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眯起眼,没应声,若有所思。
    “虽然程度不同,但跟大小鬼一样,他也是想要改变这座城游戏规则的人。”黑帝斯耐心的给出解释,手指按着倒扣的牌在桌面绕着国王和王后转动,“就跟国王和王后互相争斗个没完一样,大小鬼之所以要杀杨火星,也是一个道理,而且最重要的是,杨火星令他们感受到了威胁……不止是他们,国王和王后也同样。”
    “纸牌接龙玩法虽然还很稚嫩,但也是一种全新的规则,对于厮杀纠缠了无数年的炸金花和斗地主而言,要是再冒出来个纸牌接龙,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所以一方动手,一方旁观,两方都选择了先做掉杨火星,这就叫宿敌间的默契。”
    老人的手指轻轻一划,倒扣的纸牌无声从中断裂,向上飞起,轻飘飘的落出桌外。李慎注视着飞舞的纸牌,慢慢向后靠倒在椅背上,疲惫的抹了把脸。
    他并不是全无察觉……早在杨火星公开杨氏开天法的时候,各方激烈的反应已经让他心生警觉。那一次他强行插手,力挺杨火星到底,杀了一茬子人,令各方不得不闭嘴消音,说实话,杀到后来,他也有点心惊。
    那个时候,他觉得杨火星是在做好事,做好事却被人骂,被人扣上罪名,甚至还要毁掉火星团,将杨火星逐出长安,又或者干脆就是想要取其性命。这样的事情,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如今却被黑帝斯一席话解开困惑,这答案,令他心情复杂无比。
    就算李慎不接受,但作为光明会和长安城两方共同杀死杨火星的理由,已经足够充足。虽然杨火星最终没能研究出杨氏登仙法,可到如今,一个杨氏开天法带来的改变,也是有目共睹,正如那句话,长安城现在是仙路遍地走,天门不如狗。学习杨氏开天法成了新来长安城的年轻人,必定经历的一环,而这本小小的功法,也在通过长安,向着全方陆流传……
    要是人人都学杨氏开天法,那岂不人人都可算是杨火星的弟子?哪怕十个人中只有一个记得这份恩情,也是相当恐怖的一股能量了。
    “这次的事情呢,是大小鬼动的手,国王和王后默许,甚至暗中协助。”黑帝斯毫不在意的说道,哪怕这里面的王后指的就是他自己,“然后干掉了杨火星,两边就该对付彼此了,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自己内部也都有问题。”
    “斗地主那边,大鬼发现了小鬼的存在,暂时还没新动作。炸金花这边,国王眼看局面要乱,到时候他肯定躲不过得第一个顶上,所以必须先把王后削一削,省得被其钻了空子……至于新兴起的小丑,哦,我是说庚军,虽然势头凶猛但根基太薄,还太嫩了,威胁不到他的位子,能不能从即将到来的大乱里活下来都是两说。”
    李慎并不否认黑帝斯对庚军的评价,庚军固然被喻为奇迹,但如今长安排行前十的佣兵团,哪个在崛起之时,不是当时被公认的奇迹?就算是年份最短的火凤,至今也有一百年历史了,与它们相比,庚军的确是太年轻了。
    他在脑中整理了一下黑帝斯话里的信息,皱眉问:“辉光要对血屠动手?”
    “不是要,是已经。”黑帝斯更正道。
    李慎微微一愣。
    “昨天晚上,高一被刺杀。现在人找回来了,命也保住了,可两条腿废了,以后只能坐轮椅了。”
    黑帝斯明明用的是陈述句,李慎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感慨意味,而这份感慨,也毫无保留的传递到了他身上。
    ——做佣兵,废了两条腿,还能干什么?
    “谁干的?”他沉声问。
    老人敛起眼,无声叹了口气,视线投在桌面的扑克上,并没回答李慎的问题,过了片刻,突然转换话题道:“你知道你在这副牌里是什么吗?”
    这个弯转的太快,李慎险些跟不上,他怔了怔,才道:“不是代指势力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黑帝斯用看傻逼的目光看过来,一副你这么傻你妈妈知道吗这样的表情,看得李慎只想一耳光抽上去……
    “你是这个。”
    老人冲李慎举起一张黑桃A。
    “炸金花里,真正的王牌。”
    小小的纸牌被夹在两根略显干瘦的手指间,上面黑色的桃心明晃晃亮在李慎眼前,黑桃A,炸金花里最大的牌,这个比喻让他眼皮忍不住抽了抽,确认自己没看错也没听错。
    然后他无比认真的对黑帝斯道:“你他哔的逗我?”
    老人不恼不怒,冲他笑呵呵。
    “你是真正的王牌,这点毫无疑问,无论国王还是王后,谁得到你,谁就是这把炸金花里的赢家……当然你要是赖在庚军不挪窝,也是随你乐意,不强求。”
    李慎觉得自己被高看了,被特别高的高看了,简直受宠若惊了都。不过他也懒得跟对方揪扯这问题,干脆跳过,转题道:“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直说吧。”
    “呵。”黑帝斯笑了声,将手上的黑桃A放到桌面的红桃Q旁边,冲李慎抬抬下巴,“喏。”
    他很认真的撑起老脸冲李慎卖了个萌。
    “你瞧,国王要削我,所以我想找你合作,反削他一把。”
    “哈?”
    李慎的反应相当直白。
    “你说啥?”
    老人于是重复道:“我找你联手坑一把辉光,干不干?。”
    李慎先是莫名其妙,随即又沉默下来。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杯沿,有些出神的看着桌上的扑克牌们。
    黑帝斯趁机对他循循善诱。
    “在杀死杨火星这事上,我是纯围观,李铁衣那边可是暗中帮忙了,那十六封隐函,若是没有他的操作,断然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点同时被送出,你明白吧?”
    要论对佣兵公会这件工具的控制力度,辉光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那十六封隐函并不是来自同一家,也不是发往一家,却在同一时间送往长安城排行前十的佣兵团,这里面要说没人操纵,鬼才会信。
    不过这不是问题关键。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李慎皱眉道,“你凭什么有自信,认为我不会找你麻烦?还敢跑上门来找我合作?”
    他也不待黑帝斯回话,便继续道:“我是来做客,另外看在你给我解惑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合作不可能,我下一次来,肯定是跟你来算杨火星这笔帐的。”
    话说完,李慎便站起身,没半点犹豫的向门口大步走去。
    “哦,你不管封河的死活了?”
    黑帝斯如此道。
    李慎停住脚。
    “公会的判定结果今天内就会出来了。”老人平淡道,“其实本来昨天就有了定论,但是大漠和庚军都在使力,我也顺便帮了一把,所以才拖到今天。”
    “如果今天之内,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转机的话,封河必死无疑。”
    “而且会死得很惨,相信我,至今为止我见过的被公会列为格杀的对象,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最惨的莫过于亲朋好友都无法帮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种无奈又绝望然而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觉,你想亲身体会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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