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惠妃的腔,惠妃脸色更淡了,识趣闭了嘴,一场请安异常无趣,皇后不说话,纯淑妃也不说话,杨妃更是个闷葫芦,结束后,惠妃甩袖离去,还不如一年前娴妃张妃都在的时候呢,至少还有戏看。
    纪挽棠倒更喜欢这般,后宫所谓的好戏不过是她欺负她,她欺负她,总会有受害者,还不如大家都安安分分的,好好过日子。
    从前位分低的时候她不想被人欺负,如今位分高了,她也不想欺负别人。
    但纪挽棠想的还是太美好,请安时大家都细声细语,不敢多说话,她告退离去后,刚在百花园走了走,忽听到有骄纵的斥责声,伴随着呼呼的鞭声。
    “别以为自己长了张好面孔,就妄想着得圣恩,区区无品级秀女竟敢私自逃出储秀宫,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啪”的一声,有女子惨叫一声,好几个人嘤嘤哭了起来。
    纪挽棠皱了眉,快步往前走去,见一着湛蓝宫服的女子背对着她,正气势汹汹挥着鞭,身前跪着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是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住手!”
    三个秀女正无比恐惧,以为自己今日便会香消玉殒,没想到竟有肯出面救她们,顿时抬头看去。
    只见一着淡金色绣槐花留仙裙,面容似天仙般出尘艳绝的女子淡淡看了她们一眼,站到了她们面前。
    “宫内不得私自动刑,你难不成不知晓吗?”
    韩丽媛正因为这被皇上宠上天的纯淑妃心气不顺,想找人发泄呢,却没想到遇到了正主,顿时恨得牙痒痒:“这鞭子是皇上赏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是她们不守宫规在前,我教训她们一顿怎么了!”
    其中一个秀女受了鞭伤,嘴唇发白,却立马道:“这位娘娘,我们不是故意的,今日我们被准许在储秀宫附近的莲花池玩耍,正巧见了一只斑斓的蝴蝶,追着追着就迷了路,一时不差才进了这园子啊。”
    “是啊娘娘,我们罪不至死,那位娘娘何必要咄咄逼人呢?”秀女想起方才的可怖情景,吓得眼泪又冒了出来。
    纪挽棠示意络夏匀春将她们扶起:“她们做错了事,自有嬷嬷训诫,你若是还要执迷不悟,本宫就要治你个不敬之罪了。”
    韩丽媛胸口起伏了一下,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她入宫快一年了,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容貌定能得到恩宠,扶摇直上,谁知道自入宫后就被这个纯淑妃狠狠压在身下,半点都翻不动身,如今找点乐子,还要被制止,她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怒气上头,竟将鞭子对准备纪挽棠。
    “今日我就是要教训这三个小丫头,纯淑妃,你让,还是不让!”
    纪挽棠没想到她竟能如此嚣张,对高她多个位分的妃嫔都能如此不敬,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好大的口气,你若是敢动本宫,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韩丽媛顿时僵住,刚被扶起来的三位秀女也僵住了,不过她们是因为知晓了面前这个护着她们的人竟是纯淑妃!
    纯淑妃哎,进宫后无论哪个嬷嬷太监,首先教导她们的第一件事不是礼仪,而是绝对不能惹纯淑妃,她一个多月前刚生了一对龙凤胎,其中还有皇上唯一的皇子。
    她们本以为刚生产完的妇人或多或少都会面色憔悴,体态走形,谁知道如今真的见了,竟发现完全看不出纯淑妃是个刚生育过的妇人,若不是她穿着贵气,看着还以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呢。
    三个秀女都是相貌出众的,其中一个甚至是佼佼者,从前没少过沾沾自喜,在纯淑妃面前却不免感到了自卑,纷纷低下头——怪不得皇上宠爱纯淑妃呢,果然不是一般的相貌与气度。
    韩丽媛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把鞭子放下了,纪挽棠见她不情不愿,蹙眉道:“今日你敢对本宫不敬,明日就敢对皇上皇后不敬,你在这里跪下思过,一个时辰后再回宫。”
    韩丽媛顿时瞪大眼睛,愤慨道:“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纪挽棠只问:“你跪,还是不跪?”
    韩丽媛一甩鞭子,鞭子就像是一道毒蛇,狠狠往纪挽棠身上绕去。
    她吼道:“我才不跪你这种人!”
    “啪”的一声,鞭子被十一接在手中,韩丽媛看着突然出现的侍卫,有些茫然,然而还没等她抢过自己的武器,忽听一旁传来怒极的斥责:“来人,韩丽媛心肠狠毒,意欲谋害嫔妃,贬为庶人,扔进冷宫,永世不得出宫。”
    纪挽棠知道十一十二守在她身边,故并不着急,可看到鞭子径直甩向她的隋定衍就没这么好性子了,快步走到臻臻身边,见她完好无损才长出一口气。
    韩丽媛尖叫着狡辩求饶,隋定衍眼中的怒意掩饰不住,见她不知悔改,狠狠踢了她一脚:“这就是高丽国的诚意?朕算是见识到了,敢在朕的后宫横行霸道,朕绝不会饶了高丽国!”
    韩丽媛没想到不仅没有因为自己让高丽国受益,反倒因为自己高丽国还要遭祸,顿时目眦欲裂,疯狂反抗压着她的小太监,想求饶。
    “孙齐忠,传朕命令,集结三万大军,授丁远骠骑将军一职,即日出发,攻高丽国!”
    这下别说是韩丽媛傻了,连纪挽棠都傻了,攻打高丽国?就因为她差点被韩丽媛伤到?
    纪挽棠侧头看向隋定衍,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要是他真这么昏庸,大越朝可以原地灭亡了。
    隋定衍牵着她离开百花园,见她面上一言难尽,连忙解释:“高丽国向来贪得无厌,屡次违反两境买卖,此战朕本就在打算,今日正巧遇上这由头,便提前了,你无须多虑,前朝都知晓。”
    隋定衍没有骗她,前朝都知道皇上早有攻打高丽国的打算,知晓皇上只是找了个理由,毫无反应。可后宫不知道啊,顿时,纯淑妃的受宠再一次刷新了嫔妃的底线。
    就问还有谁,谁还能因后宫争锋引起国家大战?
    五体投地。
    第89章 奶娘(一更)   奶娘(一更……
    当日, 三位秀女被送回储秀宫后,遭遇了所有人的逼问,把短短半刻钟内发生的故事一点一点抠细节, 说了整整十来遍, 其余秀女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而三位秀女精疲力竭地倒在床铺上。
    “原本爹娘还叫我进宫挣份荣耀, 如今, 有淑妃娘娘珠玉在前,我现在只想回家。”
    “淑妃娘娘又美丽, 又善良,怎是我们能比过的呢?”
    三人面面相觑, 回想起神女一般的淑妃, 即便皇上高大英俊, 但淑妃在,她们连皇上都顾不上看了呢。
    **
    幼之阿稚长得飞快, 几乎是几天一个样。即便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但两人除了长得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比如饿了的时候,阿稚总是先哭, 嚎啕大哭, 然后幼之跟着抽噎;若是溺了,阿稚啊啊个不停, 幼之则是哼哼唧唧,一不当心可能就错过了他的抗议;看到玩具,阿稚第一个上手去抓,幼之则在一旁看妹妹玩许久,才会跟着伸手。
    纪挽棠有时候都忍不住感慨人的奇妙,明明同时出生, 怎么会相差如此之多。
    因阿稚善于表达,隋定衍每次来都先抱她,等到精力耗得差不多了,才象征性抱抱幼之。
    要说隋定衍不喜欢幼之,或者喜欢阿稚多过幼之,纪挽棠觉得不太可能,有一次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后,隋定衍才道:“阿稚是女孩,就得娇养着些,幼之是男孩,朕不能多抱,需沉稳些。”
    这才一个多月大……就说什么娇养沉稳,讲究这些有的没的……
    纪挽棠不置可否,反正他要是多和阿稚玩一会,她就多和幼之玩,尽量让两人受到的关怀一样。
    都是她的孩子,活泼也好,沉稳也好,该由着他们自己来。
    隋定衍可能也看出了她的不赞同,后面慢慢改了不少,不再对抱儿子讳莫如深。
    孩子两个月的时候,纪挽棠莫名想到前世似乎是三个月内就得给孩子取好名字上户口,趁着某日隋定衍空闲,便问起这回事。
    隋定衍道:“皇宫里怕过早取名有损福气,一般都是等孩子周岁之后再上玉碟,幼之是元字辈,第三字还待内务府拟定,再由朕选。阿稚的名字你多费心。”
    纪挽棠沉默了一瞬,什么有损福气,其实是宫里孩子夭折太多,索性就不给那些没福气的孩子取名了吧。
    “元是哪个字,靖元的元吗?”纪挽棠又问道。
    隋定衍点点头,幼之是臻臻为他生的第一个皇子,相貌肖似臻臻,他爱之深重,故把自己年号中的元搬了下来。
    纪挽棠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那阿稚也随元字辈吧,毕竟是亲兄妹。”
    隋定衍一怔,本朝还没有公主也随皇子字辈的先例,但是,既然臻臻想,不过一个名字,就随她吧。
    隋定衍知晓臻臻从前在闺阁时吃过不少男女之别的苦,只以为她不想叫阿稚也吃这般苦。
    幼之与阿稚都是隋定衍的孩子,甚至阿稚像他多一些,性子也叫他更宠爱,臻臻所思所想,他自然是赞成。
    取名之事还不急,纪挽棠便暂且放下了。
    幼之阿稚已经搬去偏殿,纪挽棠还是没能放心叫那些个没怎么见过的宫女伺候,但也没找到时机敲打,便将身边的红如派过去。
    没过两日红如就过来说,大皇子身边有两位奶娘对大皇子特别亲近,时常抱着大皇子不撒手,还不许旁的奶娘多喂。
    皇家的奶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身份低微些,是平民之妻,或从宫中放出去的宫女,身份高一些,小官的亲眷都有可能。
    大皇子身边的奶娘更是重中之重,纪挽棠犹记得,其中一位便是某位县丞的妹妹,因识字,生过三个孩子,最小那个刚半岁,奶水充足被选了上来。
    奶娘与亲娘不同,宫里的娘娘,最要紧的便是笼络皇帝的心,再是孩子,再者等到皇子五岁时,便会搬到钟粹宫去,由太傅教导,后妃一月与亲子见上一面都算多的。
    而奶娘从出生开始就伴着皇子,所以不少皇子甚至更亲近奶娘,与亲母之间倒没什么亲密了。
    纪挽棠自然不会允许此状况发生,她一早就打好了主意,若是奶娘听话,留下来也不要紧,但若是想些有的没的,那就打出去。孩子身边,最亲近只能是娘。
    她倒没想到,幼之才两个月大,就已经有奶娘按捺不住她的野心,开始作威作福了。
    与公主不挑嘴不同,皇子就认纯淑妃的气息,即便奶娘在他身边服侍了两个月,但要喂奶,皇子先抗拒一会,等到实在饿了才会张嘴。
    所以每次皇子喂奶时,都好耗上许久,芙花喂完奶后,见另一个奶娘伸手,立马转了个身:“你先下去吧,等会我给皇子拍奶嗝。”
    四个奶娘分成两班轮,那个奶娘见芙花总是抢活,十分恼怒,但是她自己是宫女出身,嫁了个普通侍卫,比不得芙花哥哥是县丞,便只能屡次忍下。
    芙花轻轻拍着小皇子的背,想着小皇子真是倔,不知道小皇子什么时候才能与她熟悉。
    要知道,与靖元帝亲近的那两个奶嬷嬷,一个儿子可是皇帝身边的禁军之首,另一个考了科举,在外当知府呢。
    如今大皇子可是靖元帝唯一的儿子,她要是能与大皇子亲近,那日后自己儿子一个知府之位跑不了了呀!
    她想想就觉得兴奋地不得了,忽又想到厉嬷嬷几次训斥她,她撇撇嘴,个没福气的老婆子,自己没本事得到皇帝青睐,就来阻她儿的官路,怪不得到现在还只是个嬷嬷呢,享不了福。
    怀中皇子开始轻轻抽噎,她却一门心思想着日后的享福日子,全然忽略了几不可闻的哭声,一旁的奶娘皱眉,刚想上去提醒,忽见纱帘后人影幢幢,纯淑妃面无表情踏入,似带有杀气,顿时屏住呼吸。
    怀中皇子忽被人抱走了,这才从美好愿景里抽离出来的芙花眉头一皱,以为是另一个奶娘,刚想训斥,就见面前一张美似天仙的面孔。
    “娘娘!”她噗通一声跪下,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进入了熟悉的怀抱,幼之的哭声渐渐消匿,打了个哈欠又睡过去。
    纪挽棠心疼地将他眼角泪珠拭去,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奶娘,心中气越甚,周身寒气越重:“将所有奶娘、宫女、太监都叫到前殿,平秋,去请皇上。”
    芙花被太监压着手跪倒在最中间,听到要请皇上,她牙齿忍不住打颤:“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一时疏忽,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所有人都被带过来,齐齐跪倒在殿前,纪挽棠看着芙花泣不成声的样子,内心毫无波动:“小顺子,掌嘴,什么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再停。”
    小顺子连忙哎了声,他撸起袖子,看着面带惊恐的奶娘,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敢在主子面前耍心眼,昏了头了。
    “啪!”小顺子力气可不小,只一掌,芙花脑袋就昏了,三掌下去,她呕了声,吐出一滩血,里面还混了颗牙齿。
    其余奶娘看了,无不胆寒,又听上面娘娘道:“红如,这几日除了她,还有谁伺候两位殿下不用心,都给本宫揪出来。”
    奶娘们吓倒一片,霎时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汗顿时就下来了。
    红如刚来时,她们觉得她年纪小,又不管事,只是在一旁看着,便没当回事,谁知道,谁知道!
    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好举止的稍稍松了口气,有过界的奶娘倒抽一口冷气。
    她们悔啊,怎么就没多贿赂一下这位小宫女呢!
    红如又选出二人,那两人吓得磕头不止,可还是没逃过掌嘴。
    这还没完,剩下的奶娘也没讨到好,一并罚了手板,纪挽棠如此道:“你们既都是奶娘,照顾殿下便是你们的职责,如今就算错不在你们,但你们日日相处,并未及时发现且制止,本宫罚你们,你们认不认?”
    奶娘们个个眼含痛泪,头点的跟捣蒜一般:“奴婢们知晓了,往后再也不会让娘娘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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