立于窗边,想起前世种种,只觉如梦初醒,好不容易回过神,却见明宣他们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咣一声关上了窗户。
    非礼勿视。
    第122章 这个宿主是疯批
    有人的十八岁熠熠生辉,有人的十八岁暗淡无光,有人还未来得及经历十八岁,便被过往埋葬,在污泥中腐烂发朽。
    靳珩和闻炎前半生唯一的交集,停留在他们18岁那年,像是两股绳子阴差阳错的拧在一起,短暂的打了一个死结,就又被强行扯开了,一头向左,一头向右,至此分道扬镳。
    是靳珩亲手扯开的。
    高中毕业那年,靳珩考上了省内最好的大学,而闻炎这个不良少年则因为过失伤人进了监狱,他们一个在繁华都市中心,一个在冰冷的铁栏里,确实没什么再交集的必要。
    确实没有
    靳珩离开临城那个小地方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很多年后,他成了z市知名的企业家,衣着得体,光鲜亮丽,人前的风光足以压过他年少时那段肮脏不堪的回忆。
    毕竟谁能想象到,如今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高中时不过是个被不良少年欺负霸凌到连声都不敢吭的可怜虫。
    欠债外逃的父亲,早病去世的母亲,一间空荡简陋的出租屋,被贫穷和不幸两个字塞得满满当当,这是靳珩上学时所拥有的一切,他一度连学费都交不起,最后成为了班上众人霸凌的对象。
    如果现在问问当初的同学,提起靳珩两个字,他们大概会记忆模糊的道,哦,就是那个被闻炎罩着的小弟吧。
    这个不良少年的名声显然比靳珩要大的多。
    同样上学的年纪,别人最甚不过逃课抽烟,他却因为聚众斗殴已经进了几次少管所,次次都见血收场,虽说少年是最张扬肆意的时候,可他显然乖张肆意得过了头,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心肝都会颤两下的那种。
    闻炎和靳珩不在同一所学校,真论起来,八竿子打不着。这个外校的不良少年却偏偏护住了靳珩。
    众所周知,那些欺负过靳珩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闻炎折腾的很惨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
    还有更多暗地里的,不为人知的,例如靳珩上高中上大学的钱全都是闻炎这个小混混出的,例如闻炎和靳珩曾经在一起过,例如闻炎过失伤人是为了靳珩,再例如,他们其中一个坐了牢,另一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小地方。
    两股绳拧在一起打了个死结,最后被硬生生扯开了。
    靳珩三十五岁的时候,在医院病逝了,他心事太多,也太重,加上迫切的想出人头地,年轻时不要命的应酬工作已经严重熬垮了他的身体。
    靳珩那个时候已经拥有了很多财富,但死时却仍觉得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攥住,什么也都攥不住。
    没有原因,凉薄之人,大多如此。
    系统在显示光屏中看完了这名宿主短暂的一生,翅膀轻扇,然后飞入了时空隧道,在独属于靳珩的生命线中寻觅到一个缺口,从那个地方穿了出去。
    时间的齿轮缓缓倒转,一切重启。
    时至正午,烈阳刺目,阳光斜斜透过枝叶的缝隙间,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带着盛夏特有的燥意,让人不禁昏昏欲睡。老师在黑板前滔滔不绝的讲着今年的重点题型,粗哑的嗓门和外间不停歇的蝉鸣裹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教鞭冷不丁一敲,在课桌上发出闷响,吓醒了不少人。
    下课铃适时响起,叮叮当当的刺耳,这下那些没醒的学生也都纷纷醒了过来,老师把教案往腋下一夹,闲闲散散的叮嘱了一大通,消磨着所剩不多的课间时间,这才慢吞吞的离开。
    艹他妈逼,磨磨唧唧的。
    不知道是谁忽然骂了一句,就像一滴水落入油锅,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沸腾了起来,书本乱飞,夹杂着各种难以入耳的咒骂声。
    教室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坐着一名穿校服的少年,他静静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直到耳边响起喧闹嘈杂的声音,这才艰难的动了动指尖,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
    靳珩只觉得自己头疼的要炸了,他皱眉闭眼,五指贯穿发间,然后用力攥紧,那种近乎扯下皮肉的疼痛终于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教室课桌黑板
    周遭的环境映入眼帘,像是开启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对靳珩来说,熟悉到了骨子里,他缓缓打开手边的书,待看清扉页上的姓名班级后,瞳孔骤缩,神情惊骇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高二,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靳珩忽然神经质的抖了一下,他缓缓抬眼,漆黑的眼睛扫过周围那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整个人落在阳光与暗处的交界线处,被硬生生分割成了两半。
    憎恨,惊恐。
    冰冷,怯懦。
    种种矛盾且极端的情绪就这么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直到一个烫红头发的高个子男生走过来,一把攥住靳珩的衣领,将他从位置上揪起,这才打破了他的思绪。
    蒋少龙是班上最高最壮的男生,因为青春期,脸上还有几个痘痘,在这个小小的学校,算得上一号人物,他揪住靳珩的衣领,哗啦一声踢开椅子,揪小鸡似的把人拽出了教室,身后几个跟班也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椅子咣一声倒在了地上。
    教室一切如常,喧嚣且吵闹,好像没有人看见刚才那一幕,尽管椅子倒地的动静那么刺耳。
    靳珩从高一开始,就一直被蒋少龙欺负,噩梦般的三年永远都脱不开面前这个人的手笔,以至于上辈子毕业后离开这个地方,也还是忘不掉那些污糟的记忆。
    那种恐惧渗入骨髓,潜藏在灵魂深处,只需稍稍拨撩,便如猛兽倾巢而出。
    靳珩喘着粗气,神思恍惚,陷入某种梦魇中难以自拔,他似乎想挣扎脱身,但又被一种莫名的惊惧给压了下来,以至于手脚僵硬,冰冷得连血液都开始凝固。
    蒋少龙把他拽进了男厕所,又狠狠推在门板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艹你妈逼的,还敢告老师,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
    他啪的扇了靳珩一巴掌,又觉不解气,照着他肚子踹了一脚,在同龄人中过于高大的身材压迫性极强,打人也是下了十足十的狠力道。
    几个跟班站在门口把风,以防教导主任突然袭击。
    靳珩捂着肚子,被接连而来的疼痛击得说不出话,耳边嗡嗡作响,侧脸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疼,还未回过神,就被按在了门板上:长的他麻痹跟个娘们一样,听说你妈当鸡,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摆明故意侮辱,全班人都知道,靳珩的妈妈因为胃癌去世了。
    少年的爱不需要原因,恨也不需要原因,欺凌更不需要原因,弱就是原罪。
    蒋少龙这次的霸凌却罕见带了些原因:再他妈的往唐果身边凑,老子弄死你!
    靳珩大概是好看的,不然校花也不会总是和他说话。
    课间铃响了,蒋少龙终于罢手,搜走了靳珩身上仅剩的二十多块钱,走出了洗手间,原本人潮拥挤的教室走廊一下子空荡安静了下来。
    水龙头没有关好,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一滴,两滴
    第三滴的时候,靳珩摇摇晃晃站起了身,他很瘦,身量却很高,只是在蒋少龙过于强壮的身躯面前,难免有些落了下风。
    靳珩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身上的疼痛提醒着他,这并不是一场梦。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久久都未抬起头,半晌后,终于直起腰身,靠在了水池边,厕所昏暗,将他大半身躯都裹了进去,眸色阴沉,晦暗不明。
    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靳珩手里有一支黑色的水笔,他按下笔帽,一下一下的磕着水池边缘,在空荡无人的厕所显得怪诞且令人毛骨悚然。
    他仰头,神情病态,闭眼叹了口气,竟听出了几分遗憾。
    因为靳珩觉得自己手里应该握着一把刀,而不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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