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闻玺看去,只见他沉思不语,眉头微微皱着。
    房中陷入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药师喇嘛神情凝重,“我怀疑是和邪魔有关,听次仁说你们的目的就是无人区,我这才冒昧把情况告知,危险程度可能已经远超想像。”
    闻玺说:“进入无人区的路线你还记得吗?”
    药师喇嘛点头,闻玺就让他在地图上画下来。
    次仁出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西藏地图,药师喇嘛凭着记忆,在阿里地区标注。在靠近喀拉喀什的位置,他停住了,愁眉苦思,没一会儿额头上还沁出微汗。
    闻玺已经了然,“昆仑。”
    “对,”药师喇嘛恍然,“就是昆仑,我是怎么回事,刚才几乎连昆仑都叫不出来了。”
    次仁同情地看着他,“您一定是太累了,又受了打击。所以才会忘性大。”
    药师喇嘛说,“不是这样,这种忘记,就好像有一块东西生生从脑子里挖走了。回来之后连达瓦都忘记,这太不正常,可能我也被邪魔所控制了。”
    次仁干巴巴地笑,十分勉强的样子,然后求助般望向闻玺。
    “就按刚才说的,理智应该不是突然就没了,这几天里你还记得什么?”闻玺问。
    药师喇嘛说,“我是半个月前从无人区出来的,当时我已经忘了达瓦,也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去无人区,第一天我还打算回巴荣寺来着,对了,当时我开始做一个梦。”
    “梦?”
    “对,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人在排队,所有人都穿着长长的袍子,我看不清别人的脸,只知道跟着队伍移动。第一天做了这个梦之后,我很害怕。”
    次仁忍不住问,“为什么害怕?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药师喇嘛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很害怕,梦醒了之后还回不过神,结果第二天我又做同样的梦,这一次,我前面的人少了一个,我又往前排了一点。后来每一天,我前面就只都会少一个人,我就往前走一步。这个时候我已经有点糊涂了,就算是白天,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到处晃。”
    闻玺说:“昨天呢,你梦到什么?”
    药师喇嘛脸颊两侧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忆到极为痛苦的事,“昨天梦里我已经是排第一个,在我前面,有一个血红色的大池,我差不多一个脚已经要踩进去,就被你们救了。”
    血红色的大池——阮棠眼皮一跳。
    闻玺说:“既然你已经记起了达瓦,他现在在哪里?”
    药师喇嘛说:“早上我已经电话联系过寺里,他被他的父母带回去了。”
    闻玺长眉微挑,“回家了?”
    药师喇嘛表情也纳闷,“我走的时候情况还不好,当时我让寺里盯着,但我离开时间太长,不知道发生什么,电话里寺里的人告诉我,达瓦好像好转了。”
    闻玺面无表情。
    此时就连次仁都感觉出不对劲来,依药师喇嘛昨天的表现来看都已经十分危险,达瓦又是怎么好转的。
    闻玺站起身,“准备一下,先去达瓦家。”
    药师喇嘛也紧跟着起来,“闻先生,你是觉得达瓦……”
    闻玺淡淡地说,“去看了才知道。”
    次仁紧张地搓了搓手,和药师喇嘛离开房间去做准备工作。
    两人都不在,阮棠没了顾及,转过脸来问闻玺,“难道那个血红的池子是不老泉?”
    作者有话说:以后开车也只能隐晦地开,别抱太大希望哦
    第461章
    闻玺:“离昆仑这么近,池水还是红色的,按他说的排队也很像是不死族的祭礼,很大可能就是赤泉,不过赤泉已经干涸几百年,也没有不死树依托,不可能突然重现。所以我更倾向另一个推测。”
    阮棠认真听他分析。
    “怨气是死后才会形成,会携带一部分生前的记忆。”
    阮棠恍然,“他做梦的时候就失去理智,实际上是被怨气控制了,看到的东西是怨气生前看到的。那就是……不死族形成的怨气?”
    闻玺轻拍她的头,“不用猜了,等去看了那个达瓦就会知道。”
    阮棠点点头。
    下午他们就收拾到退房出发。
    次仁弟弟的车往西继续深入。次仁在和大家介绍位置的时候,阮棠好奇地问,“达瓦家应该住的离巴荣寺不远吧,是在那曲?为什么现在还要往西?”出门前她刚好补过地图,还能说出个大概方向来。
    次仁和药师喇嘛交流几句,然后转告,“喇嘛上午已经和寺里联系过,达瓦之前生吃动物的事周围都知道,他们一家为了避开去了他外婆家,就在阿嘎县,已经是藏区最西边,离阿里无人区很近,达瓦小时候就在那里长大,所以才会对阿里地区比较熟悉。”
    车一开就是大半天,晚上大家是在最近的小县城的旅馆住下。一整个下午,阮棠都是在车上看风景,感觉有些疲惫,又没有手机可以娱乐。她的手机在古格王朝遗址砸坏后,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根本没空去补办手机卡和买新手机。
    风景看多腻了之后,她无聊地打哈欠。药师喇嘛上车后就一直闭目不语,次仁偶尔介绍一下周围环境,见大家兴致寥寥也就不再多说了。阮棠在偶尔颠簸的路途中打起瞌睡,头一颠一颠的,后来感觉到脸颊被人碰了一下,然后脑袋就有了支撑,于是她就安心的睡觉。
    晚上住进旅馆,次仁来找闻玺,说药师喇嘛刚才感觉身体有点不适,担心晚上睡着又做那个梦。现在他已经知道,做梦就是失智。
    闻玺给了一张符纸,次仁双手接过符纸,表情庄重,让阮棠想起献哈达的姿势,她想了一下,对闻玺说,“晚上要不要我进他的梦里看一下?”
    闻玺看着她,唇紧抿成线,脸色严肃,“别乱来,对能力盲目自信才最危险。”
    阮棠立马老实点头。
    这一晚睡得很安稳,清早吃早饭的时候,药师喇嘛来表示感谢,把符纸放在枕头下面睡觉,一晚都没有做梦,尤其是早上看到枕头下面的符纸已经变成黑灰,他就知道是被符纸保护了。
    药师喇嘛对符纸产生了莫大兴趣,不过他不能直接和闻玺沟通,次仁就陪着当翻译,次仁弟弟也紧随其后。
    药师喇嘛告诉闻玺和阮棠,藏区密宗也同样有符箓,但一直以来好像从没有把任何力量具现化,他拿出一条幡带给闻玺看上面的纹路,果然和符箓很想象。但这只是表面像,实则和方士之术有着本质不同。
    闻玺和药师喇嘛讨论了一会儿,说到深奥的地方,阮棠已经听不懂了,次仁更苦,专业词汇的增加对他翻译要求激增,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次仁已经脸色发白。
    这一天基本上又在车上度过,一直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到达阿嘎县。这里已经紧贴着阿里无人区,和其他旅游发展的很好的藏区城市比较,这里基本没有游客涉足,显得十分偏僻而荒凉。
    次仁下去找人打听到达瓦外公家的地址,他也很机警,随口和当地居民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事,比如动物被咬死之类的。当地居民摇头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次仁把打听的情况带回来,大家都觉得奇怪,难道达瓦的病症突然就好了。
    阮棠没有那么乐观。
    闻玺说:“先吃点东西,然后去他家。”
    他们就在问路的藏民家里买了点吃的。一个小时后,驱车来到达瓦外公家附近。
    “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点怪。”首先开口的是次仁,“天还亮着,他们家门窗关那么严实,还有,我看着好像他家那块特别暗。”
    次仁说的没错,现在是晚上八点,天还是亮的。只有一幢碉房院子紧闭,窗户拉着帘,而且正如次仁形容的,好像这房子周围的光线特别暗,看着阴沉沉的。
    不用去看门牌号都能猜出这一定就是达瓦的外公家。
    次仁看看闻玺又看看药师喇嘛,先是用汉语,再是用藏语问,“现在怎么办?”
    “去敲门。”两种语言的回答内容一致。
    次仁一咬牙,上前在门上一拍,木门嘎吱一声就开了,次仁吓得反而倒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院子里面,发现没有人后,求助似的回头看闻玺和药师喇嘛。
    闻玺大步走进院中,阮棠几个毫无疑问地跟上。
    院子很小,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排色泽艳丽的沙发,藏区建筑门边窗边都有黑色的边框,寓意为“牛角”,是给人带来吉祥的象征。
    次仁一看大家都来了,胆子也打起来,去敲门,手上力道不小,砰砰砰地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来开门。
    闻玺让他走开一些,手在门板上轻轻扣了一下。
    次仁想说刚才他都没拍开,这点力道有什么用,但随后就看见门应声而开。
    闻玺朝里面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然后疾步退后。
    阮棠几个在他身后,看不到里面,不明所以,只能跟着退。
    很快,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六十岁的老人缓缓走出家门,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刻,看起来极为严厉的一张脸,手里平举着一把土猎枪,枪口对准闻玺,出来后又瞄了瞄其他人。
    次仁马上高举双手,用藏语喊了句什么。
    阮棠猜,应该是我们没恶意之类的话。
    但老藏民根本不理,厉声说了句什么,仍旧一步步靠近,要把众人逼出院子。
    第462章
    阮棠来西藏之前曾看到网上议论说有藏民持有土制猎枪,真没想到还真给碰上了。这种猎枪攻击准头和威力比一般枪支要差很多,再加上大部分人不会保养,只能平时用来打个兔子什么的。
    但此刻枪握在藏族老头的手里,看他熟练的姿势,和枪托上油润的光泽,显得极有威慑力。
    药师喇嘛从后面上前,说了几句什么。
    藏族老头眉宇间阴沉似水,忽然调转枪头对准药师喇嘛。
    两人用藏语说了几句后,药师喇嘛露出一丝愤怒又怜悯的神色。
    次仁忽然往旁边挪动一下,藏族老头枪头转过去。药师喇嘛突然就动起来,手里的金刚杵朝老头后肩打过去。
    砰地一声,金刚杵砸身上发出让人肉酸的声音,别说是人,就是大型动物挨这一下也够呛。谁知藏族老头脖子歪了一歪,脸上很木然,没有露出痛的表情也没有晕过去,他迟钝了两三秒,手里飞快地把枪口朝药师喇嘛移动,手里已经紧扣扳指。
    在这紧张万分的关头,闻玺飞快上前两步,来到老头的另一边,老头无法兼顾两边,视线还是盯着药师喇嘛,他表情有些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忽然他脸上神情呆愣住,双眼空洞,身体也僵硬不动。
    闻玺把一张符贴在他的身后,在藏族老头上轻轻一拍。土猎枪就掉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次仁抹了抹额头的汗,飞快地对闻玺说,“他就是达瓦的外公,刚才他说全家人都好好的。”
    好好的?一进门就猎枪迎接,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好。
    闻玺蹲下掰开藏族老头的眼皮,就像之前检查药师喇嘛一样。老头的眼皮下已经浮现出红线,但是只有短短一条。
    闻玺面色略有些凝重,拿了几张符纸出来,分给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他感染了怨气,里面的情况不会很好,你们都当心点。”
    药师喇嘛和次仁兄弟把符纸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口位置。
    闻玺先把猎枪踢地远远的,然后手持符纸给他双眼蒙住,老头眼中流下血泪,身体抽搐,过了一会儿,等符纸燃烧完,闻玺拍了拍手站起身。
    藏族老头躺在地上,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强硬,他眼里流完血后又流下泪水,张嘴嘶哑地说了句什么。
    次仁翻译,“他说家里人全疯了,求我们救救他家。”
    药师喇嘛在征求闻玺同意后,把藏族老头扶起来,对方惊魂未定,身体也好像瞬间衰弱下来,脸上的老人斑一块块冒出来,眨眼就老了十岁。
    次仁看得目瞪口呆的,兄弟两做了同一个祈祷动作,然后念了一句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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