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出现在李慎面前的仍然只有白琴一人,态度恭谨,伺候的相当精心无可指摘,却也并不过分亲近。在各种天材地宝不要钱一样的滋补下,李慎的身体很快便好转起来,渐渐的能够下床走动。然而锁在他左手上的锁链长度仅有十米,他的活动范围便也被控制在这十米以内。
    随着每天清醒的时间变多,越发感到无聊的李慎让白琴去给他找点书来看。
    白琴并没询问他想看什么书,当天下午,她搬着一张比她整个人还长的大书桌,摆到李慎的床边,然后又往返几次搬来座椅,和满满四大箱资料档案。
    李慎随便拿了一份翻开,第一页是个老头的照片,旁边的附注是罗德森,光明帝国宰相,后面是详细无比的个人资料以及平生事迹……他放下文件,问白琴拿这些给他干嘛。
    白琴回答道:“这是陛下的吩咐。”
    四大箱全是西陆光明帝国的官员,贵族,富豪,以及宫廷人士档案。李慎不清楚庚衍拿这些给他看是想做什么,不过这些档案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那些上流人士们各式各样的黑历史,看得李慎简直叹为观止。
    他每天吃饭睡觉看书,定时在床边做一些简单的锻炼,表现得无比平静,直到将近半个月后,白琴头一回将外人带入这间宫殿,几个宫廷裁缝围着李慎,将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测量了一通。
    事后,白琴给出解释,是要给他制作服装,这没毛病,李慎没意见。
    然而第二天,她又拿来几本礼仪书籍,并告知李慎,他得开始跟着她学习西陆的宫廷礼仪了。
    李慎不明白了,并且表示拒绝。
    白琴告退离开宫殿,可能是去将他的态度汇报给庚衍,于是没过多久她回来了。
    “陛下说,您必须学习这些礼仪。”
    李慎坐在书桌边,抬起眼看着她,他即便战力全失成了个普通人,身上那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气与煞气也不会随之消失,他坐在那儿,冷戾的目光静静落在白琴身上,扯了扯嘴角,笑的无比冷漠。
    “必须?”他笑道,“你让他自己来,当着我的面讲这两个字……我等着他。”
    白琴在他的目光中深深躬下身。
    “陛下说,您将是他的皇后,在下个月的婚礼前,您必须掌握它们。”
    李慎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沉默半晌,低声道:“婚礼?”
    白琴直起身,点头道:“是的,陛下已经对外宣布,将在下个月,迎娶您为他的皇后。”
    她并没有说庚衍这个决定在帝国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波,迎娶一个男人做皇后,还是一个连名字身份都不清楚的男人,但既然庚衍已经做出决定,那么整个帝国都必须遵从他的意志,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慎无话可说,发自内心的,没什么想说的了。
    第二天,他开始在白琴的指导下学习宫廷礼仪,无异常。第三天,依旧学习宫廷礼仪,无异常。
    第四天,他在学习宫廷礼仪的时候用锁链制住了白琴,这个宫廷女官有着仙路三步的修为,随便一根手指就能干掉李慎这个废人,可她不敢伤害他,而对李慎来说,一个瞬间的犹豫,就足够了。
    他将白琴用锁链牢牢捆住,庚衍拿来锁他的链子,锁一个仙路三步绰绰有余。然后他当着白琴的面,用牙齿咬断了自己的左手,接着止血,包扎,开始逃跑。
    如果不是嘴巴被塞住,白琴一定会在他咬断手腕的时候就告诉他,这间宫殿外面,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班,有三十名仙路九步修为的皇帝亲卫在时刻盯守着。
    所以他当然逃不出去。
    在皇宫御医拼了小命的努力下,李慎的左手被接回原位,因为伤口损坏的实在太厉害,而他又已经是个普通人,哪怕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法让这只手完完全全的恢复如初,以后想要用它提重物,是不可能的了。
    重新以伤号身份躺回床上的李慎,终于久违的,见到了庚衍。
    庚衍是听到他受伤的消息,连夜从长安赶回来,用的自然是飞甲城号称还在试验阶段的隼型飞艇。当初庚衍能够从林国的计划中安然脱身,自然不是运气好或者巧合,实际上一开始他的确没有察觉到林国的背叛,直到飞甲城的城主让他戴上那个所谓的遇险急救装置。
    遇险急救装置是林国计划中的一环,但飞甲城的城主,却是庚衍的人。
    庚衍从外面走进来时,李慎正靠在床头看一本爱情小说,自从知道了庚衍打算干什么后,李慎便叫白琴给他重新拿了些书,专门指定要看爱情小说。
    因为他真的搞不懂庚衍所谓的爱。
    已经是深夜,宫殿四角的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床边的书桌上放着一盏明亮却并不刺眼的源灯,李慎靠在床头,受伤的左手垂放在身侧,用膝盖撑着书本,面孔上表情专注,散落的黑发垂在颈侧,一直延伸进半敞开的睡袍襟口。
    庚衍站在门口,静静看了片刻,向前迈出脚步。他走到床边坐下,与抬起头来的李慎四目相对,然后探过身,亲了亲李慎的嘴唇。
    李慎没有躲。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庚衍表现的一如以往般自然而亲昵,问李慎:“看的什么?这么入神?”
    李慎把书合上,抬起封面给他看,只见那上面用粉红的大字写着:我恨你,我最爱的人。
    庚衍愣了一秒钟,问:“好看吗?”
    “没看懂。”李慎坦白道,“前一秒还在海誓山盟,一转身就杀人全家,我搞不懂这逻辑。”
    庚衍哈哈大笑。
    “别看太久,注意休息。”庚衍站起身脱着外套,往旁边的衣架走去,“我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换了睡衣回来,李慎已经躺回了被子里,庚衍从空着的另一侧躺进被子里,伸手摸索到被子里李慎的右手,轻轻将其握住,合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李慎突然开口道:“庚衍。”
    “嗯?”
    “我搞不懂你。”
    庚衍笑了笑,没出声。
    “你一边说爱我,一边害死杨火星,杀死林国,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李慎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明明白白不加掩饰的嘲讽,低声对庚衍道,“野心,权势,和你所谓的爱,你明明选择了前者,还死抓着后者不放,你什么都想要……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对,是我太贪心。”庚衍握紧了李慎的手,“但我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
    李慎沉默了很久,当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安静的宫殿中,一瞬间,仿佛刮起凛冽刺骨的寒风。
    “那你就是逼我去死了。”
    ………………
    那一天,李慎挖出庚衍心脏中的源核,将之碾成粉碎,带着释然解脱的心情倒下。然而他搞错了一件事情,对于身体性质已经超越了生物这一范畴,能够断肢重生,不老不死的神坛而言,摧毁其体内源核的确是杀死他们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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