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些,宋清明满脸诧异:十、十恶不赦?!你用禁术做了什么?
    谢钰─阵沉默,良久才幽幽说道:为我妹妹报仇。
    宋清明微张着嘴巴,原本掐着腰的手也慢慢放下。
    谢钰提起过妹妹,只说不在了,但没说过为什么不在了,宋清明当时也不想追问谢钰的私事,就没多了解。
    眼下看来,谢钰的故事很复杂。
    宋清明不懂该怎么安慰别人,而谢钰现在的表情很悲伤,宋清明很怕自己再问下去,触到谢钰心底的伤痛,能把这个比自己身材还要高大的男人给问哭了,于是连忙转身说道:算了,和无常无关的事我都不感兴趣,还是赶紧回沽酒铺子吧。
    说完,他抬脚向前走去。
    身后的谢钰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又骗过去一次
    *
    那夜满城飞舞的怨气,睡过一觉后,包括郑家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谢钰说,判官身上的铃声有消除生者记忆的能力。
    而宋清明之所以还记得,大抵是因为身上那本阴烛宝典的缘故。
    周怀的尸体是隔日被路人发现的,但这终将成为一桩悬案,没人知道是谁杀了周怀,也没人知道他的死状为何那样可怖。
    而唐家的仆役在周怀死后就去官府坦白了一切,他被周怀收买做了假证,唐芙虽然心狠手辣,可那夜确实没有将秦景打死并抛尸在河中,只是唐芙错以为秦景是死在自己手中而已。
    周怀的真面目也彻底显露出来后,唐芙才明白,当初她以为秦景说的那些话是因为妒忌,如今再回想,原来是对也的告诫。
    而她没有听,如今落为别人的笑柄,还要为当初的恶行付出代价,这一切便是报应。
    三日后,宋清明和谢钰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泗梁。
    郑家夫妇很是不舍,可也没有强留他们的理由,便给他们备了许多盘缠和干粮。
    为了不再被神秘人牵着鼻子走,宋清明说要一路向北走,到时看哪里顺眼就在哪里停下,谢钰很喜欢这个计划,立刻跑去租了马车和车夫。
    和郑家夫妇还有两个孩子道别后,马车向城门方向驶去。
    宋清明靠在车窗边发着呆,谢钰在一旁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现在放心将柠染交给他们了?
    宋清明点头:嗯,那夜在危险前,他们的举动已经证明自己会成为极好的父母了。
    可以没有任何怨言,拼上性命保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还能对那对夫妻再多要求什么呢?
    再回想自己的养父,亲手将他推进河中
    谢钰,我和你说件事,你听过就忘掉,好吗?宋清明突然开口道。
    谢钰立刻回道:好。
    宋清明:其实我有些嫉妒柠染,她的命真好,可以遇到郑家夫妇。
    他说完,半晌都不见谢钰接话,心底有些不安地看向谢钰: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念头有些恶心,我连一个孩子都嫉妒。
    谢钰摇头,说道:清明,相信我,今后你的命也会变好的。
    他笑着,想将温柔全部倾倒在宋清明身上,想用自己的全部,温暖宋清明的伤口。
    宋清明看着他,片刻后淡漠地转头看向车窗外,然后在谢钰看不见的方向,弯唇笑了起来。
    命这东西,谁能说得准今后呢,不过宋清明觉得,眼下自己的命就挺好了。
    马车离开泗梁,一路上天气晴朗,微风吹进窗口,带来舒适的凉爽,宋清明趴在车窗边,想起秦景的事情,问道:谢钰,那天你说的缠魂术是什么?
    谢钰:那也是一种禁术,可以让多个魂魄纠缠在一起,任何术法不能分离,到了阴界需要偿孽债时,判官只能将他们的孽债累加在一起,加重对其的惩戒。
    怪不得秦景会在见到周怀前,不停残害其他人,只是为了加重自己身上的孽债,等到阴界时让周怀尝到更多的惩戒。
    这种自毁式的报复,宋清明实在不敢细想。
    这么说来,使用禁术为妹妹报仇,却终被诅咒的谢钰,又何尝不是自毁式报复。
    想着,宋清明偷瞄向谢钰,却没想谢钰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他刚偷瞄过去,就被谢钰抓了个正着。
    你在偷看我?谢钰笑着问道。
    宋清明连忙收回视线,气鼓鼓地说道:才没有,自作多情。
    谢钰没反驳,只是眼底的笑意加深。
    马车走了很远,宋清明正迷糊地打着瞌睡,窗外突然飘进来淡淡的花香。
    好香啊。宋清明忍不住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坐在外面的车夫说道:前面就是风铃苑了。
    宋清明:风铃苑?那是什么地方?
    车夫:以前那里住了位先生,他在城里教过书,后来辞去差事搬到这里住,听说他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为了躲开那位先生,他的情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位先生便一直在这里等他的情人回来,还在家门前种下风铃花海,希望情人有朝一日回来了,第一眼便能看见美丽的风铃花海。
    宋清明连忙问道:那他的情人回来过吗?
    车夫叹气:没有,那位先生也在前几年离世了,不过花海每年都会照常盛放,那位先生离世前留下遗言,将自己住的地方空置着,路人可以随意进入休息,只是作为交换条件,踏足过那里的人,要在离开后将花海的故事带走,他想或许将花海的故事传出去,早晚有一天会传到他情人的耳中,那人便能回来看一看。
    宋清明说道:真是傻,若是想回来那人早回来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过,不是死了就是那人压根不想回来。
    会回来的!
    谢钰突然开口说道。
    宋清明诧异地看向谢钰,发现谢钰正眸色黯然地看着他,又喃喃地说了一遍:一定会回来的。
    见谢钰认真的样子,宋清明这才猛然想起,谢钰喜欢的人也不在了。
    大抵是这个故事勾到谢钰的伤心事了。
    宋清明转过头,悄悄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怎么这么欠,总能准确无误地往谢钰身上捅刀子。
    半晌,宋清明回过头,僵硬的给谢钰赔着笑:对,你说得对,一定能回来的。
    谢钰眸底的黯然稍稍退去,开口问道:我们能去看看花海吗?
    若是之前,宋清明肯定会无情地说不行,还是快些赶路比较好,但他现在一对上谢钰的视线,就说不出狠心的话。
    于是只能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马车停下来,车夫去停放马车,只留他们二人站在花海前,一眼望去,满是纯白小巧的风铃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谢钰抬脚走进花海中,宋清明紧跟在他的身后。
    你知道风铃花的花语是什么吗?谢钰问道。
    宋清明摇头,他不喜欢摆弄花草,自然不知道这些。
    谢钰走到一株盛放的风铃花前蹲下,捧住花瓣:它的花语是,温柔的爱。
    一阵微风袭过,在花海上掀起层层波浪,带起阵阵花香,掠过谢钰身旁时还拂过他的发尾。
    以前宋清明觉得男子不够纤细柔软,和女子比起来站在花草旁总会显得有些不般配,可看着眼前的谢钰,他才发现这种想法并不能包括所有男子。
    谢钰就是看起来天生便和花朵般配的男子。
    良久,宋清明说道:很适合你。
    谢钰怔愣一瞬,然后抬头看向他:什么?
    宋清明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就这花很适合你,温柔的爱,你对你心里的那个人,就很温柔。
    听他说着,谢钰的眸色越发温柔。
    不过,斯人已逝,你要向前走,不要总是把自己困在过去。宋清明好心地劝慰道。
    好歹他和谢钰有点交情了,他不想看着谢钰总被过去的人或事困着。
    宋清明说完这番话,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段真挚地谈心,谁想,谢钰眨眼不解地问道:什么斯人已逝?
    宋清明一脸发懵的样子:你喜欢的人不是死了吗?
    谢钰露出比他更懵的表情:没有啊,他还好好活着呢。
    宋清明:那你之前一副死了媳妇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谢钰淡定地回答:他没死,只是睡完我后一声不响地跑了,你不觉得这比他死了,更让我难过吗?
    宋清明:
    额,拳头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今天由谢钰老师为各位讲解说话的艺术。谢钰:当你有两件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但又在暴露的边缘时,首先要重点隐藏最不想被人知道的那件事,然后将相对可以说一点点的事情拼凑在一起,最好能拼成一个悲伤沉重,令人同情的故事,这样既有真实感能令人信服,也能让听的人不去追究细节,还能心疼你一波,怎么样,学废了吗?宋清明:你废了。
    第二十七章 糖葫芦
    一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心疼谢钰,还要好好安慰他一番,宋清明就觉得自己好蠢。
    越想越气,宋清明一步跨到谢钰身后,伸手扯住他的发尾,不轻不重,刚好让谢钰微微扬起头。
    宋清明:你敢骗我!
    被扯着头发,谢钰也不生气,脸上依然挂着清朗的笑容: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死了。
    宋清明俯身在他脸侧说道:还不是你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害我误会,你又不是大姑娘,这种事情怎么也说不上吃亏,更何况你还喜欢人家,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像是被人占了便宜,分明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感觉到身旁宋清明的气息,谢钰眸底闪过熹微光亮,半晌含着笑意侧脸看过去:清明,你尝过那种滋味吗?
    宋清明微怔。
    他心底清楚谢钰指的是什么,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还偏咬着舌头呆呆问出来。什,什么滋味?
    最后一个字刚一落地,谢钰倏地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垫在他脑后,将宋清明整个人扯了过去。
    等宋清明回过神时,自己已被谢钰压倒在地上。
    谢钰!他微恼地喊道。
    谢钰却仿若没听见般,低下头向他靠近,声音舒缓低沉,又放得极轻,尾音带着撩人的气声说道:你都没尝试过,又怎知不是我被占便宜?
    宋清明怔怔地看着谢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已经随着谢钰的声音变乱都没有发现。
    谢钰的视线在他的脸上贪恋地流连着,片刻后将头埋在他耳侧,含着诱引的味道开口:不如,我教你
    说着,他的唇瓣缓缓移向宋清明的脖颈。
    风铃花的香气中,夹杂着谢钰身上的冷香,将宋清明整个人包裹住,动弹不得。
    这样不对,也不应该。
    他明知道,可为何会无法抬手推开谢钰?
    眼看着谢钰的唇瓣就要落在颈侧时,谢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的主人在看见他们二人后惊呼一声,然后急忙背过身去。
    打、打扰二位了,你们继续,继续!
    宋清明一惊,这才找回支配身体的感觉,一把将谢钰从身上推开,坐起身看见落荒而逃的车夫背影。
    谢!钰!
    他红着一张脸狠狠瞪过去,恨不得将谢钰的名字咬碎了吐出来。
    见宋清明炸毛了,谢钰连忙柔声安抚:是我不好,我本想逗你一下,清明不是画过很多房中秘戏吗?这种逗趣应该很会应对啊!
    话还没说完,宋清明已经爬起身,在他的腿小上狠狠踢了一下,然后气冲冲地跑开。
    谢钰看着宋清明跑走的方向轻声叹息。
    看来这次是真的过火了。
    可他刚刚也已在理智崩溃的边缘,才会一时忘记这不是梦境,而没有控制分寸。
    还有那个车夫,来得真不是时候,若清明没被他吓得回过神,或许自己就能吻到了
    宋清明跑出去很远才慢慢停下,拍着心口还未平息的心跳,他慌乱地摇了摇头。
    一定是被谢玉吓到了,心跳才会这么快。
    脸上很烫,冈刚冈刚谢钰靠近的那侧脖颈也在隐隐发烫。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夫搓着手朝他走过来,朝他不怀好意地挑了下眉梢:小公子,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
    宋清明正在烧心,瞧见车夫的表情顿时更加火大,冷声说道:滚开!
    说完,他便大步越过车夫,向马车走去。
    被骂了一句的车夫,脸色慢慢阴冷下来:切,可真能装
    *
    马车又向前走了很远,后半段路上宋清明和谢钰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宋清明脸色阴沉地趴在车窗边,谢钰则在一旁看着他,心里暗暗琢磨着,怎样才能将这只炸毛的小猫安抚好。
    二位公子做好打算了吗,我这车最远只能将你们送到鹿洲。外面的车夫突然喊道。
    宋清明凉凉回道:那便将我们送到鹿洲就好。
    车夫又喊道:可以,但是赶到鹿洲还需一日,眼下马也累了,天也快黑了,夜里赶路怕会遇到贼匪,前面刚好有个能落脚的驿站,不如我们
    宋清明冷眼看向谢钰:你付的银子,你来决定。
    见宋清明总算和自己说上一句话,谢钰露出喜色,连忙对车夫说道:在驿站停下吧。
    然后又看向宋清明:你不气了?
    宋清明撇过头,不肯再开口说一个字。
    谢钰失落地看着他,从来都含着笑意的唇角,此刻微微向下垂着,要是脑袋上有对狗耳朵,怕此刻也是查拉着的。
    又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宋清明收回眼角的余光,心底又开始烦躁起来。
    他不会再相信谢钰这个表情了,装可怜谁不会啊!
    想着,宋清明也将唇角向下拉了拉。
    谢钰看到他学自己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有些想笑,可还是忍住了。
    这时若是笑出来,宋清明定会扑过来把他的头发扯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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