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神仙靠着自身的修炼方式有一定成果后,都会收徒弟,养坐骑,撰写仙法。
    天地山君不一样。
    带徒弟麻烦,撰写仙法更麻烦。
    至于养坐骑……可以考虑考虑。
    天地山君本名岁悠。
    岁月悠悠。
    ……得过且过。
    听他的名,基本就能猜出他的性子。
    岁悠百生道修成正果,最大的感受并不是悟到了什么生命的真理,也不是看破了什么执障。
    万事不忘心里去,千事心头不执着。
    烦恼?执障?
    岁悠打了个哈欠,不用想那么多,岁月到头都是一捧灰,神仙还不如人,一捧灰都没得,直接变成一缕烟去修补天上的云桥了。
    岁悠的这套“云桥”理论吓坏了不少同期的小神仙,导致跟他一起升仙的那批神仙中,修无情道的人最多……
    到头来就一缕烟,还得去补天桥,要什么情啊爱啊,没用!多活几年吧!清心寡欲最长寿!
    由于受他影响,同期的一个小神仙中途改修了无情道,硬生生斩断了姻缘,这可把他的道侣惹毛了。
    当初说好要做神仙伴侣,上了天就变成“我”和“你”?先吃我一剑!
    这个伴侣在人间界是个剑修,剑术了得,刺得那个仙人立马感受到了生命的痛楚,呼喊道:“我改!不修无情道了!师妹,师妹你别刺了!”
    他要是继续修无情道,估计他的伴侣能立马把他宰了去补天云……
    始作俑者岁悠坐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最起劲,还吹了声口哨。
    岁悠修百生道,可以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不是他选择了百生道,而是百生道选择了他。
    为什么?
    无他,心大也。
    话说回岁悠修成了百生道后,天帝以为他会稳重许多,至少不那么懒,会有些担当。
    结果呢,岁悠并没有悟到什么生命的真谛,或者说,他早就活到了超然的境界,许多寻常人的烦恼,他压根就没有。
    他化身为各种动物轮回了上百次,最终决定搞天界养殖……
    就养他托生过的各种动物,往后的成千上万年,他都钻研此道,成了天界的养殖大户。
    天帝:……行,他只要不在仙宫躺着就成。
    转眼又到了岁悠下界走一圈的时候。
    这日,月老来找他,小老头颤颤巍巍,终于在一群天马中找到了打盹的岁悠。
    见有生人来,通灵性的天马们让出一条道,在岁悠耳边搭了个响鼻,另一头用脑袋拱了拱熟睡的岁悠。
    意思是,快起来吧,来人了。
    月老:……是天地山君在养天马,还是天马在照顾他?
    岁悠先是微微睁开左眼,瞧见来人是谁,才慢悠悠的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声音被哈欠拉长,就像变调的二胡。
    “您老人家来我这做什么?我这的动物都是自由配对,不用劳烦您。”
    岁悠长得很耐看,长眉润目,总是懒懒散散的,带着点风流相。
    月老抽了抽嘴角:“不是动物,是天地山君你的红线动了,特来告诉你一声。”
    岁悠揉揉眼睛,指了指自己:“我?”
    “就是你。”
    岁悠衣襟松松垮垮的敞开,隐约可见条理分明的腹肌。
    他挠了挠白皙的胸膛,百无聊赖的问道:“是什么东西?人?动物?神仙?”
    月老:“……还未知。”
    不愧是天地山君,就算是动物也省得。
    单身了几万年的岁悠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姻缘大事,比旁观的月老还要随便,道:“那就随天意。”
    岁悠伸了个懒腰,又窝了回去。
    月老:“……山君没有其他想问的?”
    比如说什么时候来啊,是好桃花还是烂桃花啊……
    岁悠摆摆手:“无所谓。”
    就是多了一个生灵陪他一起在仙宫窝着罢了。
    岁悠想,要是动物就好了,他会梳毛,能梳得她软乎乎的肚皮都露出来。
    月老愣愣的站在原地:“……”
    岁悠扭头,睁着一只眼睛看他道:“您还有事?无事我要睡了。”
    月老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来得这趟有点多余。
    “无事了。”
    岁悠轻飘飘的摇了摇手,全当道别,转眼就睡了过去。
    月老也不禁疑惑,就天地山君这性子,得配个什么样的姻缘?!
    知道天地山君不靠谱,月老特意将他的红线挑了出来,以防他的红线缠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姻缘。
    月老没想到,千防万防,到底是和一条来路不明的红线缠到了一起……
    抓起那截毛刺繁多的红线仔细端详,月老惊异的拢起白眉。
    这条,好像是只动物变化而来的妖怪啊。
    就见那条金灿灿的红线一点一点的向上缠绕,就像一只死皮赖脸的蛇,在积极的追求着配偶。
    配偶一身毛刺,他也丝毫不介意,捋平了,捋顺了,再抱进怀里,就不撒手了。
    ……从红线上来看,天地山君还挺主动……
    三千小世界的时间与天界并不相通,按照天界的时间来算,天地山君才走了几百个日夜,在小世界中却已过完了几十辈子。
    相比于人,大多数植物与动物的寿命确实很短。
    白云飘荡的幽深山谷中,长着一株其貌不扬的青草。
    他不像旁边的青草一样想要努力的吸取阳光,快速的拉长身段,成为一株茁壮的草。
    而是懒懒散散的扎在地里,有雨就喝,有阳光就晒,一点不主动。
    这株其貌不扬的草,就是天地山君。
    就算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改不了他“懒”的毛病。
    “懒散”仿佛已经写在了他的神魂里……
    他瞧着旁边的草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高,然后在某一天,就被山间的野狍子吃了。
    野狍子嚼着草,看了眼岁悠,似乎嫌弃他长得小,撂了撂蹄子就跑远了。
    天地山君看着旁边的土坑,心想,这是第几株努力拼搏的草了?无一例外,都是绿颜薄命。
    其貌不扬的小草喝了口晨间的露水,今天也继续稳稳的猥琐发育。
    即便他再懒散,在周边一众绿颜相继薄命的状态下,他到底成了资历最老的,最高最绿的草。
    他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死亡。
    食草动物的嘴一张,一咬,一拽,将小草连根拔起,再一嚼。
    一株漂亮的绿草就寿终正寝了。
    岁悠没有惧怕死亡,他在静静的等待吃它的动物到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只动物的牙齿能干净一些,不要都是黑黄色的草垢,影响他死前的心情。
    很快,草科里就传来了“唰唰唰”的声响,是某种食草动物在拼命咀嚼食物时所发出的声音。
    周围的小草开始瑟瑟发抖,在风中来回摇曳。
    岁悠没有动,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他已经是一株成熟的大草了,他随着微风动不起来了……稍微大点的风,他还是可以跟着摇摆一下的。
    岁悠虽然懒,但他还有些骨气,说白了,就是很能装样子。
    越是直面死亡,他显得越是从容,一株草,愣是表现出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听着草丛里传来的声音,岁悠大概能确定,这是一只兔子。
    兔子是最没有原则的食草动物。
    无论这株草高矮胖瘦,它们瞪着一双红眼睛,张开三瓣锯齿嘴,木着一张圆脸就是吃。
    当声音越来越近,岁悠从青草的缝隙中看到了那双堪称青草界阎王爷的红眼睛。
    兔子嚼着嘴里的青草,直勾勾的打量着岁悠。
    岁悠算着两人之前的步伐距离,就见兔子一个大蹦,一步到位的缩短了它与岁悠的距离。
    岁悠:……
    面前的三瓣嘴缓缓张开。
    岁悠异常的冷静,还有闲工夫去看它口中的牙齿。还好,这兔子应该还年轻,牙齿的草垢还不太厚。
    就在三瓣嘴即将覆盖住他身体的时候,侧边忽然窜出了一抹白影。
    速度堪比雷雨天的闪电,快的甚至让岁悠以为是生命尽头的光环。
    笼罩在上方的阴影消失了。
    岁悠快速的向旁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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