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怎么……”侍从仰头注视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不小心踢到了脚下的碎石,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我是怎么知道客人到来的?”人神没有因为他的惊慌失措感到不悦,好脾气地替他补完了要问的话,“难道不是客人亲口所说吗?在辉耀王都的宴会上,是您告诉我们要小心侍从的呀。”
    “你……你,你……你不是!你不!”侍从指着他,手臂都在颤抖,“你是!你是!!!!!”
    “你什么你,我看你们一族是天天在外面瞎飘的太久,很缺乏长辈的管教。”小个子少年从界碑后面绕出来,跳起来就把他的头狠狠地按在了地上的碎石里,一下不够,还抓着头发揪起来又狠狠往地里砸了两下。
    那地上都是坚硬的小碎石块,哪里可以用来砸人脸,就这么两下,侍从的脸就已经连五官都没法看了。小个少年伸手在他脖子上抹了一把,知道他还活着,把他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站了起来。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又一脚把侍从的脑袋踩进了地里。
    “对我们大人无理,你也配,真是没有礼貌。”
    他嘴上说着别人没有礼貌,自己也完全没有在做任何礼貌的动作,脚下踩着别人的脑袋,还往土里碾了碾。
    塔尔维亚:………………
    他看着侍从快被踩没气了,好声好气地提醒了一句:“阿褐,别弄死了。”
    “没问题。”少年盯着脚下的人头,闻言完全没有松脚,还又碾了碾,“他以后不会再见人了,这张脸也就不是很需要了,是吧。你不是很喜欢美人么,嗯?我保准你以后看谁都是美人,我们就是这么温柔体贴,不用谢。”
    抱着琴的人神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树下那个头被按在碎石地里的倒霉蛋,从表情到内心都非常平静,而且决定不去跟自己的下属指出他早就昏过去了这一点。
    “大人,另一个放两天再抓不要紧吗?”乐师在旁边抱着琴,围观了一会同事暴打倒霉的间谍,抬头看向树上的人神。
    “不要紧,你到时候编个好点的理由。”塔尔维亚点点头,“我和辛塔在看着,跑不掉的。”
    人神低头拨起了轻快的民间小调,一副不通俗务不理俗世的自在样子。弹了大半支曲子,他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明年的新年晚宴在大都办吧。”他说,似乎没有在和乐师或者褐说话,但神情也不像自言自语,“同往年一样,不给世俗政权发请柬,来去随意。如果杰克··吉利恩不来,他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蒙托洛使团离开辉耀半个月以后,一天晚上,紫芫给洛芙传了话来:“都解决了。”
    彼时洛芙正在和艾米丽学品茶,闻言好一会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解决了是指什么。
    小姑娘的脸色从困惑到疑惑到难以置信,一连几变,非常精彩。
    哇……不,不是吧,这都能解决。
    她端着茶的手举在那里,整个人都僵硬掉了。
    你们这个世界完全没有看起来那么松散随便啊。
    她的表情变换的实在是太激烈了,整个人又僵硬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坐在她对面的礼仪老师艾米丽猜到她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考虑到这位小公主是辉耀事实上的王储,她很体贴地放下了茶杯:“如果公主殿下还有事要办的话,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吧。”
    “好,好的,今天也辛苦您了,请慢走。”洛芙僵硬地答道,起身把艾米丽送出去,她扭头就往紫芫那边跑。
    天色早都黑了,紫芫不在小客厅。洛芙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听到卧室有人应声,小姑娘推门就进。
    反正之前紫芫生病的时候进来了太多次,再来一次不嫌多。
    紫芫正站在床边,已经换上了浅色的长睡袍,头发散了下来,看上去是准备睡了。听到外间有动静,他有点惊讶地回过头来,正好和推门就进的小公主对上视线。
    他眨了眨眼,眼神有点讶然。
    被他这样有点惊讶的眼神注视着,本来还超级自然的洛芙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紫芫的睡衣:没毛病啊,严严实实的袍子,还里外两层,搁她前世春秋天穿都嫌捂得太严实。
    小姑娘盯着紫芫看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穿的再怎么严实也是睡衣,再看看旁边床上的被子都掀起一半了,洛芙缺席好多年的属于少女的羞耻心总算又正常工作了一次,她突然就反应过来好像哪哪都不太对。
    “我……打扰了,我明天再来找您。”她表情都没有变地对紫芫说,说完就逃,把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甚至招呼都没打的紫芫又丢在了原地。
    紫芫:……?
    洛芙逃出来,飞速走回自己屋,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都埋到沙发上的垫子里:完了完了,好羞耻,她这么大一个姑娘,理所当然地跑进准备睡觉的熟人卧室里,反应了那——么久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而且这个熟人还碰巧是这世界上唯一知道她里子是个成年人的人。
    紫芫会怎么看她啊,他会不会觉得她前世就经常干这种事?真的没有的,她是前些日子紫芫重病去探望他的习惯没来得及改过来,但如果解释的话会不会显得很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法面对,甚至希望删档重来。
    她趴在沙发上自闭,手臂上被猫咪软软的肉垫按了一按。
    洛芙抬起头,看到残响抱着本来属于她的猫,另一只手握着喵子的爪爪按她。
    毛茸茸好像个玩具的大白猫睁着杏核一样的大眼睛冲她软软地喵了一声,低头去舔红衣美人握着它爪爪的手臂。
    这猫是她叫艾塔找来的,目的是为了戒掉吸巨佬的毛病,粘人乖巧,也养了挺久,早都养熟了。
    哪里都很完美,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喵子没有不喜欢她,但喵子超乎寻常的喜欢巨佬,哪哪都跟一块牛皮糖一样粘在巨佬身边,不给洛芙吸。
    洛芙酸了:不能再吸的小姐姐和找来替她被吸的喵子搞到一起去了,她也想被小姐姐抱,还想被喵喵舔。
    她伸手从残响怀里接过猫,不管喵子想要去找残响的微弱抗议,狠狠吸了一口,又撸了两把。
    把头靠在白猫软软的,毛茸茸的肚皮上,洛芙快乐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吸猫是真的减压,她想,也不知道前世是谁发明的,想给他送锦旗。
    第二天一大早,洛芙从冥想中醒过来,洗漱完毕正坐在小凳子上让艾塔给她梳头发,莱拉进来告诉她:“紫芫阁下来看公主了,您现在要见他吗。”
    洛芙:想起之前忘了什么,突然被尴尬包围。
    紫芫病还没全好,这么一大早跑来,这会已经在外间坐下来等她了。
    洛芙硬着头皮出来跟他打招呼,试图假装无事发生,并以此暗示紫芫一起假装无视发生。
    也不知紫芫有没有接受到她的暗示,打过招呼以后,他一本正经地柔声问洛芙:“小洛芙,你昨天晚上去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洛芙:……甚至不知道应该觉得尴尬还是松一口气。
    她硬着头皮坚持无事发生的态度:“没有什么要紧的,就是昨天听到那个‘都解决了’的消息吓了一跳。”
    紫芫示意屋里的其他人都出去,等到艾塔在外面关上门,他才有点好笑地问道:“我不是说过虚空一族并不能在诸神面前为所欲为吗,有那么令人惊讶吗?”
    他想了想,指出:“你不会以为他们只负责在凡人王国政权更替的时候指派一下,其余的时候无所事事吧……”
    洛芙:qaq……
    她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看起来很小但事实上大的不得了的事情,巨佬们会插手并不奇怪。
    她之前会有那种错觉,大概是因为人神在凡人事务上表现的太过克制,所以潜意识地认为诸神什么事都不轻易插手,更不会干预虚空一族潜入凡人王宫跟小姑娘传音这种小事。
    但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辉耀的公主,普通的人族小姑娘。
    “小洛芙,你比你以为的要重要很多。”紫芫对她说道,“所以别害怕,你的处境远比看起来安全。”
    洛芙点点头。
    她有那么一点点膨胀,突然有种靠山比想象中还巨大10倍的激动感觉。
    洛芙心里其实也知道,诸神给她的庇护越多,说明她身上的秘密越要紧。某种意义上其实她的处境更危险。
    但洛芙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样的秘密,所以对此没什么概念。
    对于她来说,目前最大的困难还是如何跨越艰难黑暗的未来,避免自己原著中惨死的结局。随着她年龄的成长和小说里的各种势力逐步登上舞台,这个结局逐渐显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每一个原著中真善美的情节背后也许都藏着将她必然逼死的阴谋。
    这样的情况下,得知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有着值得被巨佬保护的重要性,对她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
    所以洛芙就有点膨胀。
    膨胀着膨胀着,她就听到紫芫问她:“所以你昨天,为什么过来以后又跑了?”
    洛芙:…………qaq
    是她膨胀的太早了。
    “就……突然反应过来太晚了,打扰您休息不太好……?”她试图尴尬解释,但这个上扬的疑问句尾就有点微妙。
    紫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很真诚地对洛芙说道:“是啊,我是准备休息了,这些日子我身体不大好,多谢你体谅。”
    洛芙:……虽然他在说这种话但就是有种莫名其妙被看穿的感觉。
    好在紫芫并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蒙托洛使团走了,你的魔法释放练习是不是可以恢复了?之前的那个时间还方便吗?”
    “方便的。”洛芙点头,“我随时都有时间,但不着急,您身体好些再开始也可以。”
    紫芫笑着叹了口气,点点头,右手不经意间又按了按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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