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焚香炉脸色更加阴沉,慢慢的挤出几个字:“这是张睿煮的,我煮的都喂门口那条流浪狗了。”
    夜里我出了身汗,醒来发现焚香炉不在床上,屋子里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忽然窗门“咔”的一声打开,一条人影闪进房来,倏地蹿到床边。我心叫不好,以为是贼,怎料那人影坐下后,静静看着我。
    窗外云层慢慢拨开,露出明月,借着那点儿月光,我看出人影的轮廓,惊讶道:“张——”
    “嘘!”张睿鬼鬼祟祟往房门那儿望了望,转过脸来,“我是来看看你的病情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苦笑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上生病。”
    月光一会儿又被云层遮没了,我只看见张睿的嘴动了动似要说话,但是房里突然暗下来,他的声音没发出来,紧跟着便传来有人推门进屋的声音。
    等我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只见张睿往旁边让开数步,一个瘦高的人影取而代之坐在床边,长发披到腰间,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脸。
    “半夜里偷进别人的房间,这样不好吧?”这话明显是对张睿说的。
    月光再度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内,张睿站在明处,冷笑道:“不这样,我怕会一辈子见不到。”
    他眯着眼,目光在额前一簇簇碎发的影子里隐隐约约,恍如泛着幽暗光泽的刀刃。
    焚香炉低头对着我,淡淡道:“我说了,他只是发烧而已。”
    两人言语间火花四溅,兵戎相接,我忙握紧焚香炉的手,他却低下头来吻我额头,阻止我开口:“乖,快闭上眼,睡觉。”
    焚香炉那一句说得比往常都温柔,张睿冷冷哼了一声:“龙小爷,巷口药店的季老板说你前几天去买过干花,那些干花用来做什么?”
    张睿的声音高亢响亮,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焚香炉,焚香炉面无表情道:“夏天喝花茶,清火提神,张公子这也要刨根问底?”
    张睿眉毛一挑:“五色梅也能用来泡茶?”
    “做香囊而已。”焚香炉冷道,“我习惯身上带着香袋,这点张公子不需要再问为什么吧?”
    张睿道:“你难道不知道五色梅的香味中含毒?”
    “所以后来我扔了。”
    焚香炉鲜少这样多话,通常别人问他十来句,他也未必会出声回答,可是张睿的提问,他却一一都答了,而且每句话字数不少。
    我看着焚香炉,他的整个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对不起,打扰了。”张睿退到窗边,翻出窗户走了。我等焚香炉躺上床,温声说:“五色梅的毒性,好像会引起发烧、腹泻等症状,不过夏天容易吃坏肚子,估计是我乱吃东西引起肠胃炎才发烧的……香炉,你别因此而内疚。”
    焚香炉一声不吭,我转头看见他背对着我,月光似一层薄雾,淡淡地洒在他清瘦的肩线上,那道弧度往下一直隐没在腰际。
    如斯寂寞的感觉。
    我脑中反复回想着刚才他和张睿的对话,思来想去,觉得焚香炉是有些不对劲。
    我轻轻道:“香炉,我不和张睿他们一起了。等过阵子,把店关了,我和你一起去倒斗,那个什么通天教主的墓,张睿、姜五爷他们未必能在短期内找到,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我们两个不会输给他们。”我顿了顿,微颤着声,“你还想去哪里,告诉我,我会一直跟着你,一心一意做你的拖油瓶,好不好?”
    等了一会,焚香炉才道:“为什么说这种话?”
    “我……我不希望你不高兴。”
    再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焚香炉说:“只要想着你,我就不会不高兴,但如果你不开心,我也会不高兴。我要的是你快乐,不是要把你锁在我身边,闷成闷油瓶。”
    我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继而心里却莫名的淌过一丝酸涩。
    “张睿等着你出发,”焚香炉道,“你就和他们去吧。我留在长沙看店,不然半年来的心血就这样舍弃,太可惜了。”
    为了等我,张睿在长沙滞留了十来天,我的确不好意思让他白等。所以后来,我还是同张睿他们一道,离开了长沙。
    尽管焚香炉那天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一看他的脸色,临时又改变主意说不去了,张睿立马眼睛瞪过来,焚香炉催促着我道:“答应了别人不可半途反悔,大丈夫一言九鼎。”
    张睿眼睛轻轻扫向焚香炉,焚香炉道貌岸然,转身假装没看见。
    这两人越来越水火不容,只怕我一转身,他们就要在我背后各捅对方一刀子。坐在车上,我也一直在反复思索,焚香炉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满脸不愿我跟着张睿去的表情,却又一个劲摧我上路,他从来不是口是心非的人,一板一正,是什么就说什么,不然就干脆缄默不语,可什么时候人变得这样矫情了?
    倨傲娇嗔,那不是张小哥张女王的专利么?
    我随着烦乱的思绪,眼睛不由得瞟向张睿。
    张睿似憋了很久,等到车子已经开出湖南边界,他靠着车窗,才慢慢道:“瓶子,你知不知道,是龙小爷故意让你闻五色梅的香味,引致中毒发烧?”
    我撇撇嘴:“你凭什么说他是故意的?”
    张睿笑了一声:“你们夜夜交欢,他要对你下手,太容易了。”
    他半眯着眼,视线从眼尾扫过来,斜斜看我。我板着脸,不快地道:“你怎么了,说话这么难听,针对香炉也就罢了,还想跟我吵架?”
    张睿别过脸去,不再做声。
    白大褂忍不住道:“小哥,你错怪我们当家了。你有没有看见你们店门口那条狗?”
    我一愣:“狗怎么了?”
    “早上我们出发时,你还有见到它蹲你们店门口不?你以为它跑别地方讨吃的去了?不是,那狗它昨晚死了!自从它吃了小爷的粥,天天萎靡不振趴在那动都不动,挨到昨天终于不行了!”
    白大褂咧嘴对我道:“小哥,昨晚你恐怕被小爷干得够呛,一觉睡到大天亮吧?”
    他一脸流氓腔,我看了很不爽:“关你毛事!”
    白大褂冷笑:“他娘的,你枕头边的人半夜里出过门,你知道不?小爷趁你熟睡时,去把狗尸体埋城东桥下,我们把尸体挖出来解剖,验出那畜生中了五色梅的花毒,还混着天门冬素,天门冬素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我听得心里不由一颤。副驾驶座上,那个陌生男人道:“花叶万年青中含有天门冬素,毒素破坏声带,服食以后会致哑。”
    张睿转向我:“两种植物调配在一起,是蛊师常用的毒药,不会致死,但服食者可能终生无法生活自理。”
    我粗着嗓门道:“你们认为香炉在粥里下毒,那粥本来是煮给我喝的,你们想说,他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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