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只听哗啦一声惊天巨响,祈周给他直接踹进了水里,三尺高的水花迸溅,洋洋洒洒一大片,登时像为附近的草地降了场大雨。
    而段青泥看也不敢看他,一手捂紧嘴唇,一手盖在脖侧,逃命似的飞快离开了现场。
    真为难他一个病秧子,溜起来居然比兔子还快。
    *
    医馆附近没几个住户,大多时候都处于沉寂状态。如今陆暇闭门翻书,陆小竹便一人坐大门口,百无聊赖地打着盹儿,小日子过得安逸又清闲。
    忽然门板轰隆的一声,被一股大力猛地冲开了。一时之间北风呼啸,急促的脚步犹如雷响。
    陆小竹蓦地惊醒,便见段青泥扶着门框,耳根子通红,捂紧心口艰难喘气活脱脱像个死里逃生的难民。
    我去,你干嘛呀!我爹说了,你慢慢走路,不能用跑的!
    陆小竹吓了一大跳,立马奔过去,一抬眼瞥见段青泥的嘴唇水润润的,湿而又红,稍微肿了一些。
    陆小竹哇了一声,指着他道:好家伙,你还敢偷吃辣椒!
    段青泥连忙用袖子掩住,也不解释什么,走进屋里左看右看,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偏在这时,门板又是一响!
    陆小竹再一转头,就见门口站了一位湿人。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啪嗒啪嗒滴着水,就没一处是干的此时就剩一张漂亮的脸,却像是笼了一层雾般迷茫。
    段青泥注意到,这位湿人没戴面具。只是表情很模糊,属性暂且无法判断。
    他刚想说点什么,对方已先迈出一步,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段青泥:嘴红了可以用吃辣椒解释!脖子上的大草莓怎么办?说我自己嘬的吗????
    第45章 看星星
    玉宿全身是水, 湿漉漉的头发耷拉下来,便愈发衬得面色阴沉,犹如鬼魅一般不断靠近。
    你先别过来!
    段青泥脸都白了, 乍一见他上前, 立马直往桌子后躲。
    陆小竹看了半天, 没懂他俩你追我赶是在干嘛,遂也跟上去道:喂, 你们刚在外头玩什么啊, 这么兴奋?
    能玩什么?段青泥边躲边道, 我就洗了个澡。
    却见玉宿神情迷惘, 幽黑朦胧的一双睛, 呆怔怔的不带一丝起伏。
    褪去那张白面具后,所有祈周相关的记忆便消失了。很显然的,玉宿记不清自己是为何落水, 也不知道方才做了些什么,只听段青泥说洗了澡, 他便无意识地回道:我也洗澡。
    你?
    陆小竹瞠目结舌道:穿、穿衣服,洗澡?
    哎, 你管人家呢!段青泥生怕事情穿帮,一下子又不躲了, 跑出来替玉宿辩解道,我们玉宿爱干净, 平时就跟衣裳一块洗,这不很方便吗?
    陆小竹一脸这俩有病的嫌弃表情。本想再接两句吐槽, 视线不经意的一偏,忽地一下蹦了起来,惊恐地问:哇, 你你你脖子咋回事儿啊?
    段青泥一愣,心说我脖子怎么了?
    而玉宿也皱了眉,上来拉住他的衣领,目光便跟着沉了下去。
    陆小竹取来铜镜一照段青泥瞬间烧了耳根,趔趄着连退好几步!
    只见他那光洁白皙的脖侧,赫然留有三道暧昧的吻痕。方才亲的时候没注意,殊不料祈周是用了狠劲,到如今时间一长,那些印记愈发红得发肿,要多显有多显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段青泥的心都快飞出来了,这一下玉宿和陆小竹都在盯他。尤其玉宿这厮,好奇心极重,看就要上手碰了段青泥一缩脖子,把衣领立起来,咬着牙道:我刚下水洗澡,遇到一条大水蛭,被它吸出来的!
    玉宿动作一顿,有些怀疑地望着他,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问。
    陆小竹倒真信了,一转头提三个大木桶,兴冲冲道:哪儿有大水蛭?这玩意可入药,不抓白不抓啊!
    段青泥:
    *
    直到晚饭过后,大水蛭这一茬总算绕了过去。
    彼时夜已经深了。
    荒山脚下天色昏黑,医馆窗前烛灯一片,照亮的范围却少得可怜。因着附近鲜少有人居住,每到晚上更是出奇的安静,甚至能听清蜡烛燃烧时的声音。
    陆暇忙于翻阅医书,陆小竹便很早睡下了。他们住的这间屋子很小,医馆正门直通拥挤的后院,原先就一张能用的床;救了段青泥之后,唯二的床是木板搭的,临时在后院划一块地,周围堆满了木柴和杂物,能盖的被褥也只有薄薄一张。
    就现在这落魄的处境,与寒听殿的奢华靡丽相比起来,无疑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段青泥那身子骨是纸做的,一到夜里浸了寒气,多少有点承受不住。如今手边没了暖炉,荒山野岭的后院漏风,他就缩那柴火堆里,一边铺床一边咳嗽,整个后院都是他的声音,远远听来十分揪心。
    而在这时,有一只用布裹的汤婆子,不轻不重放到了脚边。段青泥伸手一摸,温度竟是刚好,捂进怀里很是暖和。
    他一回头,见玉宿又换了身衣裳。那一袭轻而又素的,站不远处,像是邻家砍柴回的俊朗青年干净而纯粹,再无一丝往日沉郁的死气。
    段青泥先是一怔,随后回过神来,扒拉着那只汤婆子,不自然道:这个东西你从哪找来的?
    玉宿答道:拿药罐包的。
    段青泥登时睁大:你
    玉宿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蹲下来,把那汤婆子包实裹紧了,又抓着段青泥的手摁了上去,冷声道:别扯它,不然漏了。
    段青泥呆呆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本以为这厮没什么常识,唯一能关照旁人的举动,就是往头上套麻袋不料玉宿也是细心的,只是先前藏得很深,一直没摁开关罢了。
    然而这有什么用呢?
    段青泥捂着汤婆子,搁怀里暖乎乎的。心里却在想:他的开关又不是我如此下去,享受故人带来的一时安宁,过后当真不会遭报应吗?
    而就在他心绪飞天的时候,玉宿忽又伸手上来,不由分说触向他的脖颈。
    卧槽!!!
    段青泥浑身一缩,当即醒神了,抱紧脖子滚到了墙角:你又搞什么?
    水蛭伤,上药。玉宿拿出刚借来的药盒,从里面挖一大坨软膏出来,直接往某人的脖子上糊!
    不、不需要!
    段青泥当场跳了起来,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连滚带爬逃出了柴堆。可没逃出一半,便被玉宿单手提溜起来,轻而易举地抓了回去,扒开衣领往里一看
    玉宿的表情凝固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怎么了?咯噔一声,段青泥心说完了完了,要被他发现端倪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但玉宿盯着他的脖子,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许久才蹙眉道:这个颜色变深了。
    段青泥:
    玉宿又道:你中毒了?
    段青泥既尴尬又心虚,颤抖着闭上睛,把脸麻木地别到一边。
    起来。玉宿拽他道,去让大夫看看。
    我不!!!段青泥老脸都红了,一个挣扎滚进被褥里,把自己弓成一颗虾米。这时玉宿还待上前,段青泥只好攥紧被角,哭着脸道:没破也没中毒,等几天便消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玉宿:那就上药。
    段青泥一个不字未出口,咬咬牙,终究是忍了下来。就让玉宿抠一大坨药,活像是糊墙一样,涂满他的半个脖子,还涂得十分不均匀。
    原想着这破事总该翻页了吧结果玉宿涂药的时候,冷不防来了一句:祈周是谁?
    段青泥豁然睁开,一直按捺着没有吭声,心跳却如擂鼓一般震颤。
    玉宿又重复一遍:祈周,是谁?
    能是谁?段青泥歪头道,来春馆的俏头牌呗骑舟公子,你不记得了?
    玉宿沉默片刻,道:不是那个骑舟。
    还还有哪个骑舟?段青泥望着他的表情,也不知怎的,心头忽涌上一种微妙的愧意那感觉就像坏媳妇在外面偷腥,面对一无所知的老实丈夫,他简直比做贼还要胆怯心虚。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玉宿突然问这么一句。恰逢院外一阵风来,段青泥顿时闷头咳嗽,且一声咳得比一声响亮,像是有意同他作对一样,吵到两边耳膜都嗡嗡不停。
    别装。
    玉宿见状,当即捏住段青泥的后颈,凉声道:好好说话。可一看他唇角渗了血丝,脸色愈渐白了下来,玉宿手里的力道便又松了,表情也变得不知所措。
    咳咳咳、咳咳
    段青泥每次咳嗽,都明显地非常吃力。咳到最后腰都弯了,整个人几乎是蜷缩的状态,拼命压迫着心肺的位置可那根本起不到缓解的作用。
    等完全停下来的时候,又是冒出一身冷汗,今天的澡算是白洗了。
    而玉宿坐在旁边,默然看着;本想伸出手,朝他心口输送内力。
    别弄了。段青泥翻了个身,慢慢喘气道,让我躺会儿。
    说完他疲惫地阖上,整个后院随之静了下来,能听到绵长微弱的呼吸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尖上,沉而又缓。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玉宿以为他是睡着了,下意识便弯曲手指,想探一探这病秧子的鼻息。
    然而
    段青泥的皮动了动,费了好大力气似的,将他那乌黑的珠子转了个弯。
    随后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指着两人头顶破损不堪的房梁,在那里有一条连接夜空的裂缝,透过间隙能清楚看到高处的风景。
    段青泥说:看,有星星。
    玉宿:
    还是这里好,安静又舒服。段青泥眯了眯,又道,天枢山上面就看不到。
    玉宿:看得到。
    段青泥:?
    天枢山上,比这里亮。玉宿纠正道,而且每晚都有
    段青泥:
    这机器人成功把天聊死了,真不想和他说话。
    重点是天枢山上的星星更亮?
    难道不是山下生活更自由、更惬意吗?!
    段青泥刚才没咳死,这会儿已经被气死了。他一个翻身窝进被褥,闭上睛,懒得再跟机器人废一句话。
    而玉宿等了半天,没等他接下话茬。只好问道:你不看星星了?
    段青泥:不想看了,等回天枢山再看。
    玉宿:为什么?
    天枢山的星星亮,又大又亮!段青泥没好气道,比大水蛭还大、还亮!
    玉宿:这和水蛭有什么关系?
    段青泥:你自己猜吧。
    玉宿:
    这病秧子也把天聊死了,真不想和他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段青泥:来吧!互相伤害!
    第46章 他又笑了!
    次日天还没亮, 段青泥便被大门外的动静吵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一摸怀里的汤婆子,竟还是温热的, 想是玉宿趁他睡着时换过看那外一层布皱巴巴的, 显然不止换了一次。
    如今住偏远的山沟沟里, 与寒听殿衣食充足的生活截然不同。
    陆小竹每天很早起床,先到溪边打水, 回来再劈柴、整理院子而后又忙着上山采药。
    眼下忽然多出两个人, 家里消耗的东西瞬间增出几倍。何况段青泥新换了一副药方, 有几味药是需现采再晾晒的, 光靠陆家父子根本忙不过来。
    于是太阳刚出来的时候, 段青泥和玉宿各背一只药筐,头顶漏风的草帽,脚蹬能蹚水的草鞋, 挽起裤腿跟陆小竹一起进山。
    其实按理来说,以段青泥的身体现状, 根本不宜多动,躺在床上静养最好。
    可玉宿从昨天就发现了, 这病秧子自打离了天枢山后,简直疯得跟个野人一样, 完全放飞自我。
    原本说好是出门采药,但前脚刚一进山, 段青泥就和陆小竹闹腾起来,一下子吵得不可开交。
    起因是段青泥走路很慢, 没几步停下歇一口气,玉宿自己背个大筐,还伸手把段青泥的小筐托着, 两个人在后面粘一起走,前面的陆小竹都快急疯了;走到后来,玉宿连托都不托了,干脆把段青泥背了起来,单手拎着两只箩筐,沿途走得四平八稳,上山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
    陆小竹一眼瞥见,便吐槽说:没眼看了这样还当掌门呢,路边抓只蜗牛都比你强。
    你懂什么?段青泥趴玉宿背上,悠哉悠哉道,真正的绝世高手,都不用自己动的。
    陆小竹道:你有本事下来啊!
    段青泥嘲道:就不!谁叫我是富贵命呢,就得让人背着。
    陆小竹扫了他和玉宿两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就是一句:猪八戒背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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