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炎说完这句话,看了靳珩一眼,没再说什么,发动车子离开了,风一样不见了身影,轰鸣声逐渐远去,周遭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靳珩转身往楼上走去,步伐平稳,看见水坑也不避让。系统悄无声息飞了出来,蓝色的身躯在黑夜中就像路灯一样,将周围铁质的栏杆和狭小的楼道照得分明。
    系统说:【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再过一年,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是它所能想象到的,对于靳珩来说最好的结局。
    靳珩笑着摇摇头,声音轻缓病态:没意思。
    系统说的那些,他上辈子都做过了,再重复一遍,相当无趣。
    系统觉得靳珩的思想是错误的,却又觉得这种错误不该归咎到他身上,那么到底是社会的错?还是别人的错?高中三年的霸凌欺辱,就像是在吊桥中间砍断了绳索,连带着以后的人生都骤然下坠,跌入深渊峡谷。
    系统想起靳珩所处的环境,想起他身边的同学,提出建议:【你想不想换一条路试试?】
    没过多久,上次月考的成绩就公布出来了,众人原以为年级前三大概率会是一班和二班的那几个尖子生,但没想到总是稳占榜首的岑清华居然被挤到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
    高二六班,靳珩。
    这他妈的是开玩笑吧?
    看见成绩表的众人心中大概率都是这个想法,六班成绩有多烂人尽皆知,他们班能挤进年级前五十都算超水平发挥了,第一名?开什么惊天大玩笑。
    学校设立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都盯着靳珩的成绩看,他们惊诧的发现这个刚出炉的第一名除语文扣了零星几分外,英语数学理综基本上都是满分,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靠,六班的人?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听说这次和三中联合出卷,那边校区都没这么高的分呢。
    这他妈的也太牛了,跟满分没差了,我们学校还有这种大佬?
    外班的人都这么惊讶,更何况六班内部,完全跟炸了锅没什么两样,只觉得比天方夜谭还玄幻,庞一凡等几个刺头不屑冷笑:说不定是老师改错卷子了呢。
    就是,以前又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唐果是班长,经常往老师办公室跑,内部消息听的也最多,闻言解释道:年级组老师把靳珩的卷子检查了好几遍,不可能改错的。
    庞一凡还是不信,声音恨不得嚷的全班都听见:那就是抄的。
    唐果皱眉:这次是两校联合出的密卷,不可能泄题,老师都没办法提前拿到题目,靳珩怎么抄?庞一凡,说这种话要讲证据。
    唐果在班上人缘良好,暗地里就算有人对靳珩红眼嫉妒,明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再加上庞一凡总是欺负人,这下不免沦为了围攻对象。
    就是啊,眼红直接说呗,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
    可能不想承认别人比他优秀吧。
    上次英语卷子靳珩就考的挺好,估计是崛起了,看二班的岑清华还怎么得意。
    庞一凡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靳珩刚刚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一趟,一走进教室,就见一堆人围在一起吵的不可开交,声音闹的走廊都能听见,然而当他出现时,众人又像被掐住嗓子似的,声音戛然而止。
    上个星期开家长会,蒋少龙被他爸爸当着全班人的面打了一顿,听说他不仅和社会流氓厮混在一起泡吧,还偷了家里的钱,当时场面闹的不可开交,几个老师拉都拉不住,好说歹说才把他爸爸劝走,没过多久蒋少龙就退学了,再也没来过学校。
    再就是有小道消息说,靳珩跟崇明的那些不良少年走的很近,而且关系还挺好的样子,不管是真是假,旁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忌惮,当然,庞一凡这种除外。
    靳珩无视了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了眼时间,然后走到座位上收拾书包,今天是六中十周年校庆,办了一上午的庆祝活动,十点钟结束活动,没事就可以直接走了。
    别人都没动,在旁边看热闹,只有唐果走过来真心诚意的道:靳珩,恭喜你,考了年级第一,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还听语文老师夸你作文写的好呢。
    靳珩笑了笑,却让人感觉这个表情像面具一样,并不真切:谢谢。
    唐果挺好奇的:杨老师刚才找你去办公室做什么了?
    靳珩把书包背上肩膀,手里有一张批改过的卷子,红笔在右上角明晃晃批了一个满分,一言带过:做了一些题目。
    班上同学都不怎么信他的成绩,更何况年级组老师。杨老师还算委婉,随机出了一套卷子让他当着面做,见他把题目全都准确无误的做了出来,这才长舒一口气,满面笑意的叮嘱他继续保持,然后就让他走了。
    唐果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中午的时候,靳珩和颜娜照旧去找闻炎他们,一路走到崇明职高的校门口,颜娜都没停下嘴里的碎碎念,捂着脸相当丧,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你怎么就考了年级第一呢?
    她已经可以预感到两个人的成绩放在一起对比时,徐猛嘲笑她的境况了。
    靳珩心想那套卷子他十几年前都做过了,再考砸岂不是太丢人,见闻炎他们似乎还没放学,问了一句:我们在外面等?
    颜娜直接走进去了,保安也没拦:等什么等,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徐猛他配让姑奶奶等这么久吗?
    闻炎和徐猛的班级在三楼走廊第一个拐角,正值下课时间,里面哄闹一片,吵闹程度比六中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走廊拐角随处可见抽烟的学生。
    靳珩还是第一次走进崇明内部,他环顾四周一圈,最后停在教室窗边,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清楚看见了里面的情况,怎么说呢,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去。
    大概因为下课老师不在,学生比较放肆,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打扑克,有小情侣靠在一起搂搂抱抱,做什么的都有,总之看不出任何学习氛围。
    靳珩一排排的找过去,最后在靠窗的角落处发现了闻炎的身影,他似乎很困,正趴在桌上懒洋洋的补觉,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一种暗沉的酒红色。
    嗯染头发了?
    颜娜道:他们昨天染的。
    徐猛挑染了几缕紫发,挺好一冷酷帅哥硬是成了杀马特,怎么说呢,少年期就是不断的尝试再尝试。
    颜娜似乎经常来这里,弯着腰悄悄推开教室后门走了进去,有男生看见她,直接开玩笑叫嫂子,徐猛原本在打游戏。听见动静抬头,哟了一声,直接把身边的同桌撵走,勾勾手,把颜娜拉到了怀里:你怎么来了。
    靳珩是个生面孔,跟着颜娜走进教室的时候,好几个女生盯着他看,眼神收都收不回来,崇明帅哥多,但大多是痞帅风格,像这么干净阳光的倒是不多见。
    闻炎没睡着,一直处于半睡不睡的状态,周围那么吵,他得磕安眠药才能睡死过去,听见周遭静了片刻,察觉不对劲,终于从桌上抬起了头,结果发现靳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闻炎可能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抹了把脸,慢半拍的看向他,声音还有些许困倦:靳珩?
    闻炎的同桌发烧请假了,旁边座位是空的,靳珩见状把书包放下来,在他身边落座,笑起来的时候又奶又乖,眼神干净:我下午没课,就过来找你了,颜娜带的路。
    颜娜坐在前面,背对着闻炎,伸手比了个耶:不用谢。
    一般都是闻炎去六中门口等靳珩来着,靳珩来崇明,次数倒是挺少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闻炎慢半拍的坐直身体,然后摸了摸后颈,倒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来了就来了呗。
    反正他们班逃课的人多,老师上了年纪,估计也记不清班上有谁,到时候低着头,蹭一节课问题应该不大。
    第133章 那个紫毛后面的红毛
    闻炎的班主任是个地中海,五十多岁的年纪,带着老花镜,班上的人都私底下叫他刘秃子,上课铃打响后,他抱着一摞教案走进了教室,班上原本吵闹的同学肉眼可见的安静了下来。
    这个老师看起来有些难缠。
    颜娜挤进了座位角落,桌上放着一本书装样子,用头发挡住脸,免得被发现了,徐猛坐她旁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怂货。
    颜娜:呸!
    按照闻炎以前的习惯,上午最后一节课他肯定是睡过去的,不经意往旁边一看,却见靳珩这个傻白甜坐的端端正正,伸手把他的头按下来,声音慵懒:好学生,你低调点。
    哪个学渣像他一样坐那么直的,生怕老师发现不了是不是。
    闻炎食指上带着一个银色的戒环,贴住皮肤时,触感冰凉,靳珩无意识动了动脖子,然后顺势趴在桌上,偏头看向他:有书吗?
    这傻孩子还看书?
    闻炎所有的书都放在抽屉里,崭新的,都没怎么动过,他皱着眉,在抽屉里摸索半晌,然后轻扔了一本数学书在靳珩桌上:拿去。
    这本书在抽屉里掖了很久,书页都皱起来了,但没有任何翻阅过的痕迹,堪称又破又新。职高的教材和六中还是有些区别的,靳珩看了眼目录,一页页往后翻,模样认真。
    刘秃子拧开杯子喝了口浓茶,让同学们把书翻开,然后开始讲课,尽管底下没几个人听,他也还是唾沫星子横飞,讲的不亦乐乎。
    靳珩从抽屉里摸了支水性笔,试了试有没有墨,然后把书上重点内容按照刘秃子的要求全部圈起来,前面坐着的就算了,后面两三排学渣,就他一个人在学习。
    闻炎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打量他半晌,本以为靳珩会和他说个话,或者做些别的,结果对方只是埋头听课,踢了踢他的椅子,有些不满:喂
    靳珩抬头:嗯?
    闻炎语气不善:你到底是来听课的还是来干嘛的?
    六中的老师满足不了靳珩了吗,需要大老远跑到一个破职高来上课学习?
    靳珩道:来陪你啊。
    他语气如常的说出这句话,捏着笔在指尖灵活的转了两圈,不见任何不自然,那双黝黑干净的瞳仁清楚倒映着闻炎的样子,浮现些许浅淡的笑意。
    陪他?
    闻炎掀起眼皮,黑少白多的眼睛看起来不似善类,挑眉道:老子用你陪吗?
    陪什么陪,明明全程都在看书。
    大概闻炎的样子太像要找茬,旁边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看了过来,似乎来了兴趣:哟,闻炎旁边坐的谁啊,没见过,新同学?
    徐猛在嚼口香糖,闻言头也不回的道:他新收的小弟,六中的。
    那个男生笑了笑,上下打量着靳珩:挺好,是个好学生。
    闻炎懒散的把手搭在靳珩身后的椅子上,不太满意别人投射来的目光,哥俩好的圈住靳珩脖颈,一把将他拉到怀里,然后像欺负小孩一样把他的头发揉乱,似笑非笑的道:好学生?拉倒吧,成绩特烂。
    这话是颜娜当初说的,她正坐在前排喝水,闻言猛的呛了两口,咳的脸红脖子粗,心虚到不敢说话。
    靳珩被迫扎进了闻炎满是烟草味的怀抱,不动声色挣扎一瞬后,又安静了下来,头顶抵着闻炎的下巴,耳畔是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透着无言的安全感,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安全感?
    靳珩闭了闭眼,指尖不自觉攥紧,好半晌都没能完全放松下来,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太久违也太陌生了,以至于很难适应。
    靳珩听见闻炎的话,眨了眨眼,出声道:我成绩不烂。
    闻炎挑眉看向他,头发是偏暗的酒红色,暗自符合了他张扬的性格,黑色的碎钻耳钉在阳光下微闪,下颌线分明,懒洋洋却帅得十分有攻击性,语气嘲讽,嗤笑一声道:你说了不算。
    说完松开了靳珩,全然没注意到颜娜在前面缩成了球,背影弱小且无助。
    #求别聊这个话题嘤嘤嘤#
    靳珩一个心理年龄三十五的人本来不应该这么幼稚,但见闻炎一副不信的模样,拉开书包拉链,把新鲜出炉的成绩单轻轻放在了他面前。
    闻炎慢半拍垂眸:这什么?
    靳珩:月考成绩单。
    闻炎成绩虽然不好,但字还是认识的,他看了看最上面的一张年级排名表,第一名赫然是靳珩,下面的几张答题卡是近乎满分的变态成绩:
    闻炎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结果发现没有修改的痕迹,也不像伪造的,嘶了一声:颜娜不是说你成绩特烂吗?
    烂到年级第一的地步?
    徐猛听见他们说话,顿时来了兴趣,反手抽走闻炎手里的成绩单:嗯?什么年级第一?你们月考成绩出了?
    后面一句话是问颜娜的。
    颜娜全年级倒数三十二,全班倒数第五,根本不敢吭声:
    徐猛把排名表粗略扫了一遍,第一眼就看见靳珩,惊叹说了卧槽两个字,再继续往下看,眼睛都看瞎了也没发现颜娜,最后翻了个面,发现了她的排名:我艹。
    徐猛怀疑人生:你考试的时候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颜娜恼羞成怒:滚,再差也比你考零鸭蛋强。
    半斤八两的,大舅别笑二舅。
    闻炎笑的不行,长腿舒展,搭着靳珩的肩膀,带着大哥对小弟的鼓励:挺好,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靳珩侧目看向他,笑了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逗弄和十拿九稳:那我考好了有什么奖励吗?
    闻炎没多想:你想要什么?
    靳珩微微倾身靠近闻炎耳畔,这个动作像是为了说悄悄话,也像是为了避开老师,温热的余息缓缓倾洒在颈间,暧昧撩人,令闻炎尾椎骨陡然升起一阵莫名的痒意,头皮都跟着麻了麻。
    靳珩说:我想
    闻炎竖起了耳朵。
    靳珩声音低沉,笑问道: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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