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香奈惠的手机号递给炭彦,房石阳明简短地给他解释起目前的情况。
    说起来稍微有点麻烦,总之很多古怪的事都要发生了,这件事只是个开始,等你带着你哥哥回来之后,记得去找产屋敷一族帮忙。
    眼前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道咒灵的存在,但在今天之后,想必也会被卷进事情的中心。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让普通人,尤其是小孩子涉及这些危险的事。
    产屋敷是那个刷新最长寿记录的老人,产屋敷辉利哉吗?炭彦问,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
    听到这句话的灶门炭治郎微微睁大了眼:你说辉利哉?
    是的。房石阳明点了点头,产屋敷家还有另外两个人产屋敷耀哉和产屋敷天音,准确来说是他们的转世,你或许也认识。而且不仅是产屋敷家,目前出现的转生者很多。
    转世这样啊,主公大人他们
    炭治郎想起那些早逝的人,刚刚露出有些感动的笑,然后就听见继国岩胜开口道:
    别高兴太早这件事不解决,你也无法与那些人再会。
    呃,说的也是
    说实话,要不是看见继国岩胜的六只眼睛,他几乎要忘了这个同为幽灵的青年原本是鬼了。
    不仅对自己这个参与击杀鬼舞辻无惨的仇人没有半分仇恨,甚至还与身为人类的房石阳明成了朋友。
    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样了。灶门炭治郎想着。要是别的鬼都像他一样就好了。
    结界形成之后,你先跟着我行动但到了那边之后你就自求多福。
    房石阳明有些意外,他看向这个曾与鬼杀队有不共戴天立场的幽灵,问道:岩胜先生也要一起去吗?这次的目标是救人来着,其中也包括了鬼杀队的后代和转世。
    武士只是淡淡道:那个将我从地狱带出来的家伙可能也介入了这件事。而且这回没有申奈明神帮助你一个人恐怕活不下去。
    那还真是对我的误解。
    青年苦笑一下。
    既然对手不是咒灵之类会不由分说就杀人的存在,那他还没那么容易死。
    此时,地狱之车上。
    茶茶丸灵活地在车厢之间穿梭,很快发现了在车座底下的某个突兀的东西。
    那是一枚贴满符咒的钉子,符上是暗红色的繁复字迹,从那之间的空隙能看见里面仿佛生了锈一般的金属材质。
    所谓的楔子,大概就是这个吧。
    她在眼前比了个停下的手势,刚准备让茶茶丸去通知愈史郎来拔掉这个东西,就看见这只猫直接扑上前,将那个钉子直接咬了出来,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坑洞。
    好厉害。
    这是猫应该有的力气吗?
    不知道茶茶丸也是鬼的香奈惠刚这样想着,视野就跟着转身的猫一同从车座底下出来了。
    随后,目睹了异变。
    原本和生者之车别无二致的现代化车厢突然变得锈迹斑斑,墙上的海报和头顶的拉环形扶手都破损开来,整辆列车仿佛刚从某个被遗弃了数十年的角落里捞回来一样。
    而身处地狱之车上的愈史郎和香奈乎,都闻到了一股令人皱眉的腐朽气味。
    香奈乎神色一变,除了问到的气味之外,她还感受到了另一种让人浑身发毛的气息。
    别紧张,只是第一个楔子被拔出后,地狱的气息也一同泄露了而已。愈史郎声音平稳地道,这一百多年来我查了很多资料,这样的列车在历史上其实出现过,但直接将一整车人都带走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包括名为如月车站的有名都市怪谈在内,都是类似的例子。
    与来自地狱的列车并行时,会让人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乘坐到错误的车上,然后去往未知的深渊。
    一百年来?香奈乎捕捉到他话语里的某些信息,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
    浅蓝色短发的鬼张了张嘴似乎想岔开话题,但思考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她。
    因为我遇到过。他目光冰冷地道,那个完成了仪式的,恶魔一样的人加茂宪伦。
    【鬼?似乎异常的弱啊。】
    【我的计划中不需要你,所以高兴点,你可以捡回一条命了。】
    【很遗憾,你已经无法阻止我了,但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也能看到成果的吧。】
    【将你熟悉的人们做成人柱,开启深渊之门之后的景色】
    【我很期待啊,你也一定是吧?】
    愈史郎还没到吗?
    从宅邸中走出来的天音看向站在门口等人的产屋敷耀哉,后者回过头,问她:我电话打不通,还没有消息,辉利哉那里怎么样了?
    因为等的太久,我本来打算先带他去公园里散步,但他拒绝了。
    百年来从未失约的老友突然迟到,产屋敷辉利哉会感到忧心也是在所难免。
    没事的。
    产屋敷耀哉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安慰天音道。
    愈史郎一定会来的。
    第六十四章
    本来在珠世死后, 愈史郎也是想跟着一同离去的。
    但在灶门炭治郎的劝说下,他暂时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与茶茶丸一起成为了世界上最后的鬼。
    在将珠世的遗物与后事处理妥当后, 他开始学习绘画。
    珠世很喜欢画,无论生活在怎样暗无天日的环境里, 房间里总会挂上一幅风景图,可能是怀念那些在阳光下赏景的日子, 也可能是单纯喜欢这些精巧的作品。
    于是愈史郎在失去了作为她助手的工作后, 也开始尝试这项艺术,不知不觉间,他画的内容全都变成了珠世小姐。
    一次又一次, 将自己心中的思念寄托在笔端。
    珠世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除了被整理好的医学笔记之外, 只有一封留给愈史郎的信, 表达了对他的深重感谢,让他照顾好自己等。除此之外, 连如何安排后事都没有说,于是愈史郎在鬼杀队士们的墓地附近为她立了块碑,里面埋葬着珠世小姐生前最喜欢的一套和服, 以及最喜欢的一幅画。
    这衣冠冢的建立与其说是为了珠世,不如说是为了愈史郎自己, 或许墓地从来都是为生者而建吧,因为需要一个可以去祭奠的地方,否则这哀思无从安放。
    还记得那是百年前的某日,在天黑了之后,他动身前往墓园,特地错开了其他前来祭拜的人, 踏入其中。
    然后一边祈祷着曾身为鬼的珠世小姐能够被天神所原谅,一边默不作声地放下一束花,就如同过去数年一样。
    但就在这次,他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力量残留在附近。
    那感觉很像血鬼术,但怎么可能呢?鬼舞辻无惨死后所有他制造的鬼都烟消云散,除了自己和茶茶丸两个特例,所以那力量绝非来自于鬼,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凭借着身为鬼的敏锐感官,愈史郎一路跟着那种力量从后门离开了墓园,然后走进了月色下的深林,就在那里,他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男人,和一个漆黑的仿佛影子一样的孩子。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能依稀看见那孩子留着娃娃头,穿着粗糙的衣服,脸部则完全看不清,不知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还是那里原本就只有一片漆黑。
    作为人柱的人选,再好不过。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现在已经没剩下几个,但等他们转世后,依旧可以成为良好的素材。
    在接近他们之前,愈史郎就已经在额头上贴了能够隐藏身形的符咒,并且藏身于一片灌木之后,但那孩子还是转过头来,大概是看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哥哥?或者应该叫叔叔吗?那声音听不出男女,天真中带着一点责怪你在这里做什么?
    愈史郎没有出声,但那孩子却继续道:偷偷跟着别人是很不好的行为吧?来,不要藏了,从那里出来吧,出来我就原谅你。
    这时,旁边那个撑着伞的男人也转过头来,他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鼻子下方留有时下流行的卫生胡,面色严肃,额头上还有一排缝合线。
    在看到那个男人的脸的瞬间,愈史郎涌起一阵恶寒。
    错不了。
    这个家伙并非人类,当然也不是鬼,而是更加恶劣的什么东西。
    继续隐藏自己已经没有意义,他揭下隐身的符咒,警惕地来到两人面前。
    是鬼吗?没想到还有存活的个例,但是看上去相当的弱啊。年长的男人摸了摸下巴,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样物品,应该用不着吧?你说呢?
    你们到那片墓地里做什么?
    你在生气吗?鬼叔叔?黑色的孩子歪了歪头,然后双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
    「用这样的声音,你还会生气吗?」
    再听见那句话的瞬间,愈史郎原本伪装成人类的双瞳骤然竖了起来,他怔怔地立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那是
    那是,珠世小姐的声音?
    他们对珠世小姐做了什么?
    不,为什么他们会知道
    最初的茫然过后,是翻涌到脑中的滔天怒意。
    如果我没猜错,你听见了所爱之人的声音吧?那孩子说话时再次回到了之前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地狱最能反映人心恐惧的角落,而你最害怕的事情,也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愈史郎的喉咙里已经泛起血腥味,但即便如此,在听到最后那句威胁时,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告诉你的话,你能陪我玩吗?
    我姑且提醒一句。男人制止道,我们得赶紧去准备仪式,不要忘记正事。
    那是,想要阻止我的意思?孩子依旧用着天真的语气。
    不,只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嗯说得也对。
    随后,撑着伞的男人转头看向愈史郎: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哦对,我的名字是加茂宪伦。
    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你也能看见成果。那张僵尸一般死气沉沉的面容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将你熟悉的人们做成人柱,开启深渊之门的那天,还请多期待一下。
    话音刚落,愈史郎就感觉脑后一痛,某种他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力量狠狠地来了一击,将他直接打昏过去。
    视野恍惚间,看见那名为加茂宪伦的男人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被砍成两截的古旧笛子。
    这可是好东西,完全能够作为仪式的中心,快点过去吧。
    那这只鬼呢?黑色的孩子问。
    他若是能在太阳出现之前醒过来逃走,那我对他的未来也算有点期待
    随后,愈史郎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幸存者们的幸福是来之不易的。
    就算是明面上嫌弃着人类,离群索居的愈史郎,也时刻将这句话铭记在心。
    所以之后的百年时间里,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连经常来往的产屋敷辉利哉都没有。只是自己私下默默调查,花了很久,调查到了咒术界的存在,又花了很久,硬是以鬼之身锻炼出了对咒术最基本的感知能力,并且将自己的血鬼术与咒力完成了最基本的融合。
    而且就在不久前,找到了制胜的关键。
    回到现在,在动荡的地狱之车内,愈史郎开始往车头的方向前进。
    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结束在这里,哪怕是为了此时不知有没有轮回转世的珠世小姐,哪怕是为了那些鬼杀队士们的亡灵。
    很快,第二枚楔子在第一车厢的天花板角落里被发现了,愈史郎轻松地将其拔除,然后转而调查起其他。
    如果说拔除第一枚楔子之后车厢开始变得生锈而破败,那第二枚被拔除之后,更多的便是常识难以理解的异变。
    香奈惠跟着茶茶丸的视角走在地狱之车里,她看见车顶上方的拉环扶手变成了一只只人手,车厢壁出现了破洞,从外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诡异声响,令人心生恐惧。
    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普通而幸福的家庭中,虽然在民俗学社团中,从年纪轻轻就加入了民俗学研究所的织部泰长那里,学到了一些有关那个世界的知识,但本质上还是个常识人。
    所以现在就很奇怪了。
    香奈惠一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发现那里除了稍稍加速之外,居然没有其他的反应。
    这些恐怖的景象,就好像不是第一次接触了一样。
    为什么我会这样感觉?
    还没有想明白,她突然看见车外有什么东西顺着窗户的破洞钻了进来,那是一个小孩模样的灰色人形,张大了满是利齿的嘴,双目通红,脑袋倒转着向茶茶丸的方向爬了过来。
    糟了。
    香奈惠紧张起来,示意茶茶丸先回到愈史郎身边,猫咪很是听话地灵巧穿行于破败的车厢,从第三车厢一路奔向车头的方向。
    而就在路过中途的时候,它看见了披着白色披风的单马尾女子,正专注地站在墙上某个被层层符咒封起来的,原本应该放着应急工具的箱子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茶茶丸回头看了一眼,那无声无息的恶灵紧追不舍,动作就像某种善于弹跳的蜘蛛般灵敏。
    得提醒她。
    香奈惠心里着了慌,情急之下她停下与茶茶丸的视野共享,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并行列车的外侧已经趴了不少恶灵,而就在自己对面,正好能看见那个女子的身影。
    好眼熟。
    难道我认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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