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灯火辉煌,她揽着白衣白发的男子跳着舞。
    乐声婉转悠扬,周围许许多多的宾客面目模糊不清,金黄色的灯光照射在墙纸的金色花纹上,餐具和摆件上,也照射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周围的一切都带着繁荣而堂皇的光晕。
    他们旋转着划过大厅,红色的裙摆在空气中划过逶迤的弧度,她的舞伴低头注视着她,金色的眼睛美丽又温柔。
    他们的舞步经过了大厅墙壁上镶着的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了她的身影。
    成年舒展开的身影,好像黄金的瀑布一样流淌而下的金色长发。湛蓝色的眼睛微笑着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带着蓝幽幽的光。
    洛芙从被子里慢吞吞地爬起来,觉得这真是吃了屎一样的一天。
    项玉那个人,和无月的深刻回忆是无月下定决心废掉自己的一半权柄去看穿未来的时候,这很容易理解,换谁谁也对这种场景印象深刻。
    但为什么和奥古斯都的回忆片段是他们一起跳舞啊,这作为诸神没什么可印象深刻的吧,项玉要是真要找男人,踊跃报名的志愿者能从央都排到自由领。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啊,人都死了给她看这个,她笑不出来啊。
    洛芙感到自己其实并没有的某个幻肢有点隐隐约约的疼痛。
    奥古斯都真好看,特别是他看着项玉的时候,眼睛都闪闪发光。但是太惨了吧你们这个,一点也没有诸神的牌面啊,别的世界的神都是阴谋诡计颠覆世界展望星辰大海的,怎么就你们这动不动死一地,说疯就疯啊。
    窗外没有星辰,这次不是梦中梦,项玉没有什么事要找她的。洛芙躺回了床上,拉上被子闭眼准备继续睡。
    哦对了,一大堆面目模糊的宾客背景板中有个主位上的人是清晰的。她想起来了,今天从天而降冲向奥古斯都的那位尊陛下就是他。黑发黑衣灰眼睛,是魔皇吗,诸神卡诺兰朵奇的另一位族长?他们仨应该都是西方地区的,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然后今天打了奥古斯都一顿?你们这个剧情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她躺在那里瞪开眼睛,瞪着眼前黑暗中的枕头和床幔,毫无睡意,气的简直要鼓起来。
    第二天一早,洛芙不出意料地比没睡之前更加疲惫了。
    “殿下昨天没睡好?”她坐到左边准备吃早饭的时候,怜冰走进来,瞬间就注意到了小姑娘白嫩脸蛋上一圈发青的黑眼圈。
    “是……我的事可以和您说吗?”
    “当然,这也是我在这里的原因之一。”蓝发上神走到餐桌旁边,一点也不见外地拉开椅子落了坐,并且示意艾塔和西蒙斯侯爵府邸的女仆暂时回避一下。
    她们离开的过程里,她已经从桌上的篮子里拿了一片白面包,并且往上面涂巧克力酱,示意洛芙可以开始说了。
    洛芙把她昨天做的梦详细描述给了怜冰。
    “我知道这是项玉先陛下的回忆,呃,我只是觉得这需要告诉你们一下。”末了,她对怜冰说道。
    冰蓝色头发的上神严肃地听完了她的全部描述,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情绪不高地咬了一口巧克力夹心的面包,一点也没有身为娇小美丽的明星歌唱家需要控制热量保持身材的自觉。
    对于残响来说仿佛还在昨天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千年前的旧事了,怜冰没有谈及它们的心情和感慨,洛芙也不强求。她简单吃了那一片巧克力酱糊的面包,就当是吃过了早饭,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去解决一下那位小少爷的问题。”她对洛芙说道,还是叹了口气:“殿下,感情方面别太信任凡人阶以上的存在,我们全是王八蛋。”
    她解开了信息屏蔽,喊了艾塔一声,拉开门出去了,留下洛芙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瞪眼:这个人怎么说话呢,她觉得亲爹和紫芫都很靠谱啊。而且她家大人也属于凡人以上吧,这都能骂的吗?
    我……我骂我自己?
    上午的西蒙斯领笼罩在灿烂的晨光之中。
    西蒙斯侯爵的次子,西蒙斯家族的二少爷,皮肤苍白瘦削的布莱恩·西蒙斯正在马厩和坎格瑞安家的少爷米尔格·坎格瑞安谈论着赛马和战马的优劣。
    正当他们就马匹的速度耐力的选择倾向进行辩论的时候,一个人影翻上了远处马厩外围的围栏。
    怜冰穿着她那身极其类似演出服的,冰蓝色的纱质礼服裙坐在那根狭窄的木栏上,像个精怪一族的冰元素。她的影子被晨光一照,正好投在两个正在就马匹进行激烈探讨的年轻人脚下。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幼稚无聊的话题,肃然地仰视着坐在那里的上神。
    “抱歉打扰你们。”怜冰笑嘻嘻地对两个紧张得要死如临大敌的年轻人说道,“不过米尔,公主醒了,刚刚在吃早餐,你要不要去关照一下你的主君?”
    “是!”米尔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谢谢您的提醒!”
    他抬腿就往外跑,毫不迟疑,只是临走丢给了被剩下的布莱恩一个保重的同情眼神。
    西蒙斯少爷被留在了原地,和曾经在王都仰慕过的上神处在一起,而且上神大约是真的来找他的,一时之间只觉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看着跑路的米尔的眼神非常羡慕。
    “布莱恩·西蒙斯,我记得你。”怜冰从栏杆上跳下地,向他走了过来,一点没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辉耀神战的时候布莱恩和西蒙斯侯爵都在王都,目睹一切的他们这里她的身份早就炸上天了,“好巧啊,我记得去年在王都,你对粮食税的征收谈及了很有趣的看法,帮我多掌握了一些辉耀保守派的情况呢。”
    通过这个开场白,她点破自己当时冷酷无情的工作态度,提醒他自己可是会为了工作随便钓老贵族的女人,顺便提醒他一下即便如此自己也是为尊陛下工作的上神,两人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身份差距。一般的年轻人听到这样的开头基本上也是兜头泼一盆冷水的感觉,再有拒绝相信的,她也不介意给他们披露一点老男人们的癖好和细节,管它是真是假,没有任何一个爱慕者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维持住心情的。
    心态崩了什么都好说,大多数年轻人对她也不过就是对不可得的美丽一时的晕眩和迷恋,冷静下来很快就能自己清醒。
    但今天这个好像不太一样……
    “能帮到大人是我的荣幸!”布莱恩答道,因为紧张所以基于剖白自己,“我就知道您在王都是在和那些贵族们虚与委蛇,您果然有重要得多的任务要做。”
    怜冰:emmm
    她认真地凑过去打量着布莱恩,使用着上神的身份,她懒的做任何掩饰,打量的动作可以称得上是放肆,看得年轻人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怜冰问道,“我可没有虚与委蛇,我是自发并且愉快地和他们交往,而且很享受其中的过程和结果。还是说,你认为我家大人,人神塔尔维亚尊陛下,是那种逼迫下属卖身获取消息的大家长?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年轻人。”
    说道最后,她的语调已经危险了起来。她是生命漫长杀伐无数性格恶劣玩弄人心的巅峰上位神,语气稍微危险一点也极端可怕,西蒙斯少爷哪里见过这阵势,被她吓得身体都硬了。
    “大人!我,我对您绝没有一点亵渎的不该有的想法!”年轻人吓得憋不住,喊了出来,“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这样做,但我绝对没有因为这些就看轻您!”
    怜冰收回了观察和恐吓他的嚣张眼神,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这么熟练的老油条是哪里漏了馅。
    布莱恩则开始自暴自弃,反正已经开了头,干脆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您可能不记得了,但那天我和埃尔坎托阁下他们几个起了冲突,正在被公爵阁下为难的时候是您帮我解了围,我非常感激您,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后面有在留心关注您了。”
    “啊,不是哦。”怜冰眨眼,“其实我很喜欢埃尔坎托老公爵,他很体贴,虽然年纪大了但……”
    “我!不是的,我知道您并不真的这么想!”布莱恩脸都憋红了,“您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真的在乎过!您看所有人的眼神,再怎么温柔动人,加起来都没有对那天大雨来接您的管家真切和关怀,我母亲说如果一个人真的在乎另一个人,看他的眼神有光。那时候我就知道您从来都没有……”
    啊……怜冰想,早就说过不要来接我了,被个小孩子看出来,有点丢人啊。搞不好回神殿要被笑死了。
    她不再试图反驳了,也懒的进行这样无趣的争辩。于是他们之间安静了下来,上午的阳光从怜冰的身后照射过来,把她冰蓝色的头发和雪白细腻的肌肤都镶上了一层金边。
    “我从前对您没有什么肮脏亵渎的想法,如果说有什么的话,那么我确实倾慕于您高贵的品格。”布莱恩也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怜冰说道,“但如今我知道了您的身份,欣喜于我对您的猜测很多真实的同时,我也知道您的身份高贵不是我可以触及的。我绝不会再提及此事,也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请您宽恕我的逾越和失礼。”
    虽然怜冰只是个上位神,但人神座下的行者在世俗中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凡人的国王,再加上寿命和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布莱恩也很清楚他和怜冰之间的差距大如天堑。年轻人诚恳地注视着她,目光认真。
    怜冰觉得这回有那么一点点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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