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让薄家先用着,等薄家这边安置好了,自己的人手足够了,就可以把这些人遣走了。
    这让顾玉汝松了口气,不然供一批皇帝的奴婢,还真不知谁是主人了。
    这件事是当下最紧要的,幸亏顾玉汝这趟来有准备,提督府那里只留了一小部分人留守,其他人都带过来了,他们人虽少了点,但也能先把各处接下来,剩下的就是买奴婢了。
    顾玉汝看了看这座宅子,心知这次要买的人恐怕不会少。
    这座宅子很大,里面的装潢布置也极为奢华,毕竟以前是王府。整体是为五进院的大宅子,并配有东西路的跨院,也就是说是三个五进院构成。最后在西侧还有个不小的园子,园中有山有水,一片江南园林的风貌,由于宅子靠近九曲青溪,所以园子里还引水汇集了个小湖,可谓是风景极为优美。
    顾玉汝不是不知时务的内宅妇人,自然知道打理这座宅子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而且她心想估计以后的各家应酬不会太少。
    时间就在忙碌中过去,等顾玉汝这边总算觉得一切都趁手时,宫里也来信了,僖皇贵妃招她入宫叙旧。
    于外命妇来说,皇贵妃招自己入宫,自然是无限荣幸。尤其又加了叙旧两个字,似乎格外显得荣宠在身。
    而于规矩来说,就极为繁琐了,先要跟内官确定时间,到了时间再按品大妆入宫。这趟八斤和水生也要去,既然是叙旧,自然是说家常话,家常话哪有不带孩子的?
    而且有着那一次的前例在,顾玉汝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两个孩子都带上。
    .
    这还是顾玉汝第一次进宫。
    前世不算,上一次跟僖妃见面是在玄武湖,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应天这座皇宫。显然这南北两座皇宫虽所处的位置不同,但风格极为相似,几乎让顾玉汝恍然以为是前世她作为外命妇入宫的时候。
    当然细节还是有些不同的,相比来说应天的皇宫更具有南方特色一些。
    他们很快就在西六宫之首的春禧宫,见到了僖皇贵妃。
    与十年前相比,岁月似乎并没有僖皇贵妃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让她变得更成熟妩媚了,就像一朵绽放正开的名花。
    在经过觐见的礼仪之后,僖皇贵妃就急不可耐地挥退了一半宫人,拉着顾玉汝的手,一边领着她往里走,一边道:“我想着你们刚到京,家里有很多事要安置,就缓了几日叫你进宫来,没有耽误家里的事吧?”
    这么多年不见,这位僖皇贵妃还是这般性格,倒让顾玉汝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十年前两人仅有的一次相处,琢磨着用那种既不会失仪又略显亲热的口气道:“谢娘娘惦记了,妾身家中的事已安置罢,本想着要不要进宫来拜见娘娘,没想到娘娘的懿旨反倒先至,也亏得娘娘还记得妾身。”
    “那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们还没进京时,陛下就天天念叨着薄提督了,薄提督可是陛下在我耳根子念叨最多的官员,所以我想忘都没办法忘。”
    一旁似有宫女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顾玉汝自然也听出僖皇贵妃的‘口没遮拦’了。她倒是这么多年都没改掉这个习惯,不过既然没改,反向也说明了僖皇贵妃日子过得不差,康平帝对她圣宠依旧。
    试想想,一个足够得宠却又不够‘聪明’的妃嫔,如果没人保护,怎可能在后宫里生存的下来。也就只有一个帝王的保护,才能让她至今还留有真性情。
    而这一幕,也恰恰是那些外命妇喜欢巴结后宫宠妃的原因所在。
    宠妃多数都是皇帝的枕边人,通过她们的口,可以得到皇帝对自家丈夫的评价,这在关键时候甚至可以保命。亦或者留存好印象,以期能借着枕头风,在皇帝面前帮自家留个好印象。
    其效果可能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但所带来的隐形好处是受用不够的。
    方才那宫女欲言又止,似乎就因为僖皇贵妃说了不该说的话。顾玉汝仿若没听见也似,又跟僖皇贵妃说了两句话,一行人这才来到偏殿,看样子这里才是僖皇贵妃平时见比较亲近的人的地方。
    “这就是八斤?”
    僖皇贵妃眼含惊喜,招了招:“快,过来让我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像你娘。”
    八斤忙走过去,让僖皇贵妃拉着手,上下看了看。
    顾玉汝又介绍儿子:“这是水生,是八斤的弟弟,今年九岁。水生是他的乳名,因为他外公说他五行缺水,专门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水生拜见娘娘。”
    “快别拜了孩子,拜什么拜,我最不乐意别人拜我了,再说方才在外面已经拜过了。”僖皇贵妃浑不在意道,又吩咐宫女:“给两个小的搬两张椅子来,别搬墩子,那东西不是人坐的,小心摔着了。”
    宫女面露尴尬之色,僖皇贵妃看了看顾玉汝,倒没怎么尴尬,反而笑道:“顾姐姐别见笑,我有时候在自己宫里随意惯了,说话便没有那么讲究礼节。”
    “娘娘说的什么话,娘娘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着想。再来,妾身可当不起这个称呼,被人听见恐怕……”顾玉汝面露难色。
    “难道顾姐姐也是在意世人眼光的人?当年我叫你顾姐姐,你也没说什么,难道我现在成了皇贵妃,就不能叫顾姐姐了?”
    “那倒也不是。”
    “不是就行。这宫里规矩太多了,我也不给你找事,外面也就罢,私下我还是叫你顾姐姐也方便些,总不至于你叫我娘娘,我叫你薄夫人,那显得多生疏。”
    话都说成这样了,顾玉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
    几人坐下,说了会儿话。
    大多都是说顾玉汝的一些近况,以及在浙江广州的一些事,尤其是纂风镇六横岛,僖皇贵妃似乎格外对这个感兴趣。
    其实她更感兴趣的是,顾玉汝竟然能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好极好。
    “顾姐姐,你是不知道,当初陛下私下夸过你好多次,还把这两地的运转法子命人收集了起来,私下里研究,说你的想法很超前。我也不懂什么叫超前,反正就是很好的意思。”
    这又是一个消息。
    顾玉汝道:“谢陛下和娘娘的夸赞,其实妾身不过是拾人牙慧,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借鉴那些佛郎机人的。”
    “你是说那些红毛人?他们有这么厉害?不过陛下确实也说过,说那些佛郎机人有很多东西确实比大晋的先进,自打有了纂风镇和六横岛后,陛下很喜欢研究那些夷人的东西。”
    这时,走进来一个宫女禀报太子殿下来了。
    僖皇贵妃当即露出喜色,道:“顾姐姐,你也很久没见过了昦儿了吧?他现在可是长大了,我记得他幼时不爱说话,但竟跟八斤玩得来,那次你们走时,他嘴里不说,私下却极为不舍,后来还问过好几次八斤,可惜那时候你们离开应天了。”
    第164章
    说到这里时, 人已经进来了。
    赵昦面露几分尴尬之色,但整体来说并未失仪,之后给僖皇贵妃行礼, 点头向顾玉汝示意,都显得十分从容。
    他比八斤要大一岁, 如今也是十五岁的少年, 生得面如冠玉, 斯文俊美,因为个子高,再加上年纪还小,整体偏瘦, 但太子的气度在那儿,倒不让人觉得瘦弱, 反而觉得不愧是太子。
    “昦儿,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念着八斤妹妹, 这不就是你八斤妹妹了, 不过你们现在都长大了。”
    看着两个玉般的人儿站在自己面前, 僖皇贵妃又是高兴, 又是感叹。
    赵昦有点窘,但竭力还想让自己不要失仪,相反八斤有点忍不住了,小声道:“娘娘,其实臣女有名字,臣女的名字叫灵犀。”
    僖皇贵妃显然有些错愕, 错愕后又是笑, 和顾玉汝对视着笑。
    “看来八斤是长大了, 知道乳名不好听, 让人叫自己大名。”
    顾玉汝道:“她刚懂事时,那会儿胖乎乎的,最是不乐意别人叫她八斤,因为八斤会让人知道原来她生下来时,就是个小胖团子。后来再长大些,倒还好,也没那么计较了,她的脾气就是一阵阵的,觉得窘了,就不想让人叫她八斤。”
    这是两人的底儿都被当娘的给漏了,一个被人知道幼时念叨过一个叫八斤的小妹妹,一个明明是个貌美少女了,偏偏又提八斤。
    都怨她爹,给她取了这么个乳名。小时候八斤可是打听过,她这乳名就是她爹取的,说她生下来有八斤重就叫八斤吧,她娘说要改都没让改。
    那边赵昦看着八斤窘红的小脸,忍不住在脑海里想着幼时情形,她那会儿确实像个小胖团子。
    ‘好了好了,你们孩子跟我们大人也说不到一处去,免得留你们在这里局促。昦儿你领着灵犀和水生四处玩去,或是去找旭儿和宜宁他们,我之前命人去叫宜宁他们了,怎么人没有过来?’
    熟悉弟妹性情的赵昦道:“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
    事实上确实是被绊住了,还是在公主所里被绊住了。
    赵旭和宜宁是双生子,两人是康平三年生,今年十一岁。
    因着两人是双生关系,比一般的兄妹的关系要更好一些,以前赵旭还小的时候,两人做什么都是一起,这个习惯一直到赵旭挪去了皇子所,才有所改变。
    也因此赵旭打算去春禧宫时,自然要绕道来找宜宁,宜宁又要等宜珍。宜珍是两人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今年才六岁,是僖皇贵妃所出的三子两女中最小的一个,也是今年刚搬进公主所来。
    皇子公主过了六岁,就要离开母妃,搬去皇子所和公主所,这是宫里的老规矩,谁也不能违抗。
    可公主所里可不光住着宜宁宜珍两姐妹,还另有几位公主,平日里眼睁睁看着僖皇贵妃宠冠六宫,自己的母妃却独守空房,做孩儿的怎可能心中无感。尤其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也都知道争夺父皇宠爱了,可不管你怎么争,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你争不过的,自然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闹得不是矛盾。
    今天就是这样,宜珍从小的就有点肉肉的,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宜宁就相反了,她刚出生时,僖皇贵妃还没当上皇贵妃,处境也没有现在好,还有早年她刚搬到公主所时,没少吃几个姐姐的亏,性格就稍显泼辣点。
    可到底是小姑娘,妹妹被欺负,自己又被挤兑,就跟二公主宜康她们吵起来了。
    赵旭是皇子,也不好插这种小姑娘吵嘴的事,这不就被绊住了。等赵昦带着八斤和水生找过去时,大公主宜柔刚把几个人劝住。
    “瞧瞧你们,为了几朵头花都能吵这样,这要传出去——”宜柔满脸无奈道,见赵昦来了,她笑着道:“大皇弟,我把宜康宜春宜安领走,宜宁就交给你了。”
    赵昦点头:“让皇姐费心了,宜宁这儿我会教训她的。”
    宜柔欲言又止:“其实这事错也不在宜宁,你也不要太责怪她。”
    一直到宜柔领着人都走了,宜宁才爆发:“这事错本来就不再我,宜安非说宜珍的头花是她的,明明头花是娘给宜珍的,可宜珍不敢说,宜春就开始阴阳怪气让查送来的份例明细,宜康出来拉偏架,大皇姐也来了。
    “大哥你是知道她的手段的,看似面上谁都不得罪,是个宽容大度的好皇姐,实则话里都在挑唆,挑唆得宜春和宜安越发恨我跟宜珍,她倒好,从中间做好人,还让你不要训我训太狠!”
    赵昦紧皱着眉,轻喝道:“宜宁!”
    他估计是想提醒有外人在,偏偏宜宁火气正旺。
    宜安最小,也怕大哥训大姐,便出来可怜兮兮道:“大哥,都是珍儿的错,你别训大姐。”
    赵昦被气笑了。
    牵着三皇子赵启的赵旭忙出来道:“行了行了,你们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没看见大哥带的有客人?”
    这时,八斤和水生才显露在几人面前。
    “这是薄提督薄大人的长子和长女,他是水生,她是……灵犀。”
    几个小的各自见礼,宜宁到底是公主,也不是不懂事,之前那事自然被略过不提了。
    赵昦受命领几人出去玩,可他还没当过孩子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御花园最保险。
    就这样,等回去时,八斤结交了两个新朋友,宜宁公主和宜珍公主。而水生和三皇子赵启年纪相仿,两个都喜欢读书,倒也能说到一处。
    至于顾玉汝,不光弄清楚了康平帝对薄家的态度,还从女儿口中听到了一场宫斗大戏。
    虽说这场戏的主角都是孩子们,但这些却有助于她对皇宫对内廷迅速进行一个大致的了解。
    晚上,夫妻二人躺下后,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交流。
    总体来说,目前康平帝不管是从表面还是‘内里’,都对薄春山表现得极为看重。暂时也没表现出对他日后的安置有任何明显的倾向性。
    只能且走且看,毕竟那支北晋来的使节团还没到应天。
    说完了这些,顾玉汝躺在那想着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
    想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了?”见她翻来覆去,薄春山长臂一伸,把人搂进了怀里,“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就做点别的。”
    顾玉汝顺着他腰捏了一把,啐道:“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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