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浓雾乍起,连容生即以戒尺代暗器,直接掷向树后的红衣。这上头附著真气,隐现金光,所过之处,雾汽不得不从中分开。
    红衣一闪不见。
    连容生不敢怠慢,回首打出一枚鸣镝。那物在浓雾中发出锐鸣,不紧不慢往远处去了。
    他声罩全场:“跟着鸣镝出去!”
    浓雾四散,众人即便要撤离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还有几个倒霉的直接掉入潭水,被一群铁蛭扑住吸血,嗷嗷喊痛。
    连容生这支鸣镝给众人指明了方向,他们只要循声奔去即可。
    连容生也未闲着,一手抓着徒儿肩膀,大步往杉树冲去。果然耳畔风声微动,有物袭来。
    那来历不明的女人,依旧以涂云山为目标。
    连容生挡了两下即出手反击,只觉对方有如游鱼,在这浓雾里就是如鱼得水,滑不溜丢。他居然连这女子何等境界都摸不清楚。
    他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急速离去,估摸着涂家人和官差都已经远离,这才打了个响指。
    左手指尖即亮起一小撮金红火苗。他放到嘴边,用力一吹:
    “呼——”
    这一吹之下,火苗撞上红雾就仿佛沾上了油汽。
    跑出红雾范围,刚好回头的官差就看见红雾里隐现一点亮光,可还未来得及细看,紧接着“轰隆”一声,炸了!
    狂暴的气浪推向四面八方,把众人扫得东倒西歪,爬起来以后相顾骇然。
    林地里的浓雾不见了,到处都是黑烟袅袅。连容生立在原地,毫发无损——要紧关头,他撑开了护身罡气,连自己带徒弟一起罩住。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鼓掌声:“厉害,连夫子一碰上沼气就放火的招数,有没有传给徒弟呢?”
    她放出来的哪里是瘴气?不过是丝芽收集来的沼汽而已。只不过混在自己的标志性红雾当中,连容生便以为是瘴气了。
    要破瘴毒,最简便粗暴的法子就是放火祛之。无论这老头子修的是什么真火,本质都是火,都能引爆油汽。
    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料中了。
    这妖女的声音忽远忽近,难定其位。
    两人都未使出什么神通,她的诡计就一个连着一个。连容生现在回想,也发现方才涂云山头顶那记闪电看似骇人,实则力弱,就算自己不去阻拦,它未劈到涂云山天灵盖之前也会自行消泯。只是这女子对于力量的把控实是精准得吓人,连他都着了道儿。
    这一下的沼汽爆炸更不用说了,那是巧妙给他下了个套,借着他的手、借着他的真火把自己人轰了个七荤八素,现在陈提辖还有两个手下躺在地上哼哟不起。
    受她三番两次戏耍,连容生冷哼一声,对徒弟道了声“候着”,就要大步追去。可是他刚一转头,瞳孔就骤然收缩!
    他抓着的哪里是涂云山,分明是个官差,那人目光呆怔,显然还未从方才的爆炸当中回过神来。
    虽然他未受皮肉伤,然而剧爆对于视网的损伤很大,他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并且耳鸣不止,根本未听见连容生说了什么。
    涂云山呢?
    前方红衣女子长笑,声如银铃,眨眼功夫就远去了,紧接着就是涂云山的呼喊从远处传来,若有若无:
    “师父,救我!”
    他被掳走了。
    这时掉在潭水里的几个官差也在不停扑腾,失声哀嚎:“救命,快救命!”
    潭里的铁蛭虽然得到定期投喂,然而数量庞大,胃口又惊人,何曾吃饱过?好不容易水里掉下几个大活人,铁蛭群立刻翻滚起来,疯狂冲向饕餮大餐!
    刹那间整个水潭如沸,铁蛭群搅滚,黑压压一片极是惊人。
    站在岸边的官差,能看到水里的同伴纵声呼救,可身上已经黏附密密麻麻的吸血虫,拍都拍不掉。
    陈提辖大吼:“愣着干嘛,快把他们救上来,快!”这些铁蛭吸血速度惊人,还是几百头同时张嘴,人类不比沼泽巨兽,要不了几十息就会变成人干!
    他指挥着手下站到水边去拽人,又忍不住爆了声粗口:“他x滴,鲛人呢,鲛人哪去了?”
    先是大雾,而后是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大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竟发现原本被困在大网当中的鲛人不翼而飞!
    现场一片混乱。
    连夫子犯难了。
    该留下帮着寻找鲛人,还是去救回徒弟?他略一犹豫,还是救徒弟的心思占了上风,当下跺了跺脚,迳直去追红衣女。
    ……
    林地幽深,连容生循声追去,速度快极。
    徒弟的声音在前面回响,先是唤着师父,然后就是“啊”地一声戛然而止,像是挨了一击。
    连容生心里着急,速度更快,便是枝头休憩的松鼠都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见到树底有个灰影一闪而过。
    数百丈距离转眼即过,连容生追入一片雪谷。这里林木寥寥,地上的雪倒是积了有二尺来厚,就连容生视野所及,眼前一片平整,连半个脚印都没有。
    那女子想来有踏雪无痕的本事。可他心底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连容生冷静下来,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凑近嘴边低喃几句,然后轻轻撮散在空气中,低声道:“显!”
    这是他的独门秘术,但凡有人方才在这里动用过真力,雪粉就能飞在半空中凝而不散,指其行踪。
    可是雪粉簌簌而落,挥洒在地,却没有显出他想要的效果。
    要么那人藏匿身形的本事太了得,连真力都不会外露一丝,要么……
    要么这里根本没人来过!
    第245章 近搏
    连容生回想方才涂云山的呼救声,越想越不对。
    徒儿在红雾中就与他走散了,接着就是大爆炸,红衣女远去,鲛人失踪,兵差们在水潭里扑腾,水花四溅……
    红衣女是什么时候掳走涂云山的?
    还有一样关键:鲛人去了哪里?
    鲛人与他这样的人类不同,有蛇尾无人腿,并不擅于在林间快速奔跑,为什么眨眼间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想自己离开林地前见到的最后一:翻滚的潭水、呼救的兵差、黑压压的铁蛭群……
    等下,铁蛭群?
    如果鲛人根本不曾远离呢?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连容生目光凝住:“糟了!”他被误导了。
    正在此时,涂云山的呼救声又传了过来:“救我!”
    这一声很急切、很焦灼,连容生终于想起先前的呼声有什么不对了:
    太过飘渺,也太单调了。远不如这一记声情并茂。
    当然最重要的是——
    这一次呼救的声源,来自于水潭方向!
    连容生一个转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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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雾乍浓时,涂云山就随着人群后撤。这种时候伸手难见五指,往人多的地方走就对了。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并且连下了两次狠手,显然是丝芽的帮凶。
    师尊去揪那来历不明的红衣女了,而鲛人就在他前方三尺之内,被大网裹得动弹不得。
    涂云山眼中有厉光一闪。
    好机会。
    他知道连容生看起来性子古怪不好说话,实则心肠很软。事后他若是听取丝芽片面之言不肯杀她,那么涂云山可要倒霉了,毕竟这位师尊嫉恶如仇。
    那么就趁现在杀掉鲛人,即便连容生事后责备,他也能推说是混乱中唯恐瘟源跑掉、才不得已下手。
    丝芽一眼看见他眼中的杀气,忽然开口道:“你真恨不得我死?”
    连容生不在边上,涂云山不必再委屈自己,这时嗯了一声:“对,人丑还要多作怪!”说罢长剑一挥,直取鲛人脖颈,甚至没留意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像是压抑,又像是认命。
    这回他是斜劈过去,打算直接将她斩首了。
    他从幼年起就讨厌她,讨厌她的丑陋,讨厌她的没有自知之明!
    更讨厌自己不得不虚与委蛇的那段时光。
    冷不防丝芽开声,冷冷说出一个字:
    “好!”
    吐气开声的同时,她双手分开、向外一扯,“嗤啦”一声,撕鱼网如裂帛!
    那厚达四五层,至少附加了五、六道神通的鱼网,在她手下居然就如纸片儿般不堪一击。
    她手爪一拨,顺势抽飞涂云山的长剑。后者脸上才露出惊骇之色,她已经合身扑了上来,用劲极猛,如巨蟒扑猎,涂云山挡都挡不住。
    两人足边就是水潭,只听“扑通”一声,她将涂云山推入水中!
    紧接着,岸上那一片红雾轰然炸响!
    涂云山眸子瞪得老大,甚至可以望见鲛人海藻般铺张的发丝间隙,透出耀眼的红光。
    那是爆炸带出的光芒,哪怕在水底也依旧清晰可见。
    是的,他们已经沉入潭底。
    千岁所用的沼汽即是丝芽收集来的,她当然知道爆炸在即,绝不可停留原地,于是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主战场——水底。
    对丝芽这样的鲛人而言,入水之后灵活度比岸上提升何止十倍?只一个摆尾,就将两人压到了水潭底部。
    这里距离水面至少有一丈多深,也是铁蛭聚集最密之处。
    被岸上的爆炸和两人跳下来的动静扰动,铁蛭群一下炸开扑到两人身上,将他们密密麻麻全部裹住。
    涂云山惊骇欲绝。可是人在水底又张不开嘴求救,铁蛭从四面八方冲来,见缝插针就往他身上啃咬,尤其是眼、鼻、嘴、耳这些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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