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焕眼角跳动一下,抬手就把人一把抱紧,将耳边贴在黎昕的脸上,然后这才抱着人,开心地旋了一圈。
    穆焕!穆焕!!破纪录了!!169分!!我们拿了169分!!黎昕还在耳边大喊大叫,完全就是一副失控的状态。
    穆焕继续藏着受罪的耳朵,笑着点头:嗯,嗯,是的,嗯!
    黎昕叫的破了声音,突然闭上嘴一把推开穆焕,捧着他的脑袋就狠狠的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穆焕的眼睛睁大,然后又在黎昕灿烂的笑容里眯了回去,眼睛微微的弯着,笑。
    叫过了,亲过了,黎昕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腿都夹在了穆焕的腰上,那么多人看着,还抱着穆焕的脑袋啃。
    尴尬这才生出,收了双腿的力量,从穆焕的怀里滑了下去。
    掌声还在继续,穆焕放下黎昕又与于一曼拥抱,当他们再度挥手谢幕的时候,看见了冰上那最后一对儿还没有比赛的双人滑王者。
    从登场的那一刻,就以王者之姿,被其他人追逐着,永远走在前面。
    那么这一次呢?
    会不会生出一点压力呢?
    穆焕能够感觉到安德列夫和尼基塔的眼神变了,气势也在变化。
    离的远了,并不能清楚分辨望过来的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总归是有些动摇吧。
    就像每一个老去的国王,低头看见野心勃勃的继承人注视自己的时候,那种被猜疑和恐惧系在脖子上的感觉。
    在这样的压力下,这两位前辈还能够继续以那样超然的心态来比赛吗?
    花滑,四分钟的时间,最关键的,正是心态啊。
    穆焕拥着黎昕和于一曼离开了打分席,在他们的身后,挂在赛场上方,巨大的积分榜上,穆焕和黎昕的名字在他们所代表的国家后面,出现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上。
    短节目的76.30分。
    自由滑的169.18分。
    最终得分!!
    245.48分!!
    破赛会纪录!!!
    一对在信息素上饱受争议的花滑新人,却以凛然的姿态,将他们的名字高高地挂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就剩下最后一组选手没有比了。
    或许今天在场的人就会看见新旧时代交替的瞬间。
    又或者什么都不会发生。
    在这样突然紧张的气氛下,观众和安德列夫这对儿组合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至于信息素的那点儿话题性,好像突然就不重要了。
    他们就想要知道结果。
    想要更早的,更快的,跳过这个磨人的阶段,看见最后的冠军属于谁。
    凝重的气氛压得尼基塔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次上场比赛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结果,不知道自己的实力有多强,所以只是一味地担心着,紧张着。
    安德列夫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上场前用手扣住他的头,对着他的眉心狠狠地亲了上去,对他说:管他的,反正我们是新人,豁出去,尽情地滑。
    那一天,他豁出去地跳,豁出去地滑,豁出去的把灵魂附在冰上,献祭般的点燃了自己。
    在那犹如雷鸣般的掌声里,也像这样,在那些惊呼声中,战胜了老的王,坐上了那华贵的王座。
    这一坐,就是八年。
    坐的他都有些腻歪了,滑的也没有了激情,哪怕他只是随意地滑一滑,就总能够轻易地战胜对手。
    他对这个舞台早就失去了敬畏的心。
    但是,就在他开始散漫地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在下滑,却依旧不以为意的时候,就在他的牙齿开始松软的时候,挑战他们的对手终于来了。
    一出场,就用着他们都惊叹的技巧跨时代地完成了五周的抛跳,再出场又将五周抛跳的难度拉到了最高点,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勾手五周。
    那一场虽然他们还是赢了,但不得不说,尼基塔被这次新生的挑战者吓到了,第一次清晰地生出黄昏来临的预感。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想让位了。
    垂死的雄狮也有锋利的爪子,在生与死的边界挣扎的时候,总会让人陷入癫狂的状态。
    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里,尼基塔度过了他成名以来,最辛苦的日子。
    他被摔的全身是伤,有好几次他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碎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脚腕,他不得不用手臂和肩膀去碰触冰面,这样的疼痛让他想哭。
    怎么可以这么难?
    他们是懂了技巧才练的,还被摔成这样,那个Omega不疼吗?这么难的动作是怎么开发出来的?
    安德列夫安慰疼到落泪的他,但又不得不严肃地告诉他:黎昕在国内的比赛已经可以顺利地完成四周跳,那个勾手四周让我们的优势完全消失。
    是的。
    勾手四周和勾手五周抛跳这两个动作完全逼平了,那两个人还无法完成的4A,那是他们两个人保持了八年的优势。
    也就是说,他们就算练好了五周抛跳,并不能让他们维持在一个无论怎么滑都会胜利的优势上。
    现在他们两队的技术水平非常相近,非常非常近。
    更不要说,如果他们跳不出抛跳五周的后果。
    他们会输。
    会输的很惨。
    大比分的,就像他们曾经与其他选手拉开的距离,这一次在后面疯狂追逐的会变成他们。
    尼基塔想象自己不停训练,不停地摔,摔断了腿和手,还要不停训练的一幕,痛苦的感觉好像已经出现在他旧日的伤口上,隐隐作痛。
    尼基塔?
    呼!
    尼基塔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搭档,看见这片冰面,看见四面八方望过来的目光。
    那些目光化成了他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的压力,逼迫着他的心脏乱跳。
    闭上眼。
    深呼吸。
    让心跳的别那么快。
    再吞下一口口水。
    尼基塔睁开眼,抬起头对安德列夫点头。
    可以了。
    我可以克服的。
    所有的压力,我都可以克服。
    音乐响起。
    冰上的两人朝前滑出。
    穆焕和黎昕就站在备赛区里,与于一曼和轩辕华韵两人在一起,望着冰上正在比赛的两人。
    所有人都很紧张。
    包括穆焕。
    穆焕双手环胸,甚至顾不上脱下冰刀鞋,这也让他比其他人高出了很多,狭长的眼睛注视着冰场两人,表情过于严肃的甚至透出一丝冷意。
    他们破了赛会记录,上个赛会纪录就是安德列夫和尼基塔保持的168.98分,但这并不是他们的最好分数,在两年前他们参加世锦赛的时候第三次刷新了自己的世界纪录,以169.38分再度卫冕,并且将记录一直保持到现在。
    换句话说。
    拿下这个赛会纪录,并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可以拿下冠军。
    在过去的,现在的,穆焕的记忆里,这一对都是最强的双人滑冠军,他们身上本身就有着创造奇迹的能力和战胜对手的实力。
    穆焕是花了两世,才追上这两个人,拼了命的也只不过追了个刚刚好。
    超过他们,可能就在下一秒。
    他不能不紧张。
    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关节缓缓收紧,每一次场里的两个人跳起的时候,手指都会无意识地收紧几分,然后又在对方落地后,微微展开。
    他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希望对方失败,显然把自己的胜利寄托在对手的失败上是一种很不自信的心态,但在这样的冠亚军争夺上,他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去期待对手出现失误似乎又理所当然。
    安德列夫和尼基塔已经完成了两次跳跃。
    一次是他们最优势的同步单跳4A,第二次是3A+1eu+3S,也就是夹心跳,与穆焕和黎昕他们的3LZ+3T+2T的三接跳分数差不多。
    双方都没有在这两个动作上出现失误,但接跳的难度较高,裁判给了穆焕他们+1的GOE,接下来就要看裁判对刚刚过去的夹心跳怎么打分。
    接下来又是一个4T+2T,这个动作穆焕他们也跳了。
    尼基塔的爆发力很好,4T的高远度都很漂亮,落冰的时候还有一个与安德列夫牵手燕式的滑出,这个分上这对组合经常拿到+2的GOE。
    但黎昕在这个动作上始终有点问题,暂时没有调整好,所以在刚刚的比赛里,他们只有一个基础分。
    再然后是
    这时,黎昕的手突然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因为手指强硬地放在了他的手指缝里,穆焕看他放下了手臂,两只手十指交握在了一起。
    紧张。黎昕压着声说。
    穆焕手上又用了点力,也顾不上再看冰上的两个人,那先别看了,其实看了也没用。
    黎昕点头:对啊,我刚刚还在算分,裁判怎么想的我能算出来吗?你说傻不傻?
    偷偷算分的穆焕:
    第53章 冠军!
    黎昕摇了摇手,故意不看冰上,只看穆焕的脸:换个想法也该满足,我们这是在和安德列夫他们争冠军呢。这么多年了,有谁敢说自己要和安德列夫尼基塔这两个变态抢冠军?大家敢抢,能抢的都只有第二名。
    要不是手机放在宾馆里,我都想给我爸妈去个电话了,不管第一第二,我爸妈肯定都很高兴。
    顿了顿,黎昕就身体前倾,低头靠在了穆焕的肩膀上,说:不过能拿第一名,他们肯定更高兴。
    穆焕抬手摸上他的头,掌心顺着发丝垂落的方向往下滑,最后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于是手掌以一种掌控般的姿势盖在腺体上,他只需要勾动手指,就可以轻易磋磨那饱满的存在,让黎昕瘫软在他的怀里只能喘息。
    但他还是克制着,将手移开了。
    下滑的手来到Omega的后背,手指轻轻用力,将他往自己身上更靠近一点,低头附耳说道:如果这次不行,就下一次,我会一直陪着你。
    黎昕的心口暖暖的,抵着穆焕肩膀的额头晃来晃去,到哪儿了?是不是又跳成功了?我听见掌声了。
    穆焕说:我不知道。
    你没看吗?
    我也没敢看。
    于是黎昕就开始笑,用手指去戳穆焕的心口,你也会紧张啊,嗯?你紧张了?
    嗯。穆焕在他耳边应着,轻轻的声音,像是填充了全世界的笑。
    据说英雄救美更容易获得美人的青睐。
    直到这种老戏码被现代科学破译,据说是因为恐惧和危机带来的心跳失控与怦然心动时的反应一样,都会让人分泌出一种类似于兴奋剂一样,叫做苯基乙胺的激素,会让人勇敢、自信,甚至会有些偏执。
    此刻的危机感正好,大肆分泌的苯基乙胺,正在疯狂地攻击黎昕的大脑,他被穆焕吹在耳边的声音酥了半边的身子。
    再抬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有些朦胧。
    如果可以拿下冠军如果成了,我答应给你闻信息素好不好?黎昕突然这样说。
    他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勇气,把自己内心隐秘的期盼在这犹如生死一线的关头开口说出。
    或许,这样的想法早就在他心里徘徊,只是缺乏去尝试的勇气。
    万一穆焕嫌弃呢?
    万一呢?
    哪怕只有1%的可能会分手,他也不想贸然尝试。
    但长久压抑的期盼就像被压在石头下面的种子,总会以一种想象不到的扭曲姿势从石头的缝隙里生长出来。
    因为本就存在。
    因为有成长的土壤。
    穆焕的温柔和体贴一直在纵然他,他像是被充满了养分的爱围绕着,终于会在一天不顾一切的想要享受阳光的照耀。
    搭在后背的手微微重了一点,穆焕看着尼基塔跳进安德列夫的怀里,再被安德列夫旋转抛飞出去。
    屏息。
    注视着尼基塔旋转而下。
    那是一个漂亮标准的后外点冰五周,落地的同时,冰刀与冰面接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尼基塔摇摆着身体控制平衡,滑出的燕式浮腿在半空摇摆的像个摆针,一瞬间的失控,又在穆焕来不及变化的眼睛里,努力的,稳住了身体。
    【五周抛跳】成了。
    为他们揪心,喜爱他们的观众瞬间跳起来,尖叫着鼓掌。
    比赛进行到这里,太让人紧张了。
    安德列夫和尼基塔在成为世界冠军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么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们的冰迷们也理所当然地可以用享受的心态观看他们的每一场比赛。
    但这一次不同,他们很紧张,紧张感会让人高度兴奋,也会显得失控,捂脸咆哮扯着嗓子大喊,疯狂的甚至有点狰狞,不亚于此刻被苯基乙胺刺激大脑的黎昕。
    黎昕说,赢了我让你闻信息素。
    冰迷大叫,干死那两个小子,你们赢定了。
    某方面来说,失控的程度几乎一样。
    穆焕在他们成功完成了【五周抛跳】后,不悦地蹙了一下眉,旋即压在黎昕后背上的手松开些许,轻声说:好啊,说过的话就不准变了。
    黎昕却被这次疯狂的掌声惊扰,忍不住地回头看:他们刚刚跳什么了?不会是五周抛跳吧?成功了?
    勉强算是吧。穆焕说,落冰有点小失误,丢掉的GOE足以填平他们前面超过的我们的部分,只是结果还要继续看。
    那我要继续看吗?
    看你。
    我还是不看了吧,心脏受不了。黎昕说完又把头埋进了穆焕的肩膀里,像一只胆小的兔子,藏着脑袋却露出了屁股和耳朵。
    穆焕的手在黎昕的手背轻轻地拍,目光始终落在冰上。
    他很紧张。
    他也确实很在意成绩,可以拿第一名,为什么要拿第二名。
    但即便那种紧张感就像是迎面而来的剑尖,都已经快要触碰到他的眼球,他依旧没有躲避的打算。
    人是一个需要成长的生命个体,他被迫成长的很好,足以平静地应对任何的场面。
    就这么,他看着冰上的两人很好的发挥,看着他们拼尽全力地滑出自己的实力,偶尔一个不失大雅的小失误,但更多的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有时候他都想鼓掌。
    不愧盛名。
    在音乐的尾声终于到来,被拉长的声音提醒的黎昕终于从穆焕怀里转过身,看着冰上ending的两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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