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死活不肯要——
    “这么两个女娃娃,和俺闺女差不多大呢,这么辛苦,还正好掉进俺们家地里头,这是老天爷叫俺给咱们解放军尽一份力呢!”
    老乡还特别提到宁馥:“看女娃娃累得没力气啦,是俺叫她吃的,部队领导可别怪她啊!”
    一旁被人扶着的罗松雪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给宁馥作了证。
    她行动不便,是宁馥一直背着她,硬生生走出了方圆七八亩的果林。
    营长的目光移过去,宁馥便露出了一个单纯无辜的笑容。
    看到了吗首长,这就是军民鱼水情啊!
    老乡对她可好,板车上有半袋子自家烤的玉米,看她饿了,主动塞给她的!本来她还想保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优良传统,但实在是精神和体力消耗都太大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还是接受了老乡的好意。
    老乡说看她吃得香,硬要把那袋子玉米全留在基地,被营长好说歹说给劝住了,亲手把玉米放回到老乡的板车上,钱就压在玉米袋子下头。
    罗松雪和宁馥都火速接受了基地医生的检查。万幸,罗松雪只是软组织挫伤比较严重,没有伤到骨头。
    她被安排到基地医院接受进一步检查了,宁馥脸上被树枝剐蹭的伤口也都被仔仔细细地包扎上,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医务室——
    新兵跳伞出现这样的事故已经是万一中的万一,而她们两个着陆在果林里,居然回来还是两个全乎人,已经可以成为奇迹了。
    这是几乎能让整个伞兵训练基地都为之感叹的好运气。
    也可能是这惊天一跳真把她本来就积攒不多的运气用光了,面对盛怒中的二舅,宁馥同志坐在地上,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巴,顶了一句嘴——
    “我没有逞英雄。”
    反正二舅急眼了,撒娇耍赖肯定都没用。王晓云是什么人?空军王牌飞行员、海军航空大学飞行总教头,从来是表面喜怒不形于色,内里性如烈火坚定果决。这也就意味着——
    他肯定不吃撒娇耍赖这一套。
    果然,王晓云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
    只听他的好外甥女理直气壮地道:“我能救,难道不救吗?”
    王晓云一肚子的气骤然被她梗在喉咙里。
    他冷冷地盯着宁馥,看了足有十秒钟,然后淡淡开口道:“说说你当时做出这样判断的理由。”
    宁馥觉得这十秒像十个世纪那么长,终于等到了这形同“赦免”的一句话,眼睛微微一亮。
    “第一,我在009后面出舱,间隔三秒,靠减小阻力不开伞完全能追上她;
    第二,我的体能完全可以负担操纵降落伞的同时带人;
    第三,2000米高空跳伞,我有把握在离地300米以上开伞,保证我们的着陆安全。
    我是最后一个跳的,只有我在她后面,也是唯一符合救人所有条件的人。
    综上,我可以,也必须做她的安全阀。”
    她说着说着似乎也来了底气,语速也快了,眼睛亮灼灼地直视着王晓云。
    中校反而闭了闭眼。
    “那你自己的安全呢,你考虑了吗?”他问,“如果你没追上她呢?如果她副伞状态恢复突然弹出,和你的主伞缠在一起了呢?如果你们下降过程中再出现其他意外呢?”
    宁馥道:“您也说了,是如果。”
    她望着王晓云,慢慢道:“如果有万一,我也不会后悔。我自己选的,我自己受着。”
    赌两条人命,赢了当然皆大欢喜,输了……
    输了也轮不到她再去担忧操心。
    好像有点任性,但也是迫不得已。
    王晓云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宁馥,“我真想抽你一顿。”
    他走过去将宁馥拉了起来,“但是既然你和我论职责使命,我也和你论纪律条例。”
    以亲人的身份,他像揍得这孩子屁股开花永远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豪赌,可以军人、以教官、以战友的身份——
    “你做得很好。在紧急状态下的处理和决断,都没有出错。”王晓云冷淡道:“这也是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儿说话的原因。”
    宁馥松了一口气。
    中校斜睨她一眼,“但是——”
    宁馥那一口气又提回去了。
    “我之前也说过了,你在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枉顾自己的安全,我就要罚你。”
    上回跳三楼,还是罚的轻,这次敢跳飞机了!
    宁馥:垂头丧气.jpg
    王晓云的处罚决定很简单:“禁闭三天,全区队晚间公开检讨。伙食上……”
    她知道这一遭躲不过去,干脆自暴自弃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此时不抗议,等王晓云话说出来,那可就是板上钉钉无法挽回了!
    “教官,二舅,我都破相了……还要训练,还要写检讨,再吃不饱饭,这身心都要受到创伤,您最亲爱的外甥女,您最喜欢的学生,可要难过死了……”
    然后她发现王晓云以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她,仿佛看一个刚刚被发现的变异新物种。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第一,血缘关系不可选择,第二,我对学员一视同仁。”他警告地盯了宁馥一眼,“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说话。”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宁馥站在原地,有些迷惑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恍然——
    她二舅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宁馥乖乖去关了三天禁闭,不过禁闭安排在医务室,有专门的医护盯着她。
    至于伙食……
    她第一餐就吃上黄豆炖猪脚和冬瓜枸杞猪肚汤了,听说是基地医院规格最高的病号营养餐。
    这也印证了宁馥那震惊她自己一整年的发现——
    她二舅,王牌飞行员、海军航空大学魔鬼教官,王晓云同志,居然真的吃撒、娇、这一套!
    宁馥:发现了别人的软肋,好快乐!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只要凑过去在“二舅”或者“教官”后面加上语音波浪号,说不定就可以逃出生天啦。
    计划通√
    *
    一区队全员返回基地以后也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区队长宁馥,以及暂时还不能乱跳但没别的重伤的罗松雪。当然,这俩一个在禁闭期一个在修养期,大家都只派了代表去看望。
    徐苏当然要去看宁馥。
    她的好朋友,大家的好队长,翘着脚在病床上啃猪脚,满嘴流油。
    徐苏一看,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回来跟大家解释了宁馥没事,就是点小擦伤。她也跟大家传达了宁馥的话。
    宁馥说的也简略,——开伞故障,结果她跟罗松雪的落点就偏离了指定区域,罗松雪还崴了脚,没办法,两个人就搭老乡的小三轮回来了。
    大家一听,好家伙,哪有什么惊心动魄生生死死啊,弄了半天是两个优秀生“马失前蹄”,着陆地点太远才闹出的幺蛾子。
    *
    基地医院。
    病房里罗松雪放下书本,喊了一声“请进”。
    看望她的战友刚走,床头还放着鲜花和水果,她实在想不出谁还会来看她。
    走进病房的是王晓云。
    罗松雪几乎下意识地就想从床上跳下来——没办法,对教官又敬又怕的情绪和这一年里军人上下级观念的养成,已经让这种反应动作深深地刻在了她骨子里。
    中校摆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详细问了她恢复的情况,然后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说。”
    他深黑色的眼睛注视着罗松雪。
    罗松雪心中“突”地一跳,然后便听教官单刀直入地道:“宁馥的确与我有血缘上的关系。她妈妈是我的姐姐。除了叫我教官,她也要叫我一声舅舅。”
    或许是女学员脸上震惊的神色太过明显,随之而来的紧张更无法掩饰,中校反而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道:“我对她的确不同,因为我不能否认血缘,也不能否认我个人对她的欣赏。”
    “但从教官的角度,我可以以军人的人格向你担保,我对她没有特殊对待。宁馥所获得所有荣誉,所有机会,她未来将要、可能获得的所有荣誉和机会,都源自她本人的坚持和选择。”
    罗松雪没有说话。
    她感觉自己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教官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说他又是如何了解她的猜疑,甚至……一个字也没有提,宁馥舍命救她的事情。
    但从他说的道理,她心里明白。
    她从教员办公室外路过,听见宁馥管魔鬼王喊二舅。从那时起,她就忍不住注意,忍不住去想,教官在哪些细节上对宁馥有过优容。似乎没有,又似乎处处都是偏爱的痕迹。罗松雪无法说服自己再去以曾经的心态去面对宁馥。
    在宁馥从2000米的高空直坠下来捉住她肩膀的时候,在宁馥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仿佛无穷无尽的果林的时候,罗松雪就知道她应该放弃愚蠢的想法。
    不是因为宁馥像个傻瓜一样,以傻瓜都不具备的勇气救了她的命——一码归一码,这件事另算;
    而是因为宁馥凭着她的能力,在两千米高空做了一场豪赌,还赌赢了。
    换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救,也都会救成。
    有没有一个当教官的舅舅,她也都还是那个宁馥。
    王晓云淡淡道:“你也是我看重的学员。我希望你和宁馥是良性的竞争关系,心底无私,则天地宽。”
    他是以教官的身份来的,并不是护犊子的家长。
    但他不可避免地感到骄傲。
    “我来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为她解释些什么。”
    “她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嘴硬心软
    宁馥:恃宠狂吃
    下章要演习啦~演习结束后我们馥馥子就要飞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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