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看着正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叶麂。
    叶麂意识到他的目光,略略抬头,低声冲他鸣叫,像是在撒娇。此时刚刚过午不久,阳光灿烂,四围陷入一种令人恍惚的寂静中,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是幼儿园的孩子们在上课。叶麂就这样趴在温暖的窗台上,趴在温暖的日光里。光线圈着它的耳朵,它的背,它的尾巴,绒绒的光像是从它身上长出来一样,蓬勃明亮。
    妈呀,光天化日……章晓又捂着脸趴在了床上:大白天的,他就和高穹在客厅里撸上了!
    有人在敲他的房门,章晓一个激灵,顿时站了起来。
    “吃饭了。”高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都三点了,你不饿?”
    饿是饿的,但不敢出去见他。章晓慢吞吞爬上床,用枕头盖着自己装睡。
    外面安静片刻后,门开了。
    章晓吃了一惊,只见那头狼披着一身火红皮毛,风一样从外面冲过来,先跳上他的床在他脸上舔了一舌头,随即风一样跃下床,直奔窗台边上的麂子而去。窗台比较窄,叶麂趴在上面狼就跳不上去了,它急得呜呜直叫,只能抬起前爪一下下拨挠叶麂的小尾巴。
    章晓:“……”
    高穹大咧咧坐在他床上:“吃饭。”
    他一靠近,章晓立刻就又脸红了,软着手脚爬到床头:“别过来。”
    高穹很有先见之明,他在去浴室洗澡之后看到自己红得不寻常的狼,立刻知道性反应可能是升级了。在进入章晓的房间之前,他先抓了一把糖丸扔嘴里嚼巴嚼巴吞了,现在见章晓这样子,立刻慷慨地献出自己的抑制剂:“我这里有。”
    章晓咽了糖丸,高穹十分遗憾,一个劲提醒他:“你嚼一嚼,很甜的。”
    “不说这个,你怎么进我房间的,我明明反锁了。”章晓冷静下来之后,立刻质问。
    高穹亮出一条钥匙:“我书桌的抽屉里放了个信封,里面有这根钥匙。杜奇伟给我留的。”
    章晓:“……”
    高穹:“你这个朋友人不错。”
    章晓:“算了,吃饭吧。”
    饭桌上,章晓鼓足勇气跟高穹商量。
    “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当做一次意外吧。”他说,“你把它忘了,我也把它忘了。”
    “为什么要忘?”高穹呼哧呼哧吃泡面,“不喜欢吗?可是你都软了。”
    章晓:“……停停停,不要形容!”
    他揉了揉热起来的脸,认真跟高穹解释:“这种事情太亲密了,我只能接受跟恋人一起……那啥。”
    “那我们做恋人吧。”高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章晓愣住了,手里的塑料叉子咚地掉进面汤里。
    然而高穹又立刻改口:“不行,暂时不行。”
    章晓默默拈起叉子,扔进了垃圾桶。
    “你给我写情书。”高穹单手支着脑袋,咬着他那个塑料叉子,兴高采烈地说,“你给我写个八千字情书,咱们就是恋人了。”
    章晓:“那还是算了吧。”
    他哧溜哧溜喝了面汤,抬头见到高穹一脸愤懑,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严老师和邓宏的精神体都怕你的狼?”
    狼似乎意识到章晓提起了它,嗷地在房间里叫了一声。
    “因为我不喜欢他们。”高穹用叉子卷着方便面桶里的面条,他慷慨地给自己下了两块面饼,把多出来的那份调料给了章晓,“严谨问了我不喜欢回答的问题,邓宏看起来不顺眼。我的情绪传递给狼,它显示出不友好的态度,所以鹦鹉会怕。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狮子也怕,鹦鹉怕正常,狮子怕我的狼?不对吧……它才是万兽之王。所以邓宏肯定有问题,这个人体质虚,身体不好,别看他五大三粗的,肯定有毛病。”
    章晓忽略了高穹对邓宏的诋毁,他记得严谨问的是什么问题。
    “你身世一定很惨。”他同情地说,“是孤儿吗?从小没有父母?应主任把你捡回来养?他没结婚,也不能收养你,所以只能把你寄养在别的亲戚家,等你成年了才把你接回来?可是他一个大老粗,也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对了,所以你才变成现在这么别扭的性格吧?”
    他乱想一通,觉得越来越有可能了。
    “情书,到底写不写?”高穹打断了他的无边想象,“我降低点儿标准,八百字就行。”
    之后的几天里,文管委众人发现章晓吃抑制剂的次数变多了,高穹的狼越来越红了。周沙和袁悦心知肚明,两人经常眉来眼去地偷笑,只有秦夜时什么都没搞清楚,每每见到高穹的狼都要热心地去提醒他:“太红了,不正常,你最好去二六七医院做个系统检查,如果是精神障碍,早治疗早恢复。我们不会歧视你。”
    高穹:“滚。”
    在不需要工作的间隙,章晓会在档案室里跟袁悦一块儿呆着。袁悦复原了五六个佛像,现在正全力以赴,试图复原药师如来像。千佛窟里的那尊药师如来像太大了,他制作的是一个等比例缩小的、一人高的塑像,为了完整地模拟出药师如来的全身细节,袁悦还花了点儿时间重拾以前学习的3D造像技术。
    章晓觉得袁悦太厉害了,只能用景仰的眼神看他:“大师啊。”
    在进行复原工作的时候,袁悦的毛丝鼠会冒出来,乖乖地趴在袁悦的头顶上,随着他的动作慢吞吞地摇头晃脑。
    章晓也释放了几次自己的叶麂。毛丝鼠挺喜欢叶麂的,一见到麂子就吭哧吭哧从袁悦头顶爬到他肩膀,再从肩膀溜到他手臂上,然后跳到桌面,再撒欢似的扑腾四爪,从桌上一路跃下去,最后落在叶麂的脑袋上。
    它尤其喜欢叶麂的耳朵,小爪子抓个不停。叶麂对它没什么反应,两只小兽常常趴在档案室的架子边上,一睡就是一个下午。
    袁悦也问过章晓高穹那只是什么狼,但章晓不知道。袁悦秉着求知之心查阅了许多资料,但最后他反而不肯告诉章晓答案了。
    “你的情书进展如何?”袁悦问章晓。
    章晓挠挠头:“没进展,不懂怎么写。”
    和高穹发生的事情他只告诉了袁悦。得知高穹要求章晓写情书之后,袁悦笑得差点弄坏了自己复原的佛像。
    章晓其实后来问过高穹,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情书。
    高穹说自己没收过情书,章晓便问有没有人追过他。高穹转了转眼珠子,回避了这个问题,一边强调“总之从未收过情书”一边张牙舞爪地要去扒章晓的裤子。
    “得逞没有?”袁悦立刻来了兴趣。
    “没有。”章晓又挠挠头,“我觉得这样真的不太好。他看上去不认真。”
    “而你又太认真。”袁悦说,“想这么多做什么啊,赶快先谈一谈,谈得下去就继续,谈不下去就分手。人嘛,就要及时行乐。你看现在警铃协会又出来蹦跶了,万一整出个什么大事,有没有命活下去都不知道。上次组织的心理健康讲座你不是去了么,那老师讲的啥你还记得吗,人不要被情绪控制,要自己去控制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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