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炎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望着远处夜色翻涌的天空,吐出一口烟雾:放心,死不了人。
    他并未对徐猛所说的话提出什么异议,反而有一种宿命如此的感觉。
    徐猛骂了一句脏话:他妈的,老子懒得管你。
    别人不了解闻炎,他还不了解闻炎吗。事情都明显到这个份上了,徐猛如果还猜不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那就是瞎子!
    震惊吗?肯定是有的,但更深的是一种无力感。
    徐猛觉得闻炎太疯了,总喜欢做一些不为世俗所容的事,却又无力插手干预,也无力劝阻什么。
    闻炎一根烟抽完了,才叫那些人停手。他走到靳长青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他半晌,然后蹲下身形,耐着性子问了一遍:现在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靳长青被打得凄惨,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闻言点点头,又欲哭无泪的摇摇头,显然还没想明白原因。
    闻炎把烟头扔到地上,听不出情绪的道:仔细想想,你今天去见过谁。
    见过谁?
    靳长青今天去见的就只有靳珩一个人而已
    他脑子艰难转了几圈,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什么,瞳孔放大,怎么也想不到闻炎居然是来替靳珩出头的。靳长青一下慌了神:我我我
    结结巴巴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个什么东西。
    闻炎失了耐性。他攥住靳长青的头发,往地上用力一磕,一字一句声音低沉的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要是再敢出现在靳珩面前,被我发现,卸了胳膊腿都是轻的,今天只是警告,明白吗?
    靳长青磕的脑子都晕了,腥咸的血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现在他的小命正攥在别人手里,不答应岂不是死路一条,只能慌不迭的点头:知道!知道!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靳珩面前了,我我我我看见他就躲着走!你放过我吧!
    闻炎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真把人打死了。他松开靳长青,声音冰冷:记住你说的话。
    语罢从地上起身,这才带着人离开。
    闻炎回家的时候,在楼底下找了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几卷卫生纸,又买了一些零食,拎着满满当当一大袋子东西出来,看着空荡的街道眯了眯眼。
    不知道靳珩醒了没有,但肯定还是没醒最好,这种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闻炎拿了瓶矿泉水,蹲在路边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这才拎着东西上楼。他推开房门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料想靳珩应该还睡着,飞速洗了个战斗澡,然后摸黑钻进了被窝里。
    靳珩习惯性把他搂进怀中,声音沙沙哑哑:买东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闻炎心想我总不能说出去把你爹揍了一顿吧。睁眼看着天花板,花了十来秒的时间,编了个很扯的瞎话:天太黑,我买东西的时候没看清,走错路了。
    靳珩信他就出了鬼,往闻炎微凉带着水汽的皮肤上亲了亲,语气笃定:你打架了。
    闻炎眨了眨眼:小架。
    靳珩没问那么多,他只是在被子里窸窸窣窣摸了摸,确定闻炎没受伤,这才收回手,说了一句话:嗯,以后少打。
    闻炎应了: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他知道靳珩对靳长青没什么感情,但做这种事的时候,还是会本能避着他。没什么原因,打架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闻炎也不想再去沾。
    之后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靳珩也正式升入高三,期间靳长青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仿佛那天的纠缠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
    九班黑板的右上角有一个高考倒计时,纪律委员每天都会更改上面的天数,以此来提醒同学们时间所剩不多。紧张的气氛在教室蔓延,让人神经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班上唯一能够清闲度日的大概就只有靳珩。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学习压力,永远都那么风轻云淡慢慢悠悠的。每次程豆豆被学习弄得焦头烂额,看见他时,紧绷的神经总会不自觉放松些许。
    程豆豆结结巴巴的道:靳靳珩,马上就高考了,你你你不着急吗?
    他觉得靳珩虽然成绩好,但多多少少都应该紧张一下。
    靳珩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再想紧张也紧张不起来。他的人生中发生过太多事,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比高考要来得惊心动魄。
    哦,我紧张的,只是你们看不出来。
    靳珩说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从抽屉拿了一包零食出来,吃了两口才道:吃东西有助于缓解精神压力,你也可以试试。
    他的抽屉里面每天都会塞满零食,不知道是谁送的,大概是九班其他的学生。反正满满当当,什么都有。清空了第二天又会多出一堆新的,吃都吃不完。
    第154章 感动
    程豆豆摇头:不不行,我还是紧紧张。
    高考所剩无多的时间就像巨石悬在头顶,每天都会缓缓下降,再没心没肺的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紧张的情绪。靳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有压力也好,有压力才有动力。
    他不知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用班费打印的习题册,三页一份,集合了大部分数学基础题型。
    靳珩抽了一份递给程豆豆:课间的时候写一下,然后给我改。
    他每个周末都会去程豆豆家帮他补课,时薪只高不低。后者的成绩也有了显而易见的提升,起码每次考试都能稳在班级前十名之内,就是数学方面还有些薄弱。
    程豆豆只有做题的时候才会轻松一些,他这种勤奋的性格一闲下来就会有负罪感,见状连忙接过去,当场就埋头苦算起来。
    岑老师成立学习小组还是有些用处的,个别自制力不强的学生在小组长督促下多多少少都会学一点东西,班级均分往上拉了不少。
    靳珩把剩下的试题一份份发下去。这是他筛选了很多试卷挑出来的经典题型,只要练熟了,高分暂且不谈,基础分是肯定能拿一些的。
    邹凯最近练题都练疯魔了,他看见靳珩发下来的东西,眼睛一瞬间成了蚊香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醒神,自言自语的念叨:清醒,清醒!
    别人也是和他差不多的情况。
    每天学作业到凌晨,大清早又要爬起来上课,个个都成了熊猫眼。
    靳珩见状看了眼手中的试题:要不明天再做?
    邹凯还没来得及回答,别的同学闻言就纷纷来了精神,七手八脚按住了靳珩手里的卷子,生怕他反悔:别别别,就今天做,今日事今日毕。
    我还可以再战一百年!
    邹凯不做,我们做!
    邹凯急了:谁他妈说我不做了,出来!
    环境很大程度上能影响一个人。九班虽然学渣多,但在这种人均刷题的情况下也难免受到影响。以前他们成绩差,一半是因为不喜欢学习,还有一半就是找不到方向。
    老师很难把班上每个人都顾虑周全,下课了就算任务完成,大概率不会管课堂外的事。有些没听讲的浑浑噩噩度日,不会的东西越积越多,到后面就干脆放弃治疗了。
    靳珩每天都会布置题目下去,不多不少,刚好二十道。乍看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基础题,但难度呈阶梯式缓慢上升,第二天的题目都会在前一天的基础上进行变化拓展。
    有些人越往后做,就越急得抓耳挠腮,前面都做出来了,没道理后面做不出来啊。谁也没办法否认,当一个多年学渣解出一道难题的时候,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更何况靳珩现在相当于在牺牲自己的时间无偿帮他们补课,得多缺心眼的人才会拒绝啊。
    厚厚的一摞习题很快就被瓜分干净。岑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班上学生在埋头写题,偶尔有几个讲话的也是在讨论题目,心头不禁一暖。但不知想起什么,又有些忧心的皱起了眉头。
    靳珩正在给颜娜讲题,耳畔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下意识循声看去,却见岑老师站在门口,对他招了招手:靳珩,你出来一下。
    颜娜喝了口奶茶,觉得有些腻,又放回去了。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门外:老师找你干嘛?
    要说这班上最让人省心的学生是谁,那非靳珩莫属,学习好又乖巧,堪称全校模范,从来不闹事。
    靳珩也不知道,他把颜娜后面的几道题飞速瞥了一眼,在其中一道上画了个圈:这道错了,你先重新算,等会我再来看。
    说完放下笔,在班上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众人见状,七嘴八舌的低声讨论着:岑老师表情好像不太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学习委员消息比较灵通:靳珩好几次考试都压过了一班的榜首,听说一班的老师想把他调到火箭班去,岑老师不太愿意,还在交涉呢。
    此言一出,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九班纷纷炸开了锅,就连颜娜也愣了一下。
    靠,我们班好不容易来了个学霸,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被调走了?
    学校领导也太见风使舵了,当初不肯破规矩把靳珩调到火箭班,现在看他成绩稳又改主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把靳珩当什么了。
    一班那几个尖子生都不是好惹的,他插班过去万一被排挤了怎么办?
    我这破成绩好不容易有点进步,淦!
    靳珩虽然平常安静沉默,但不得不说,他以一己之力担起了九班的学习重任,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主心骨般的存在。如果真的被调走了,别的先不说,学习氛围肯定就先垮了。
    岑老师把靳珩带到了年级办公室,因为高三课忙,这个时候里面都没什么人。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同时示意靳珩在对面落座,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老师看了,你最近的几次考试成绩都非常不错。
    火箭班是六中的重点保证率,但榜首的那几名尖子生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薄弱的偏科项,只有靳珩各科都很稳,发挥超常的时候甚至能直逼满分。
    靳珩没说话,静等她的下文,
    岑老师叹了口气:苗组长找校领导商量了一下,想把你调到他们班去,我目前还没同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虽然学习环境也是影响成绩的一大因素,但靳珩显然属于不受影响的那种类型。岑老师私心里不愿意他被调走,一是因为九班,再就是火箭班很排外,于是顶着压力没回话。
    说到底学校领导再怎么决定,还是得看学生本人的意思。
    靳珩摇头拒绝了:不用。
    岑老师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关切问道:是担心融入不了新环境吗?
    这种问题纯属多余。靳珩从来就没有想融入过什么群体,事实上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也适应良好:九班挺好的,没必要换。
    岑老师拍了怕他的肩,温声道:好,老师知道你的想法了,到时候会转告给校领导的,快上课了,你先回教室吧。
    靳珩点头道谢,离开了办公室。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但走廊却空空荡荡,隔着玻璃窗,能看见大部分学生都在奋笔疾书。太阳温度奇高,把花坛绿植都晒得蔫头耷脑的。靳珩走出办公室,身上还带着些许空调冷气,但不多时又被暑热给驱散了。
    九班平常没有老师在的时候,相当闹腾,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安静。起码靳珩走进班上的时候,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寻常,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靳珩只当是他们闹腾累了,没有在意,走到座位旁正准备坐下,不知是谁忽然心直口快的问了一句:靳珩,你要去火箭班了吗?
    靳珩愣了一下,随后微微回神:谁说的?
    那人指了指学委:学委说的。
    学委无辜躺枪,憋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是听老师说的。
    靳珩没说话。
    这番姿态落在众人眼里,便是坐实了他要转去火箭班的传闻,大家又急,又无奈,偏偏没办法阻拦。
    老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耗子打洞都知道找个好地方,更何况人呢。这段时间以来,靳珩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去了一班也是绝对碾压的存在,偏偏要屈就在九班这个后进班,换了谁也不愿意。
    他们虽然不想靳珩走,但也不能拦着他进步不是?
    邹凯见周围人都不说话,怕靳珩一个人尴尬,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咳嗽两声道:那什么,去火箭班挺好的,要不是因为缺考,本来你也该去火箭班,是好事,是好事
    其余同学都没吭声,心想好个屁,一个个眼神幽怨的看着他,像是被抛弃的怨妇。
    程豆豆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人虽然傻了点,但实诚,跟靳珩当了这么久同桌,也有感情了: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颜娜在后面喝奶茶,闻言差点呛的翻白眼。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靳珩压根就对火箭班没兴趣。再说了,一班的岑清华一直把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靳珩也不可能去火箭班啊。
    平常没看出来,九班人感情这么丰富啊?
    靳珩顶着几十双眼睛的打量,在位置上缓缓坐下,看了眼四周,然后神色淡定的问道:谁说我要去火箭班了?
    邹凯一愣:啊?岑老师刚刚不是把你叫去办公室了吗?
    靳珩拿出笔,拔掉盖子,继续写刚才没写完的卷子,闻言嗯了一声:是找了,我没说我要去。
    言外之意,你们想太多了。
    九班的学渣都纷纷震惊了,有没有搞错,别人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靳珩居然拒绝了?!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又是高兴,又是吃惊,又是愧疚。
    靳珩原来压根就没打算去,亏他们刚才还一副怨妇脸,真丢人!
    程豆豆期期艾艾的问道:靳珩,你不去是因为我们吗?
    九班其余众人也都面含期待的看着他。
    十七八岁的年纪,无论少男少女,果然都逃不了自恋这两个字。
    靳珩笔尖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慢半拍的道:你们觉得是就是吧。
    九班众人:嘤!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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