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小姑娘嘴角翘起,喜上眉梢。
    话音刚落,平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殿下,外间有信来了。
    信被平儿送了进来,道:王妃回来了,说是昨日到的,今晨去拜见太后,没成想,太后说身子不适,不见她。这不王妃就使了信来,问一问太妃的身体可好。
    王妃指的是信安王的妻子。
    信安王与先帝同辈,先帝为长,他为幼,不过前些年病死了,留下王妃一人还有几个庶女。
    王妃本在封地上,去年染了病,封地上的大夫没有办法就劝她来京救治,这才到了洛阳城。
    秦棠溪将信看过之后就吩咐平儿:你拿着公主府的令牌去太医院请太医,缺什么药材就来公主拿。
    平儿答应了,回身就出去准备。明姝闻言觉得奇怪,是信安王的王妃吗?
    你知道?秦棠溪笑言。
    明姝不说话了,说甚错甚,她就是一花楼女子,怎会知晓高门大户的事情。
    小姑娘欲言又止,秦棠溪也不追问,叫人去准备出府的事宜。
    临出府的时候小姑娘又奇怪道:殿下近日不忙吗?
    陪你不好?秦棠溪扶着她的手,目光扫了一眼府外的行人。
    小姑娘心思浅,开心地笑了笑,欢快地上了马车。
    长公主不问朝政,流连花楼女子的事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手中请安的奏疏就看不下去了。
    阿姐这是换了什么性子?
    荣昌侯借故道:既然她懈怠,不如陛下趁机夺回朝政,上次枢密院替补一事换了长公主人,您损失颇大。
    皇帝坐在龙椅上,想起那些屈辱自然记恨在心,心中还是放心不下,道:若是她故意为之,引朕上当,岂不随了她的心意
    阿姐心思了得,宠爱花楼女子虽说有些荒唐,与旁人做的离经叛道之事比起来实则算不得什么,且先帝先例在前,阿姐的事情就有例可循。
    这么一想,总觉得阿姐就是故意做出懈怠的样子。
    半晌后,她依旧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便道:侯爷派人去盯紧些,另外信安王妃回来了,您也让人去盯着些。
    陛下盯着她作甚?荣昌侯不明白,信安王爷早几年就去世了,王妃孤苦一人又无儿女,孤家寡人并无威胁。
    皇帝摆手,她与安太妃书信来往密切,总有些名堂在里面。
    荣昌侯被这么一提醒就想起了些往事,道:信安王妃曾有一女,早逝后就一直并无所出,她与太妃关系尚是不错,可是想什么招对付陛下?
    先盯着些,朕出宫一趟,会会阿姐。皇帝内心烦躁,面对看不清的局势心中总是不宁,阿姐到时在玩什么招。
    荣昌侯离开后,皇帝换了衣袍后,扮作世家公子出了宫门。
    正在衣铺里的两人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心思,明姝肤色好,不管什么颜色都能驾驭。秦棠溪好似是故意的,给她选了红色苏锦海棠如意的料子,又吩咐店家做的精致些。
    出了衣裳铺子后,再走几步就是玉石铺,两人刚走进就看到了不速之客。
    皇帝在选压襟,圆润的玉石触手生暖,摸着也很光滑,店家却道:这类玉石是上乘的,若是作为压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无妨,就选这个。皇帝心不在焉,她又不缺银子。
    店家见劝不动就让人拿下去镶刻,见又来了贵人后疾步迎了过去,没想到小郎君先他一步靠过去:阿姐。
    明姝瞧见皇帝后就下意识在屋里寻找,竟没有看到秦见晗的身影,皇帝出来玩竟然不带她。
    秦棠溪借故握着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略显不快,面对皇帝也少了往日的恭谨:公子怎地出门了。
    阿姐出来享乐,我就不成吗?明姝姑娘好像又美了些,果然,公主府的水土很养人。皇帝阴阳怪气,吩咐店家去取玉钗首饰,道:碰面也是有缘,明姝姑娘可有看重的,我送你可好?
    半道杀出了皇帝,长公主少不得剜她几眼,道:公主府不缺。
    皇帝眄视长公主,我送她,又不送阿姐,阿姐是醋了吗?你且问明姝姑娘愿不愿意要。
    矛头直指明姝,店家都不敢随意插话了。
    明姝左右看了两眼后,果断向殿下处靠了靠,耷拉着脑袋都不敢说话。
    小姑娘胆小如鼠,连看人的勇气都没有。
    皇帝嗤笑:阿姐真凶。
    秦棠溪笑言:规矩好罢了。
    皇帝只得放弃,拂开店家送来的玉饰,明姝觑她一眼,皇帝无事盯着她作甚。
    秦棠溪不管皇帝的想法,让店家选了些玉钗步摇送至公主府,这才牵着小姑娘回府。
    皇帝一步不离地跟着回公主府,跨过门槛的时候,长公主开口道:去将珑安郡主请来。
    皇帝不悦:喊她来做甚,无故扰了清净。
    明姝听出关键点,皇帝不喜欢秦见晗?她看向皇帝,果然,对方面色不喜不说,眉头紧锁,显然很抗拒长公主的提议。
    长公主笑了笑,好,不过府里新进了人,陛下可要见见?
    皇帝这才展了笑颜,见见也成,阿姐这是割爱?
    陛下喜欢就成。长公主轻飘飘一句,眸光示意平儿将人引来。
    厅内设置好筵席,皇帝坐在主位上,半晌后,安太妃闻声而来。
    见到安太妃的身影,皇帝就不觉咽了咽口水,上次被安太妃算计的事历历在目,至今不想再回忆。
    安太妃倒是洒脱的在皇帝下首坐下,正襟危坐后,朝着皇帝淡淡一笑:听闻陛下来了,我特来相陪。不知陛下可知信安王妃回来了,又听闻她在找女儿,您可知晓。
    暴风雨般的开头将筵席搅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太妃亲切的口吻,听得人心口发憷。
    长公主垂眸不语,余光扫向偷偷摸摸出屋的小姑娘,唇角弯了弯,主动给她打掩护,顺口道:王妃哪里来的女儿。
    不知就好好听着。安太妃语气不善,朝着皇帝举杯,亲昵道:陛下不知,信安王与王妃诞下的女儿命数相克,因此将女儿送走了,对外便道病逝。后来信安王病逝,王妃就想着将女儿接回来,谁知那户人家早就搬走了,因此,王妃思女成染病在床。
    皇帝饮了口酒,辛辣得喉间发痒,安太妃拿她当三岁孩子来糊弄,不过她装作信了,痛心疾首道:不想叔王府内竟还有这等事,朕回去后就让人去找。
    陛下不用分神,我就同您说一声罢了,信安王与先帝情同手足,想来他二人也记挂此事。安太妃十分惋惜,余光却见长公主神色淡漠,忍不住朝她瞪了一眼,长公主好像不信?
    秦棠溪心系出去作怪的小姑娘,无心听着这些老生常谈的故事,略微走神就被抓包,抬眸应付道:女儿自然信的。
    你压根就不信,你的话可是会影响到陛下的,你若不信,陛下自然不信,陛下您信吗?安太妃回身将矛头指向皇帝。
    皇帝一怔,讷讷道:信、朕信。
    屋里说话,平儿引着弥珍入内。
    皇帝登时就被吸引了目光,然而刚看了两眼,明姝就从外面偷偷走进来。
    佳人在前,其他女子便觉得庸俗,皇帝看不下去了,但安太妃依旧在聒噪,她索性就唤了弥珍近前伺候。
    安太妃这才止住话题。
    明姝喜滋滋地坐回原位,小心地捧着酒盏浅浅地饮了一口,眉梢眼角都染着笑,可见出去做了不少坏事。秦棠溪伸手掐住她的脉搏,使劲捏了捏,去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啊。小姑娘眯眼笑了笑,想都不想就将自己喝了一口的酒盏递到殿下的唇角旁。
    待会与你清算。秦棠溪不计较她的小心思,再见弥珍依偎着皇帝就觉得有趣,小姑娘开始报复了。
    酒过三巡后,皇帝醉意明显,弥珍轻轻给她揉着额头,语气缠绵道:您喝多了,可要休息?
    皇帝不吭声,目光忍不住看向明姝,朝她招招手:过来。
    明姝往殿下的身后缩了缩,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口:殿下,我、我不想
    弥珍笑着握住皇帝招手的手腕,轻轻碰上她的侧脸,您唤旁人做什么,我哪里不好吗?
    花楼女子媚意入骨,甚至比宫里人更知道怎么伺候人,弥珍不知皇帝的身份,便不知畏惧,只当是寻常女儿家来招待。
    这时明姝顺着杆子就爬,伏在殿下耳畔:殿下,你看她,攀权附势,我、我不会的,我只留在你这里的。
    说话的间隙在她腰间摸了摸,顺势解了玉佩,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真诚地凝望着殿下。
    秦棠溪没有回应她,令平儿扶持皇帝去屋里休息。
    弥珍一步不离的跟着,显然是不将长公主放在心上。
    安太妃此时唤住秦棠溪,目光徐徐落在明姝身上,后者识趣地离开。
    明姝志不在此,悄悄出去后唤来信枝,悄悄写了密信给她:你送去对面巷子里的胡家,就说是给珑安郡主的。
    信枝害怕,那可是大户人家,不会信我的。
    我就知晓你会这么说,拿着这个去,信枝你该知晓我今时不同往日了,殿下爱护我,你就挺起胸膛。你若是畏畏缩缩不去办事,到时我大可换了旁人去做。明姝点拨道。
    别,我这就去,姑娘别换人。信枝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将信与玉佩塞进袖袋里。
    两人说话的时候,平儿看了一眼,等她过来信枝便离开了,她狐疑道:你二人嘀嘀咕咕说什么?
    我让她去买些点心,平儿姑娘从哪里来的?明姝亲密地搀着她的手,将她拉向前面的厅堂,不让她盯着信枝。
    平儿不好糊弄,看了一眼后就记在心里,等太妃离开后就告诉殿下。
    太妃离开后,长公主沉默不语,明姝进去习惯性坐在身侧,见她毫无喜色主动给她捏了捏肩骨。
    平儿朝她吐了吐舌头,几日不见倒学会巴结殿下了。
    小人得势。
    明姝朝她扬了扬下颚,并不将她的嘲讽放在眼里。
    捏了会,秦棠溪握住她的手,明姝,你先回去,我有事出府。
    平儿得意道:让你得意让你得意。
    明姝不理会,乖巧地回卧房。
    秦棠溪并没有出府,令人去请了工部尚书,将从太妃处得到的图纸递给他,孤记得这是信安王令工部打造之物。
    多年前工部得了一块好玉,质地上成是必然的,据说冬日里握着生暖,夏天摸着冰凉。先帝顺势就给了信安王府,信安王就顺势令工部巧匠打造了一对玉佩。
    玫字是其中一枚,是信安王妃的闺名。
    太妃口中的话当不得真,但王妃寻女一事对陛下倒有些威胁,皇权不稳,又来一嫡脉的堂妹,可见有多呕心。
    工部尚书观摩一阵后,道:确有此物,当时打磨精致,十多年来技艺早就传遍天下,显然民间也会有打磨技艺,想寻怕是难事。假货太多,不易找。
    孤晓得了,劳烦尚书走一趟。秦棠溪略有了解,让人送走工部尚书,又令人去找赵管事。
    赵管事是跟着长公主多年的,做事谨慎,唤赵绘。
    赵绘平日里是在府外做事,今日得了吩咐就迅速过来。
    秦棠溪将图纸递给他,你的门路广,去查查这枚玉佩的去处。玉佩有一缺口,你不必说出去,免得被人知晓。另外找到玉佩的主人,此事谨慎些,近日你就不要去做其他事情了,找玉是最大的事。
    赵绘明白,道:小的这就去找,若是不在洛阳城呢?
    应当在城内。秦棠溪模棱两可道,母亲查到今日就将目标定在洛阳城,可见错不了的。
    不过这个时候不该查,皇帝知晓后必会从中阻拦。
    赵绘不再问了,揣着图纸迅速出了公主府。
    *****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天边瑰丽色的云彩尤为夺目,一层层的叠加,就像是一副风景画。
    明姝趴在了墙头上,盯着进入院子里的秦见晗,半晌后,屋里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
    她抿了抿唇角,可惜看不到屋里精彩的画面,正苦恼的时候,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裳,她不耐道:信枝,你给我看着去。
    墙角下信枝捂着耳朵不敢去听,眼睁睁的看着长公主将主子拉下来,一旁的平儿得意到就差跳了起来。
    让你得意、让你得意。
    明姝被抓包,都是她的功劳。
    明姝吓得心口一跳,张皇失措地站在墙下,小脸都白了,我、我刚刚听到声音就想看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秦棠溪没好气道,整日里就是太闲了,扯了扯小姑娘的耳朵,靠过去轻声道:想进去看看吗?
    明姝惊得双眸发亮,未经思考就点了点头,想。
    墙下的柳树都发芽了,绽开的绿意就像是画中的点睛之笔,然而还不如小姑娘好看,尤其是檀口微抿,灼灼花色,更诱人。
    秦棠溪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两人,离开这里。
    信枝忙不迭地转身小跑,平儿不甘心,殿下,我、你怎么
    离开。秦棠溪语气微沉。
    平儿哭丧着一张脸跑开了。
    秦棠溪却道:想进去看看也成,拿出你的诚意来。
    明姝身心紧绷,眼眸微抬,入眼就是殿下温柔的神色,清风徐来,眼睛里多了些不一样的光色。
    殿下很美。
    早前母亲就说过殿下的相貌不像太妃那种媚意入骨,更不像先帝的棱角分明,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秀雅与端庄,高挺的鼻梁,星辰的双眼,还有淡笑的唇角。
    倏而,她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紧张,殿下的眸子里映照自己的容貌,片刻的紧张与心虚让她不得咽了咽喉咙,眼睫飞快地颤了颤,我、我没有东西给殿下。
    秦棠溪盯着她不断吞咽的咽喉,眉梢在她紧张中微微抬起,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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