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元德昭这个老宰相,不愧是聪明人,他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归于中原的,但唐国若是近在眼前的忧患,不能不屈服,所以,咱们可以表面上臣服于唐国,暗地里却可以继续朝贡中原,述说利害。”
    随后,元德昭还自信的说的:“宋国皇帝能够谋夺皇位,定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自然理解到咱们的苦楚,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屈服唐国,也是为了存活。”
    “祖宗的基业,不能失去。”
    随即也有聪明人指出,这两百万贯钱也不能轻易答应,这样一来,容易促使其贪欲更加旺盛,须得继续讲价。
    有目光长远之辈,更是直言,宁愿多输布帛,也不要输其钱财。
    因为天下板荡,钱财流通不利,铜钱一直稀缺。
    而吴越十数州,农商业如此富庶,每年却要把大批的铜钱送给唐国,而金银铜这些一旦去了他国,肯定不会回来的,那么就会造成国内缺钱,民间商业定然受阻。
    苏州,杭州等地也会因此“钱贵物贱”、“闹钱荒”,百姓生活肯定受影响,山野间定然会有江贼、山棚聚啸,地主土豪们肯定会大肆私铸劣币。
    商业萧条不说,私钱、私盐也会更加猖獗,无异于杀鸡取卵。
    甚至,他还拿曾经的南唐举例子。
    说每年南唐输送钱财数十万贯,还要三节两寿送礼,南唐又不产铜,所以,其伤害尤甚于金钱数倍。
    所以,商人无钱,百姓缺钱,国家日渐萧条,被区区小国偷袭而亡国。
    但要是输出布帛的话,那么就会让唐国人用吴越的布做衣裳,百姓们习惯后,商家定然会出钱购买,反儿促进了商业发展。
    宁愿多输布,不愿多加钱。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吴越国家家都会织布,虽然府库中布帛不多,但却可以出钱买之,铜钱宁愿留在锅中,也不能出国。
    况且,当今之际,布帛与铜钱等价,也不会说什么。
    绢布的价格,在吴越国一直很稳定,两千钱一匹,但是在中原至少得三千钱,所以替代铜钱,想必唐国是乐意的。
    “既然如此,那么就与他们言语吧!”
    钱俶对于治国,一向是随心,大臣们的才能足够治理一国了,他也不需要改变什么。
    “喏——”所有人都应下。
    很快,布帛替代铜钱就这样达成了,吴越国也派人前去谈判。
    周奎也知道自己属于狮子大开口,两百万贯这是什么水平?南唐一年的国税,也不过三四百万贯,这是折现的,真正的铜钱不到百万。
    所以,金额可以谈,布帛代替铜钱也可以谈。
    由于双方都有诚意,一上午的时间,就达成了协议。
    吴越国奉唐国为宗主国,断绝与中原的联系。
    吴越国给予唐军五十万贯(布帛折现,约二十五万匹)作为犒劳,再每年向唐国朝贡十万贯钱,三十万匹布帛。
    吴越国主嫁二女与唐国皇帝,年十四岁的彭城公主。
    割让福州。
    借翁山岛与海龙军驻扎。
    随后,不到一日的功夫,吴越国就凑足了所有的布帛钱财,礼送出城,足足有数千人进行搬卸,用了一天的功夫。
    可以说,杭州城就是赎买回来的。
    周奎哪里看得出其中的经济账,对于能有百万贯的钱财很开心,这次出兵,可算是回本了。
    这是一场大胜。
    不过,他也算是见识到了吴越国的富庶。
    短短一日功夫,就凑了数十万匹布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蜀国能够媲美了。
    “这是一块大肥肉,而且抵抗不强的肥肉。”
    周奎喃喃自语,双眼放光。
    和所有的侵略者一样,收益是成本的数倍,那么贪婪就会更多。
    吴越国的富庶,觊觎的人很多,但南唐在时,还能平衡,没了南唐,只能成为口中的肥猪,一刀刀宰割。
    沉甸甸的船只满载而归,吴越国主以及群臣目送其离去钱塘江后,不由得介叹了口气:总算是送走了。
    “这天下,变了!”钱俶看着翻滚的钱塘江,沉声说道,一个女儿不足惜,三个州的失去让他痛心,国家周边出现一个庞然大物,更是让人心惊胆颤。
    唐国的威胁,已经丝毫不亚于中原了。
    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即将有失去的危险,他又怎能安心的念佛吃斋呢?
    “是变了!”元德昭是个文人,面临这样的屈辱,他感觉分外的难受,但现实却不得不让人屈服,吴越的军队,着实孱弱。
    “长江以南,除了唐国,也只有咱们吴越国,境况越发的危险。”
    所有人都明白,吴越国存在的意义,就是中原对南方的平衡,再加上吴越国体量大,很难吃下去,而且有中原撑腰。
    但,唐国倚仗着水师厉害,却全然不怕中原,甚至还敢硬顶,没有中原罩着,吴越国自然就危险了。
    “国主,靠人不如靠己,咱们兵马须得强练了。”元德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必须这般了。”钱俶叹了口气,强烈的危机感,让他都难以崇佛了。
    就在送走唐军的第二日,作为使相的吴程也归来了,带着数千残军败将,灰尘扑扑,狼狈不堪。
    显然,唐军的追逐,让他吃了很多苦头。
    “臣下对不起国主,对不起朝廷!兵败而致如此大辱,请国主治臣罪,惩治与我……”
    吴程一大把年纪了,直接跪下,沉痛地进行懊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胜败乃兵家常事,使相无需如此!”
    这样说辞,以退为进,钱俶反而更不能惩治他了。
    况且钱俶也是念旧的,对这样的老臣一直很优待,见其这般模样,心中颇为不忍。
    “唐国倚仗着奇兵利器,江南、楚国非不强吗?还不是被灭国了,使相无需这般,朝廷上下正准备练兵秣马,正要您出马呢!”
    国主的一番话,让吴程瞬间心情好了许多,他年纪虽大,却志气却不小,立马抬头,激昂地说道:“臣见识到了唐军之威,定能为国主好好练兵,洗刷耻辱。”
    元德昭就默默地看着其表演,丝毫动作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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