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自个是何时被傅母扶出的屋子,等到她回过神来时,衣衫上已经被李韶系好了结佩,父母告诫的话语犹在耳畔,徐晏正要扶着她登上翟车。
    “颜颜。”
    顾令颜听到他在自个耳畔轻轻的唤了一声,等她要回头去看他时,却被他接着衣襟掩盖,悄悄地捏了下她的手,低声道:“乖,先上车,等回去了让你看个够。”
    顾令颜面颊一红,在心底里骂了几声,谁要看他了?
    帝后起驾,百官也不敢再耽搁,跟着后面一同朝着宫城方向而去。
    坐在含凉殿正殿的矮榻上时,顾令颜心中难掩紧张,但一众女官和自己带进宫的侍女们都陪在旁边说笑逗趣,她也跟着慢慢放松了下来。
    今日是新帝大喜的日子,故而太上皇也携着一众妃嫔子女从太极宫过来,但他近来身子骨不好,仅仅是看着帝后车架入宫后,便由宫人扶着离去。
    朱贵妃在一旁笑着出言挽留了他几句,被他给拒绝了。
    礼服厚重,已是春末夏初,屋里便放了冰鉴,丝丝缕缕的凉气混着夜里寒气一块升腾起来,向着她侵袭而去。
    就在顾令颜开始觉着有些冷的时候,一道不羁的声音响起:“将冰鉴都撤下去吧。”
    房中女官和宫女们先是一愣,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招呼着宦者一道将冰鉴抬走,自个也退了下去。跟着顾令颜进宫的近身婢女们有些不放心自家娘子,却硬生生被徐晏的眼神给吓退了。
    看着妆容精致,坐在矮榻上仰目看着他的少女,那双杏眸中波光流转,欲语还休。徐晏不由得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捏了捏她的耳珠:“累不累?”
    他不提还好,一说顾令颜便忍不住动了气:“你来戴着试试?”她瞪了面前那人一眼,小声抱怨,“都怪你,给我弄一堆这么重的,今日脖子都快断了。”
    徐晏先是一愣,随后便揽着她轻哄:“都是我不好,竟是没想到这一节。”他单单想着让他的颜颜穿戴上最好的首饰,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但却忘了去计算重量。
    早知道,该让工匠做成镂空的,既漂亮又轻便。
    心中思绪纷杂,手中动作却半点都不敢怠慢,先是替顾令颜把钗环、博鬓挨个取下,将发髻散开后,拿过一旁的白玉梳将一头柔软的发丝理顺。
    等怀中人渐渐松缓下来,他才要去替她褪下祎衣。
    手指刚一碰上系带,顾令颜便猛地睁开眼睛,不悦问:“你做什么呢?”
    徐晏蕴了点笑意,无奈道:“颜颜,穿着不热么?”
    顾令颜抿了抿那嫣红的唇瓣,不再说话,几层外衣褪去,发现徐晏蹲下了身,想要替她褪鞋袜时,她便向后瑟缩了一下,但那纤细的脚踝却被他给稳稳地握住了。
    “别。”顾令颜张了张口,垂眸看着他凌厉的眉眼,忍着羞意说,“不用你。”他一路从王世子到太子,再到皇帝,怎么可能做过这样的事?
    徐晏捏了捏她那一只手圈住还有余的脚踝,温声说:“我是你夫君,我不替你做,还等着谁来?”
    他那一声自称说得极其顺口,顺口到让顾令颜瞬间面红耳赤,身上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等到她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葡萄缠枝纹里衫后,徐晏便牵着人起身,带她朝后面浴殿走去。他早就已经摘下了冕冠和身上配饰,转头看着顾令颜慢腾腾跟在后面,他扬了扬眉,干脆上前将人一把抱了起来,阔步朝浴殿走。
    顾令颜惊呼了一声,却又立刻被他那俯身一吻给堵住了嘴,这一吻极为缱绻缠绵,徐晏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唇形,等到他松开她时,顾令颜已经涨红了整张脸,浑身都冒着股热气,干脆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含凉殿所有的家具摆设全都是新换过的,少部分是从东宫搬来的,剩下的全是照着顾令颜的喜好而制。
    先前被女官们陪着时太过紧张,她都没细细打量过宫殿布置,等到沐浴过后,被徐晏抱着出来放在榻上擦拭头发时,她方才注意到周遭的模样。
    她未说过自己想要的宫殿,但这里却处处都合她的心意。
    “喜不喜欢?”徐晏一面给她擦拭长发,一面在她耳畔低语,“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儿好不好?”
    顾令颜扬起脸问他:“你不住紫宸殿?”紫宸殿既是召见近臣的地方,也是帝王寝宫之一。
    徐晏轻笑:“我为何要住紫宸殿?”他揉了揉她因水汽而绯红的面颊,忍不住问,“今日才刚成亲,颜颜就嫌弃我,想要赶我走了?”
    他眸子里流露出了些许委屈,额头埋在顾令颜的脖颈处蹭了蹭,仿若一只正在渴望她去安抚的小狗。
    顾令颜道:“没,我只是……”
    “没有只是。”徐晏垂首低眸,闷闷地说,“你不跟我住,还能跟谁住呢?”
    他抬起脸,一双星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将她看得心中发慌。
    眼见着她不再说话,似是被他给说服了的模样,徐晏微微一笑,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我们住在一块儿,我才每日都能照顾你。”话毕,便吻上了那朝思暮想的朱唇。
    不断地从中汲取着甜蜜,最后变成了一点点的啄吻,微阖着眼,霸道而凛冽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住,不留一丝的余地。
    “颜颜。”他不断的轻声唤着。
    顾令颜从一开始的应声,到了后面则干脆不回他。
    从这个吻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徐晏从榻上起身,顾令颜还未完全清醒,懵懂的攥住了他的衣襟,用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瞧。歪着脑袋,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只这一眼,便足以叫他溺毙于其中。
    甘愿将一切都拱手奉上。
    徐晏俯身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眼尾,柔声说:“我去熄灯。”
    烛火一盏一盏灭去,只剩下床头两盏红烛,还有夜明珠发出的细微光亮。朦胧之中,顾令颜看着那俊美的青年朝自己走来,唇角挂着一丝浅笑,而后朝她伸出了手。
    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他手心里。
    绯色帐幔放下,她听到他在耳畔轻声说:“颜颜,你可以再信我一次的,可以信我一辈子。”
    薄薄的寝衣被解开,他从上至下的吻过,既虔诚而又温柔。
    如雪般细腻白皙的肌肤,隔着纱帐,被朦胧烛火映照,愈发的如凝脂般无暇。
    顾令颜紧张的蜷起了手指,却又被他一点一点给吻开:“别怕。”
    简单的两个字,坚实而又有力量,让她不自觉的选择相信他。伴随着他的动作,身上泛起一阵酥麻的感觉,顾令颜忍不住低吟。
    红烛摇曳了半宿,在烛台上积了一大滩红蜡,蜡油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仿佛要就此融化。
    等到那低吟声转变成了轻轻的啜泣声时,徐晏方才停顿住,一阵惊惶向他袭来,抽身之后,吻着她的耳垂安抚:“乖,是我不好,不哭了。”
    顾令颜推了他一下:“本来就是你不好。”此时的声音里头已经带了点沙哑,还有细微的哭腔。
    他背上早就是布满了红痕,有的地方还破了皮,具是被顾令颜情之所至时,一道道抓下去的。被这么一推,伤处再次挤压碰撞,徐晏皱了下眉头,旋即又是止不住的心疼,低语道:“是我不好,别气了好不好?”
    哄了好一会,顾令颜才止住了那如猫儿般细微的哭声,给怀中人披上外衫后,他便抱着人起了身。
    在帐幔里动作着,身上出了层薄汗,但夜里天气凉,被从榻上抱出来时,顾令颜便瑟缩了一下身子。感受到她冷得往自己怀里钻,徐晏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抱着她朝浴房走。
    “去哪儿?”顾令颜睁着惺忪睡眼,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襟,小声问着。
    她声音很轻,仿佛撒娇一样,徐晏拨了拨她汗湿的额发,轻声说:“去浴房擦洗一下。”
    等到擦洗干净重新回到床榻上后,顾令颜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倒头就要睡,但身子却被徐晏给搂住了。
    顾令颜往里躲了躲,但却被他给禁锢住,半点都动弹不得,她有些害怕,便忍不住说:“徐晏,睡了。”
    徐晏笑了笑,搂着她温声说:“嗯,睡了。”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后,他也顺势在她身侧躺下,却半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将人搂得更紧了。
    两盏红烛不断淌着蜡,殿中窗牖开了个缝透气,那红烛便顺着那窗牖拂进来的风一直摇曳,榻前帐幔也因此而轻动。
    临睡前,徐晏凝着她如玉的面容看了许久,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他终于将她,娶回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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