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定衍看着天上的星星,倒没有天真到相信星星的传言,只是望着墨色黑夜中的闪耀,若有所思——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母亲呢?
    纪挽棠陪着他看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手臂,像是哄宝宝一般哄着他,隋定衍被哄着,竟有了丝困意。
    他看了眼臻臻的侧脸,心想——若她是孩子的母亲,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吧。
    **
    “啪——”
    “没长眼睛的东西,还不赶紧滚下去!”
    芙蓉轩内顿时静寂如死水,只听见被打宫女压抑的哽咽。
    孔小媛今日着了一身素衣长纱,只簪着白玉,费了许多心思打扮,才让自己看起来素而不淡,有几分纯妃的味道。
    可没想到,纯妃竟如此决绝,让她连见一面皇上都不肯。
    想起从前两人你来我往一人好姐姐一人好妹妹,全成了可笑,枉费她百般讨好,谁知那纯妃看起来可比表面上狠心多了。
    好一番发泄心中郁气,孔小媛才冷静着坐下来,思考对策。
    皇后是宫中最尊贵的人,她不能舍去,至少白答应在皇后手下,差一点点就能侍寝了。
    可皇后终究无宠,纯妃那边宠爱多的仿佛就要溢出来,若是她肯分出一点点,即便一个月一天,她就能一步登天了。
    若是两个人能中和一下有多好!
    孔小媛深吸一口气,手中不停摆弄着荷包——算了,她要什么脸面,一个无宠之人,要脸面有何用,如今得宠才是最要紧的,低声下气又有何妨,古还有勾践卧薪尝胆,她讨好纯妃算什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纯妃,你别让我抓住机会,只要一次,我便会紧紧把握,再也不放手!
    **
    第二日,隋定衍恢复了情绪,照常办公。
    昨夜两人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纪挽棠也跟着很早就醒了,待隋定衍走后,连忙跑去看已经一天两夜没见的饺子和丸子,抓着两只小家伙揉个不停。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有没有想娘亲呀,哎呦呦,还冲我咧嘴啊,真乖!”
    将它们揉的毛发乱翘后,才满足起身,忽看到旁边那木愣愣的面生小太监,咦道:“他是谁啊?”
    身边几个小丫头忽然都笑了起来,笑的纪挽棠莫名其妙,才听小川子道:“娘娘,您认不住来啦,他就是您从兽园带来的小疯子啊!”
    面生小太监虽脸黑了些,但五官俊逸,即便黑也挡不住帅气,叫纪挽棠吃了一惊,回想起那日记忆模糊的小可怜,面色复杂:“这是一个人?”
    小川子连连点头:“就是一个人!”
    身边小丫头还在笑,纪挽棠瞪了她们两眼,轻咳道:“既然进了瑶华宫,就得有正式名字,小疯子小疯子的叫多难听,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小太监眨眨眼,缓缓摇了摇头,纪挽棠遂道:“那本宫给你取个名吧,小望子,望山川的望,怎么样?”
    匀春好奇:“为何要叫小望子呢?”
    纪挽棠一本正经胡扯:“你看看小望子的鼻梁,多么高挺,就像是高耸的山川,望山川,多有意境。”其实她就是随口取得罢了。
    大家明了点头,看向娘娘眼中满是佩服,小望子看着她,怔了一会,才点头:“好。”
    小川子连忙推他:“在主子面前不准说好,要说谢娘娘赐名,知不知道?”
    小望子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抬着头道:“谢娘娘赐名。”
    “哎呀不是!”小川子急了,上手摆弄他的身体,“你要弯腰,眼睛示地,表示恭敬,知不知道?”
    平秋匀春又在一旁嗤嗤笑起来。
    纪挽棠挥挥手:“算了算了,小川子你日后慢慢教他吧,不急这一时半刻。小望子主要负责饺子和丸子的喂食和卫生,切记不可偷懒,若是他俩发生了什么差错,小望子你是第一个要受罚的。”
    小望子弯腰,低头:“谢娘娘……安排。”
    第48章 共骑   共骑
    窗外蝉开始孜孜不倦地鸣叫, 屋里屋外热意渐起,见娘娘坐于书案前全神贯注在雕刻着什么,平秋几人轻手轻脚将冰搬进书房, 顿时凉快起来。
    纪挽棠看着手中第三块璞玉逐渐成型, 与桌上摆着的画中人已有五分相似, 十分满意。
    隋定衍生辰可不能马虎糊弄, 她思来想去,决定自己雕一块玉送给他, 技艺绝不会精湛,主要是表现一片心意, 照这个进程看来, 应当很快就能用美玉雕刻了。
    冰渐消融, 眨眼两个时辰过去,纪挽棠从手工的乐趣中脱离出来, 才发觉自己肩颈酸痛, 刚想伸个懒腰,忽听外边传来隋定衍的声音,立马站起,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工具扫到一个木盒里。
    可不能让他发现, 要不然还叫什么惊喜啊。
    隋定衍进来时见她似津津有味看着书,走近却发现她眼神飘忽, 半点都不像是在读书的样子,下意识往四周搜寻一圈,意味深长道:“今日见了朕连声招呼都不打,臻臻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纪挽棠立马扔了书,用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看他:“陛下可别冤枉嫔妾,嫔妾不是不愿把陛下放在眼里, 只是忍不住放心里了。”
    饶是经常听她说这些话,隋定衍也被她惹得默了一瞬,见她那张小脸洋洋得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下巴:“究竟从哪学来的话,这世上恐怕没几人能说得过你。”
    纪挽棠顺杆爬,侧头蹭了蹭他的掌心:“陛下定能说得过,因为嫔妾会让着您的。”
    “啊!”头被轻轻敲了下,纪挽棠睁大眼睛,委屈巴巴捂着“伤处”谴责他,“君子动口不动手,陛下怎么能动手呢?”
    “在你面前,朕甘做伪君子。”隋定衍难得也耍起了无赖,看着纪挽棠一时懵了的脸,忍不住低头笑,原来噎人这么好玩。
    这两日隋定衍心情都不太好,他虽每夜往瑶华宫来,却守规矩得很,夜里纪挽棠甚至听到过他浅浅的叹息,如今见他笑容终于不像前两日那般忧郁,纪挽棠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窗外,见此时太阳还挂在天边,外面一片耀眼的金,忽想起前几日路过的马场,拉着隋定衍的手道:“陛下,难得你如此早来,天气也这般好,要不我们去骑马吧!”
    臻臻这两日一直想各种办法叫他开怀,隋定衍都看在眼里,只是自己兴致不高,连累她察言观色,大气都不敢喘,他心里藏了份愧疚。
    如今她想骑马,隋定衍自然乐意奉陪,一路迎着夕阳来到辽阔的马场,他特意叫人拉来两匹马,都是北地进贡的汗血宝马,一黑一白,黑色名为追夜,白色名为逐雪。
    “追夜与逐雪跟着朕也快四年了,他们都是百年难遇的好马,只可惜朕平日里空闲时间不多,这两年少有骑猎时间,想来快把他们闷死了。”隋定衍拍拍他俩的头,一人两马看起来十分熟稔。
    隋定衍拉着纪挽棠的手让追夜逐雪熟悉气息,还带着她给两匹马刷了刷毛,才一跃而上追夜的马背:“臻臻,你也上去吧。”
    纪挽棠傻眼了,看着足有她人高的逐雪,指了指自己:“我?”
    隋定衍这才察觉不对劲,俯身看她:“你不会骑马?”
    前身是闺阁少女,纪挽棠前世是个穷鬼,连真马都没见过,哪会骑马啊,顿时连连摇头:“陛下,嫔妾没说过会啊。”
    隋定衍沉默了,见臻臻看到马这么兴奋,他还以为……看来是他误解了。
    “来人,给纯妃牵头小马来,带纯妃四处走走。”
    纪挽棠看着隋定衍依旧坐于马背上,八风不动的模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陛下,那你呢?”
    隋定衍坐在马上,视野开阔,豪情壮志顿起,不好意思朝她笑笑,接着就是一甩鞭,一声“驾!”
    “朕先去给你探探路,臻臻,慢慢学,不用急——”
    声音渐远,纪挽棠看着马奴牵过来的袖珍小马,再看隋定衍一骑绝尘的背影,十分愤愤:“见马忘色,陛下,您太过分啦!”
    隋定衍狂奔几圈后才意犹未尽哒哒回程,身下追夜还很兴奋,即便被叫停,依旧踩着小碎步。
    不远处就是马厩,隋定衍隔十几米望过去,只见一身青衣的臻臻此刻趴在小马背上,哭丧着小脸,人都没坐直,手里拿着鞭子却不敢挥。
    隋定衍无奈摇摇头,看来他不仅是误解,还是大大的误解,谁知这个看着马如此兴奋的人,真骑起来,就成了木头。
    纪挽棠自己也奇怪,明明看起来也不难啊,怎么骑上去感觉哪哪都不对,骑了两刻钟,还是没能成功驯服小马,小马很是乖巧,然而她也很是没用。
    隋定衍看了一会,催马踏近,宫人纷纷散开,他坐在高马上,向纪挽棠伸手:“上来吧,朕教你。”
    人一高,就显得气势甚,纪挽棠还未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他,一时竟有些看怔了,待隋定衍将她拉到马上时,被紧紧圈在怀里,即便一望下去两米高,也十分有安全感,顿时眼中冒星星:“陛下,你好帅啊!”
    隋定衍挑眉:“帅?”
    “帅,就是说明,即便英俊潇洒、俊逸非凡、玉树临风都不足以形容您的气势,陛下您太帅了!”
    隋定衍也是难得看到纪挽棠这幅兴奋模样,即便他不懂什么叫帅,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于是他狠狠一夹马腹:“朕让你见见更帅的。”
    然而响起的是纪挽棠惊吓刺激的尖叫,与隋定衍自得其乐的朗笑。
    一圈跑下来,纪挽棠感觉自己魂都被颠没了,感觉身后人胸膛一阵阵颤抖,转过身狠狠瞪他:“陛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隋定衍抿着唇不说话,眼中的笑意却根本藏不住了,惹得纪挽棠咬牙切齿,从前的隋定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越变越坏了。
    隋定衍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如果知道,定会奉上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然而他现在只能猜出她现在定不会想什么好事,便示意她转移注意力:“看那边。”
    “哇!”纪挽棠依言望过去,见一条潺潺小溪,溪边绿荫环绕,霞光自云间落下,洒在小溪上,如零珠碎玉,仿若仙境。
    追夜脚步慢了下来,漫步溪边,时不时停驻,以便两位主人能更好地欣赏美景。
    纪挽棠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霞光渐暗,隋定衍将她拢于怀中,蹭蹭她额角:“这里只有朕知晓,现在你是第二个赏景之人,就当是朕给你的赔礼,怎么样,喜欢吗?”
    “嗯……勉勉强强吧~”
    第49章 医书   医书
    “丸子!”刚回到瑶华宫, 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忽冲出来,一头撞在隋定衍脚边,连连后退坐下, 那晕乎乎的样子, 叫纪挽棠还没来得及心疼, 就笑出了声。
    她一把抱起丸子颠了颠:“谁叫你不看路呀, 撞到了吧,疼不疼呀?”
    隋定衍前两日就听苏福安说过纯妃抱养了两条幼犬之事, 却一直没机会见,见臻臻像是对孩子一般跟幼犬说话, 诧异地扬眉:“你倒真把他当孩子了。”
    纪挽棠好一番□□丸子柔软的毛发,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可不, 陛下您不知道他们有多可爱,自从有了他们, 嫔妾都不会觉得无聊了呢。”
    说着, 她忽将丸子递到隋定衍手边:“陛下,您要抱抱吗,可软乎了。”
    隋定衍连孩子都没抱过几回, 对这跟巴掌差不多的幼犬更是敬而远之:“朕?算了吧。”
    见他嘴上虽拒绝, 眼睛却盯着丸子许久,纪挽棠再接再厉:“抱一会嘛, 就一会,他们可乖了,就像团棉花一样。”
    温热的毛绒触碰到肌肤,隋定衍浑身都僵住了,直到丸子扎扎实实落到他臂弯,才感觉稍稍能呼吸了:“不行不行, 臻臻,快拿下来,这么小点东西,朕怕伤着他们。”
    “哎呀哪有这么容易伤着,”纪挽棠在一旁用手挡着,以免丸子掉下来,却完全没有要帮他取下丸子的意思,见丸子蹬着小短腿试图站起,“嗷呜嗷呜”叫着,萌地心都要化了,“陛下,您就当作练习抱孩子,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难不成你连抱都不想抱吗?”
    “怎么会?”听到这话,隋定衍不再那么抗拒了,小心翼翼将幼犬圈起,见它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好玩吗?”纪挽棠伸出手指逗丸子,丸子可能有点怕生人,瑟瑟发着抖,可怜是挺可怜的,但更可爱。
    隋定衍抱了一会便放下了,没回答她的问题,倒是沉吟片刻后道:“抱着挺软,怎么看着跟个小刺猬一样。”
    纪挽棠连忙捂住丸子的耳朵,惹得丸子不习惯地转头伸出小舌头想舔她,她一本正经:“陛下,您怎么能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话呢,丸子听了该有多伤心啊。”
    “……”隋定衍弹了弹她额头,不和她的机灵古怪计较,只是她好一会后还不停歇,揉完“刺猬狗”又非得去抓“棉花狗”,对着两只幼犬说说笑笑,好像完全把他抛到了脑后。
    眼看着天都黑了,隋定衍忍无可忍,示意旁人将她手中幼犬拿走,揽着她的腰道:“方才不是还喊饿吗,不许再玩了,再不用晚膳都快到睡觉的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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