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宝珠点点头,“嗯,今天脑袋昏沉沉的,睡的早。”作势要下床,“臣妾不知皇上今晚会来,把王八洗掉了。臣妾现在就去画上。”
    康熙把她摁回床上,赶紧说,“一会儿太医过来,问问他怎么清洗。”
    “不用洗。皇上喜欢臣妾这个样子,臣妾以后天天画。臣妾就是为皇上而生的。臣妾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伺候皇上,取悦于皇上。臣妾没有自己的人格,没有尊严……”
    “贵妃是不是发烧了,胡乱说话。”听到她这样的话,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难受。康熙摸她的额头,说:“若是不舒服就继续睡吧,别说话了。”
    “嗯。”
    佟宝珠闭上眼,翻了个身,面朝里。
    康熙知道佟宝珠爱干净,从上到下,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尤其是头发,以前是三四天洗一回。本来是昨晚才洗的,今晚又洗了一遍。
    出了浴房,赶紧问宫人:“太医有办法去掉墨渍吗?”
    “娘娘没让看,让太医走了。”
    “贵妃呢?”
    “睡了。”
    康熙:“……”进了卧房一看,不但是睡了,还睡着了。轻唤了一声,“贵妃?”不应声。
    贵妃最讨厌睡着的时候,被弄醒。
    此时把她叫醒......会更生气吧?
    康熙犹豫了片刻,只好也睡了。次日醒来,佟宝珠仍睡的香。没敢强行把她拉起,而是蹑手蹑脚地穿了衣服,去上朝。
    后悔得肠子疼!
    自己这是都干了什么事嘛。真是幼稚!
    第120章 糟心
    佟宝珠睡到天色大亮才起, 按着太医留话说的法子,又洗了两遍脸,才总算把墨渍洗掉。
    这日上午,来请安的人特别多。看着用面巾遮脸的皇贵妃, 大家都好奇的要命, 暗自猜测, 皇贵妃脸上的王八还在不在。
    好奇归好奇, 没一人有胆子当着众人的面, 主动问。只是说话的时候, 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看得佟宝珠的脸发热。
    告退的时候, 慧嫔走在最后,悄声问:“娘娘脸上还画着小乌龟?”
    佟宝珠反问:“你说呢?”
    慧嫔吃吃笑:“嫔妾不知, 所以嫔妾才想知道。”转话道,“不过,嫔妾猜,肯定不是娘娘画的。”
    又道:“臣妾听说的是,娘娘惹怒了皇上,去乾清宫求原谅, 等了许久,没被召见。于是在脸上画了两只小乌龟,搏皇上一乐。于是皇上就原谅了娘娘。”
    佟宝珠笑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要是想争宠,也试试这种法子。”
    慧嫔嘿嘿笑:“嫔妾就是这么告诉别人的,让别人也试试。娘娘瞧着吧, 这两天一准得有人往脸上画王八。”
    佟宝珠一点也不觉得, 别人往脸上画王八, 有什么好笑的。后宫就只有这一个男人, 而且是主宰着她们以及她们全家命运的男人,谁不想争宠呢?
    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做些令自己都厌恶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过一个电视剧,主角是个狙击手。其中一个情节,主角为了狙击敌人,在一个地方埋伏了许久,看到自己的亲人受了伤害,仍一动不动。
    为了某个信念或是目的,能够忍辱负重,作践自己的人,那人或许不一定值得尊敬,但不应该去嘲笑。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活得体面?
    她一个皇贵妃在后宫里还要委屈自己呢,何况是那些低位嫔妃们。
    不过,后宫的生活,除了康熙这只大猪蹄子,常常让人糟心之外。其它方面,还都挺好的。有很多,令人欣慰的地方。
    早餐的时候,跟四阿哥和七阿哥交待了,中午下了学,让他们直接去东二所。
    还不到中午,佟宝珠就去了东二所等着他们,同他们一起用午膳。
    午膳后,郑重地和四阿哥谈话,告诉他,德妃是他的亲额娘。并告诉他,德妃不能抚养他的原因。
    四阿哥笑嘻嘻道:“儿子知道了。”无一丝她想象中的震惊,也没有一点不能接受的意思。以至于她准备的那些安慰的话,没机会说出去。
    佟宝珠摸摸他的头,“早知道胤禛这么懂事,就早两年告诉你了。额娘是担心你知道,额娘不是你的亲额娘,你会难过。”
    四阿哥嘿嘿笑:“不难过,额娘待儿子很好,比亲额娘还亲。”
    佟宝珠眼眶一热,泪差点没掉出来。康熙那个王八糕子,怎么能种出来这么懂事的儿子呢。看着儿子们的面子,也原谅他那种愚蠢的行为。
    她“嗯”了一声后,说道:“我也是把你当成了亲儿子。希望你健康,希望你开心。以后胤禛去承乾宫请安,顺便也要去永和宫给德额娘请安。德额娘也很爱胤禛,以前担心胤禛胡思乱想,才没敢对胤禛表现的太过关心。其实她在心里也很关心你。”
    四阿哥嘿嘿笑,不接话。
    佟宝珠被他笑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了话题:“还有七阿哥。他现在也能慢慢走了,你告诉他,让他也去给戴佳额娘请安。”七阿哥早就知道戴佳氏是他亲额娘的事,佟宝珠便没交待太多。
    正准备说,让他们午休一会儿呢。
    四阿哥笑问:“额娘的脸怎么了?”
    早上的时候,他就问过。佟宝珠告诉他,过敏了。
    再次又问,看来是不相信。
    佟宝珠没再坚持早上的说法,而是严肃地说:“别人用面巾遮脸,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再这样追着问,那就是不礼貌,懂吗?”
    四阿哥收敛了笑意,迟疑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又哈哈笑道:“儿子也想在脸上画一只乌龟,额娘帮我画好吗?”
    佟宝珠:“……”她为什么要为了给康猪蹄子赌气,把脸蒙上?
    这还不算最令她糟心的。
    回了承乾宫,才知道更糟心的在等着她。
    “皇额娘,儿子最近忙,很少来给您请安。皇额娘若是有需要儿子的地方,可以差人去毓庆宫跟凌普说一声。”
    太子低眉敛目地同她说话。
    佟宝珠:“......”
    这些阿哥们,不论怎么叫额娘,她都是庶母,到底不是亲额娘。他们小的时候,还经常来。最近这两年,大阿哥因为大福晋的事,还十天半月的往这里跑一趟,太子基本只是在节日的时候来拜礼。
    这打着探望四阿哥迁宫的事,特意跑来一趟,敢情也是听说她往脸上画乌龟,以为她遇着什么了难事。
    这该糟心呢?还是暖心?
    要说是暖心。
    可这也让令她在孩子们面前失脸面了些。她不在意,嫔妃们怎么想她,却在意孩子们的想法。
    佟宝珠迟疑了半天后,说:“我想出宫两日散散心,你皇阿玛不同意。就去求了他。”接着又笑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用些手段的。”呼,终于给自己找了个不太丢脸的理由。
    “皇阿玛同意了吗?”
    佟宝珠摇摇头。
    太子笑:“儿子帮皇额娘想想办法。”
    康熙批了桌案上的最后一本折子,放下朱笔,问司候笔墨的太监:“就这些了吧?”
    “禀主子,这里还有内阁刚送过来的七本。”太监把左案角的奏呈放在康熙手边。
    “新送的不急,朕明日再看。”
    “送奏呈过来的曹公公说,最上面一本是关于宁古塔那边的事;第二本是准葛尔;第三本是黄河;第四本是江南……”
    “朕知道了。”康熙打断了他的话,抽了最上面的一本打开,看了片刻,重重摔在龙案上。
    司墨太监吓得一哆嗦。
    康熙捏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心,重又打开,拿起朱笔去批。批后,扔在右案角,抽出最下面的一本奏呈。
    殿门外面,一名太监低声问另一名太监:“万岁爷还没忙完?”
    “你没看见小柳子还没出来?”
    问话那名太监嘿嘿笑:“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人,别不耐烦嘛。咱也是为咱的主子着想,主子那边急着求见万岁爷呢。”
    “行了。你别在这里晃悠了,待万岁爷忙完,我传话给你。”
    “谢了啊。下了值,我们一起出宫喝酒。”
    天近黄昏,康熙批完了龙案上的最后一本奏呈。扔下朱笔,站起身往西暖阁的方向走:“朕洗个脸,去承乾宫里用膳。”
    康熙洗了脸,又换了衣服。正要摆驾出门,进来一名太监传话:“启禀主子,太子殿下求见。”
    “什么事?”康熙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耐烦。从下早朝忙现在,终于把手头的事,暂时都解决了。
    又有人来。
    为了节省时间,他的早点是和索额图一起用的;午膳和佟国纲一起用。趁着用膳前后的间隙,与他们谈事。
    朕想去早些见贵妃就这么难吗?
    迟迟没人应话。康熙也没指望着有人应话,就是那么顺口一问。
    犹豫了片刻后,说道:“让太子进来吧。”
    十一岁的少年快长成人了,仅比引领他进来的太监低了半头。眉宇舒缓,眼角微弯,鼻头圆润。
    整个人清澈干净,在他脸上看不到一点人间的疾苦。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和而又蓬勃的少年气。
    用奴才们私下里谈论他的话来形容他的长相,那就是:殿下长了一副慈悲相。
    “儿臣叩见皇阿玛。”
    太子打下杏黄色的马蹄袖半跪行礼。
    “平身吧。”康熙背手站在屋中央。一幅有事你快说,说完赶紧走,朕还等着有事办的状态,“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谢皇阿玛。”
    太子站起身后,微笑着回话:“回皇阿玛的话,儿子今天描了五遍东坡居士的《洞庭春色赋》,背诵了《群书治要》,做了一篇策论,练了半个时辰的箭术。”
    “嗯。”
    康熙点了一下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像翠竹一样节节成长,十分欣慰,“太子认为东坡居士的哪首诗词最好?”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认为是《水调歌头》,是词的形式,却兼具了诗的美感。”
    康熙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从一个人喜欢的事物里,能看出这个人的胸怀。身为一国之君,应该喜欢《赤壁怀古》那种大气磅礴的意境。而不是明月几时有的感春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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