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这才放心地说道:王铁同志,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王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问号。
    顾立春大声质问:你还在这儿装呢?我听人说,你跟李组长的后老婆来往很密切?有这回事吗?
    王铁先是惊讶,接着开始叫屈:这谁说的呀?我看上的是李组长家的闺女,我找他老婆干嘛?我是认真找媳妇的,不是找姘头的。
    顾立春一脸震惊:那你更完蛋了。你同时得罪了三个人,李组长的女儿本来以为你看上的是她,结果你跟她后妈搞一起,她觉得你侮辱了她的人格;李组长老婆没想到你看上的是她的继女,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最严重的是李组长,李组长觉得你肯定是要一锅端,做为父亲和丈夫,都绝对不能忍。
    说着,他举起酒杯,敬了王铁一杯:王同志,我敬你一杯,十八年你又是一条好汉。
    王铁急声问道:顾同志,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去找李组长坦白,他会不会放过我?
    顾立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王同志,亏你在革委会呆了那么久,李组长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大家都叫他什么?眼镜蛇。不狠不毒能叫这称号吗?你还想去坦白,那不是更坐实了他的猜测吗?而且我还听说,李组长那啥那方面不行,他老婆比他年轻好多,他这人本来就疑心重,心理不正常,这倒好,你刚好撞上了。你说你能有好吗?革委会的人怎么整人你应该知道的。算了,多余的话我不多说,反正最近有人在五场附近盯着你,你小心些。
    王铁吓得后背直冒凉气。
    金发也是又惊又怕,赶紧好声安慰同伴。
    这顿饭吃得全无滋味,光喝酒了。
    王铁想向顾立春讨个主意,一向计谋百出的顾立春这次是一筹莫展,一问三摆手:你做出这事,理亏在先,李组长又是那种人,我就是想插手也没办法。
    王铁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才被金发扶着回去。他们回到宿舍,金发一看暖瓶没热水了,就拎着暖瓶去厨房灌开水,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金发一个激灵,赶紧追上去看个究竟,不过那人影跑得太快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金发吓得心砰砰直跳,顾同志说的是真的,革委会的人来监视他们了。王铁要完了。
    两人自从进了革委会一直做搭档,形影不离,感情还是挺好的,一想到好哥们要倒大霉,金发心里也焦急。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提着暖瓶去女宿舍找他媳妇郭红梅。
    郭红梅本来都要睡了,一听到金发来找,大家用戏谑的目光瞅着她笑,郭红梅落落大方地说道:这货肯定是有事来找,我去看看。
    金发一见到媳妇,便拉着她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像竹筒倒豆子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焦急地问道:红梅,这事可咋整?王铁是不是要完了?可怜的家伙,他到现在连房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进去了。
    郭红梅冷静地劝道:你们找顾哥了吗?他有没有办法?
    金发摇头:找了,晚饭就是他请的,他也没办法。
    郭红梅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顾哥不是没办法,他人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只不过事情很难办,他有顾虑。
    金发一听这话,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一把抓住郭红梅:媳妇,你详细给我说说顾哥到底什么顾虑,要不咱们再去求求顾哥?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一阵子,郭红梅把自己暖瓶里的开水倒给金发一半,又给他拿了点吃的,才让他回去。
    金发回到宿舍,一直心神不宁。第二天等到王铁醒来,赶紧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
    王铁气得捶着床大骂:这帮狗东西,竟然监视起自己人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监视我。
    金发忙说:是谁不重要,领导派谁就是谁,就像咱俩当初来监督顾同志似的,都是奉命行事。
    王铁一脸颓丧,双手抱着脑袋沉默不语。
    金发赶紧把红梅告诉他的话说了:大铁,红梅说了,顾同志肯定有办法,就是比较难。这也能理解,李组长那人贼难缠,顾同志没惹他,他都跟疯狗似的咬着不放,顾同志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帮咱?
    王铁突然想到什么,眼中亮光一闪。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我再去找顾同志一趟。
    王铁到处找顾立春,他不在猪场,也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王铁问了一大圈,最后在林场那边看到了顾立春的身影。
    顾、顾哥,我可找到你了。
    第127章 一起整他
    顾立春看到王铁那副焦急万分的样子, 关切地问:王同志,你找我有事?
    王铁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后, 才擦擦额上的汗珠说道:顾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昨晚有人在监视我, 我总感觉他们快要动手了。
    顾立春故作惊讶:不会吧,他们这么快就动手?李组长怎么着也得调查一下事情真相,再想办法给你定罪, 最后再按程序提审你。
    王铁摇头:在里面呆了这么久,我门儿清, 像这种事怎么审?又不能跟开批判会似的批判我,要不然大家议论纷纷的,他的脸往哪儿搁?他肯定会找别的罪名安我头上,甚至还有可能想办法秘密除掉我, 再说我畏罪自杀。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顾立春面色凝重,语气深沉:王同志, 他连你这种为他效力好几年的自已人都不放过,我以后要是被他抓住把柄恐怕更得完蛋。
    王铁目光闪烁, 压低声音说:顾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李组长一直想整你。
    顾立春假装吃了一惊, 赶紧问:真的假的?不是别人举报我,他才来找我的吗?
    王铁摇摇头,神秘一笑:顾哥,有人举报只是个由头而已。你以前得罪过李家的人吧,李什么来着?
    顾立春道:李宽, 去年的事了。
    王铁接着说:对,就是他。李家跟李组长是本家,只不过关系不近,当时李家人给李组长送礼让他整你。不过,李组长嫌他们送的礼少,瞧不上。再加上你又是邓场的手下爱将,李组长多少有点怵他,就拖着没答应。后来,有个姓齐的,这家伙也是个阴人,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李组长就把招生名额给你了。当时有人举报你,也是李组长很坚持要严查。监督你的事也是他提起的。
    顾立春早感觉李组长跟齐科之间有勾连,倒也不意外,他故意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小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王铁看顾立春这样,心里十分满意。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这么大的事,光请求顾立春没用,他俩的交情还没到那种地步,他得把想办法把对方跟自己绑到一起,两人同仇敌忾才好办事。现在看来,他的思路是对的。他跟顾立春有共同的敌人,当然要联手对敌。
    顾立春骂完,又无奈地说道:这个李组长,他是革委会的,手段高明老辣,没有十足把握,我轻易不敢和他对上。
    危险关头,王铁的智商也提高了,他继续鼓动顾立春:顾同志,你这么想也对。可是俗话说,人无伤虎心,可虎有害人意。你不敢动手,可人家却在那儿磨刀霍霍。就拿我们两人来说,我们跟顾同志无冤无仇的,以前都不认识,为啥总是针对你?还不是受他的指使?我们要是调走了,换了旁人指不定怎样呢?不是我自夸,我跟金发在里头其实还算好的,真没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其他人更别提,一个个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顾立春一脸愁容,感慨道:你说我只是想多挣点工资好好养活一家人,怎么就这么难?
    王铁连忙好声安慰顾立春。
    顾立春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最后下定了决心:王同志,既然这个姓李的不给咱俩活路,咱们就一起弄他吧。
    王铁听到这话,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顾立春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就地找块石头一坐,对王铁说道:王同志,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看看从哪儿下手找他的破绽。
    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王铁说,顾立春记,他一边记录一边跟金发说的相印证,两人的话有百分之七十的重合度。
    说到最后,王铁又神秘兮兮地说:顾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事连金发都不知道。
    李组长在农场外面的一处院子里,藏了好多财物,有好酒有古董还有金银。有些是抄家抄来的,还有一些,听说他找到了一个藏宝的山洞。
    顾立春记下来,在上面画了大圈。
    王同志,藏宝山洞的事咱们先放一边,你知道他家院子的具体地址吗?
    王铁摇头:不知道,他当时只让我们把东西搬出农场,后面就不让我们跟着了。
    顾立春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也不难查,你去查一下李组长在附近有什么亲戚,再查查这些亲戚都住在哪里,有没有空房子?你找到以后把地址记下来,我们逐个排查。
    王铁点头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王铁时不时地出农场去查事情,就算在农场里也是躲着李家人。偶尔撞上李组长,王铁总是吓得心砰砰直跳,他总感觉李组长看他的眼神更阴沉更可怕了,似乎泛着一丝冷光。
    王铁回来告诉顾立春,顾立春跟他分析:你的直觉是对的,你知道的,暴风雨之前,越是平静,后面的风暴就越可怕。他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想等流言淡下去以后,趁大家不注意时再下黑手,这样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你现在要做的是一定要保持平静,一定要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害怕不试探,就当跟没事人一样,你越这样,他越以为你是有恃无恐,不敢轻易下手。
    顾立春其实也不怕王铁真去找李组长坦白,本来对方还不知道,这一坦白李组长知道了情况,结果还是一样。
    顾立春一边布局一边不忘参加生产劳动。
    冬闲后,五场开始全力搞基础建设工程,除了惯常的挖水渠和排水沟,就是建造房子。
    第一期职工房已经开始动工了,顾立春和吴胖等人经常开着拖拉机去林场拉木材。
    在林场,他又看到了林教授。
    趁着没人注意,顾立春过去问他实验进展得如何。
    林教授兴奋地说道:多亏了顾同志和吴同志的帮忙,实验进展得十分顺利。明年春天,我们可以试种第一批矮化的苹果树和梨树。
    顾立春欣慰道:那太好了。不过科学实验这事急不得,你慢慢做。有什么需要就写单子交给吴胖。
    林教授不好意思地提了个要求:顾同志,咱们五场能不能订阅一些最新的农林学方面的杂志和报刊?我们搞科学实验的得关注本专业的前沿状态。虽然现在他们被允许看书看报,可书都是旧书,报纸也不是专业性的报纸。
    顾立春沉思片刻,点头:我对这方面不太懂,你把报纸杂志名称写下来,年底场里订购报纸杂志时,我试试看。
    说着他掏出笔记本和笔递给林教授,林教授爱惜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白亮的笔记本,叹了一口气道:这笔记本可真好,都舍不得往上面写字。
    顾立春看见林教授用的本子,是那种用针线串起来的小学生用的作业本,忍不住一阵心酸,说道:我那儿还有很多,明天拿给你几本。实验数据这么重要的东西,可得记好了。
    林教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困难能克服。
    顾立春第二天真的让吴胖给林教授带去五本黑色笔记本和三枝圆珠笔,林教授理智上觉得应该拒绝,可感情上舍不得,最后收下了。
    他对吴胖感慨道:顾同志真是个好人。
    吴胖不以为然地说: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你咋才知道?
    林教授宽容地看着吴胖笑笑,这孩子也是个人才。
    基建科的在忙着盖房子,第一批参加分房的职工们一边焦急地等着新房建好,一边积极地四处搜集木料做家具。
    说起做家具,从今年开始,大家不知怎地,突然燃起了生活的热情,做家具成风,这风还不是从农场刮起来,是从外面蔓延进来的。
    有人总结说,大家都懒得闹革命和内斗了,开始把生活用心放在自己身上。
    这风一刮起来,草编厂的职工们就更忙了。他们刚交付了一批草编制品,还没来及喘口气,就不断地有人来订藤编衣柜,躺椅等等。
    到了后来,他们发现田红军竟然连家具都会做,而且手艺还挺好,用料省,样式时新好看,大家像发现了宝藏似的,蜂拥而上。
    田红军忙不过来,就把儿子田小刚给留下来打下手。田家一家人在农场呆了一阵早回家去了,田小刚本来在干完活后也要回去的,这下又有借口留下来了。他心里十分高兴,跟着父亲干得很用心。
    就算是留下田小刚也还是人手不够,田红军只好从职工中选择有资质的年轻人进行培养。其中学习能力最强,有审美眼光的孟念群成为他的首席大徒弟,后面还有赵建设等人。
    他们一得了闲,就叮叮当当地忙个不停。
    打家具不是个轻省活,做家具的人多少都会偷偷给点钱,也有的给东西。田红军拿一部分,几个徒弟凭出力多少都有分红。
    孟念群又多了一份收入,他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喜悦和激动,跑过来找顾立春分享:立春,我又多了一份收入。最多的时候,我一个月能拿四十块钱。
    顾立春也跟着他高兴,不过,他看看他身上单薄的衣裳,说道:发了工资,给自己添一件冬衣吧。
    孟念群摸摸自己的衣裳:没事,还能凑和穿。
    隔天,顾立春找出自己的旧衣裳拿给孟念群,他比自己略高一些,不过秋冬时节的衣裳比较宽松,倒也能穿。
    孟念群收下衣裳,美滋滋地穿身上。
    两人正在说话,陆大爷让人给他送信来了。
    前几天,顾立春又在报纸上发表了三篇文章,收到十来封读者来信。
    孟念群看到这么多来信,突然福至心灵,问道:立春,你的这些信是从全国各地寄来的吗?
    一般是省内的,我的文章多发表在省报和市报上。
    要那是发表在全国性的大报上,就能收到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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