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旭拱手道。
    “宫里有皇后娘娘看着,只召了太子和太孙在殿中侍疾,其余的皇子们皆都在自己府中。”
    姜行舟脚下不停,出了巷子翻身上马。
    景和帝自打病了之后,病情反复也是有的,可从未这般严重过,皇后竟然连太子和太孙都叫了去,如今又叫了他去?
    他刚想开口问话,就见宝鸢也跟着出来了。
    女人的眼下还挂着斑斑的泪痕,她仰着巴掌的小脸看着他,“王爷此去千万注意安全,奴婢在这里等王爷回来。”
    柔柔的声音像是一股穿堂风迎面吹来。
    姜行舟只觉通体都舒泰了,唇角高高扬起。
    “别以为说两句好听话,本王就能轻易饶了你。”
    他眼里戏谑的光,让宝鸢面上一热,慌不迭的移开了目光。
    姜行舟夹着马腹,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
    “驾!”
    宝鸢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便转身回了小院。
    这头曹旭陪着姜行舟进宫,周栋便要在宫外安排,他也急急的要赶回王府去。
    夏荷将悬在腰间的香囊扯下,塞进了男人的手中。
    “这里头装的都是驱蚊的草药。”
    说完便随着宝鸢一道回去了。
    周栋捏着香囊,送到鼻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味扑鼻而来,他将香囊收进了怀中,也策马离开了。
    ......
    养心殿的偏殿,灯火通明,将整座殿宇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皇后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她年岁已高,精力也不比年轻时候了。
    满室寂静。
    只有姜行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一刻也停不住。
    若是旁人瞧见了只会以为太子纯孝,竟如此忧心君父的身体,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激动的,高兴的。
    他做太子已经二十来年,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
    可那日日都能看到的龙椅,他却从未坐过,别提坐就连摸也摸过一回。今夜宫里传来消息的时候,他连晚饭都没用,筷子一撂,便急急的进了宫。
    秦婉则陪在太子妃的身边,两人都守在皇后边上。
    姜郁坐在桌边自顾的喝着茶,目光不时瞥向在殿中踱步的父亲,他的父亲也真是好性,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竟也甘心?
    人生有多少个青春年华?
    要是让他似父亲那般守着所谓的太子名头,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他可没那个耐心。
    太子心里虽激动,但脑子却还算清醒。
    “母后,你说我们来了父皇不见,却偏偏让人去请老十六,您说......”
    皇后睁开了眼睛,眸中却无半分疲倦之色,她挥了挥手,众人皆都退了出去。
    待里间只剩母子二人时,她开了口。
    “就算皇上不请他来,本宫也要请他来呢。”
    太子了然,嘿嘿的笑了两声。
    进宫的规矩不许带武器,不许带随从,如此倒是好控制了。
    “到底是母后聪明,儿臣拜服。”
    ......
    养心殿。
    景和帝躺在龙床上,面色灰败如纸,连唇都没了血色。
    褚泉弯腰在他耳旁说了句。
    “启禀陛下,王爷来了。”
    褚泉将人扶着坐了起来,景和帝虚虚的撑开了眼睛,“你来啦!”
    声音苍老而虚弱,再也不复从前的龙精虎猛。
    姜行舟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一时也不知心里什么是滋味。
    “父皇春秋正盛,好好养些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他如同任何一个臣子那样说着恭维的话。
    景和帝咳了两声,“前些日子忠肃侯府的沈广均带着女儿特意进了趟宫。”一句话说完,他喘的厉害,听了会儿才继续道:“你若不愿就不愿吧。只那个苏州来的叫?”
    他病糊涂了,只记得那个女人模样倒是极好的。
    褚泉小声提醒道:“聂宝鸢。”
    景和帝又道:“你便真的就那么中意她?你可知依着你现在的处境,若是没有个好的岳丈家,等回头朕走了,你会有何下场吗?”
    姜行舟眸色一冷。
    下场?
    他能不知道是何下场吗?
    可这一切是拜谁所赐的?宫中人人都知道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自打他出生起,景和帝便对他宠爱有加,丝毫不加掩饰。
    以至于儿时他被兄弟姐妹们妒忌,排挤。
    好容易成年了,更得时时防着。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有事!”
    同时也是拜他所赐,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姜行舟了,他有足够的实力,足以自保。
    景和帝叹了一声,重又闭上了眼睛。
    “好,好,那就好!”
    第22章 你便对本王这么有信心?……
    景和帝的病情反复了整整三日终于稳定了下来。
    太医院的太医们皆都松了一口气,姜行舟见景和帝的病情稳定,且能进食了,便知是虚惊一场,请旨后便要出宫去了。
    景和帝让身旁的褚泉亲自送了姜行舟。
    及至到了宫门口,褚泉行了礼,“王爷好走,奴才还得回去伺候着,皇上身边一时也离不得人呢。”
    姜行舟拱手道了谢。
    “公公,辛苦了。”
    还未出宫门就看到太子府的车驾远远驶了过来,姜行舟目色沉沉,前两日景和帝病重时一天十二时辰有十来个时辰都是昏睡着,眼瞅着就要驾崩了。
    姜行舟想着他在这里守着也帮不上忙,便想出宫回府去换身衣裳。
    谁知到了宫门口却被人给拦住了。
    姜行彰赶来的时候,笑着道:“父皇最疼十六弟,这么重要的时候十六弟合该守在父皇身边,这宫里到处都是伺候的人,招呼一声便有衣裳送到跟前,何须你自己个亲自出宫去呢。”
    “皇兄乃是大渝的太子,又奉父皇之命监国,这样重要的时候有太子殿下陪在父皇身旁就行了,还要我在这里做什么?”
    姜行舟冷声回了一句,也不愿在此时跟他起了冲突,便又回了养心殿。
    今儿景和帝醒来,见他还在跟前,便特特的让褚泉送他出来。
    这一回倒是没人敢拦了。
    “我要回府去了,太子殿下可还要拦着?”
    姜行彰噎了一下,隔着车帘哂笑道:“十六弟真是说笑了,你想回府便回府就是,哪里还有人敢拦着啊?”
    姜行舟一拱手,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背上,绝尘而去。
    太子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人影消失后才放下了车帘。
    “走吧!”
    .......
    养心殿。
    景和帝才将喝了药,面色稍稍红润了些。
    “朕病着的时候听说你将棺椁都备下了?”
    皇后将药碗放在一旁,轻声道:“当时皇上的病情瞧着着实不好了,臣妾想着冲一冲也是好的,不想竟真的起了作用,现下皇上的龙体又康复起来了。”
    景和帝看着她,女人的容颜与从前并不太大的改变,依旧很美丽。
    按照规矩皇后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棺椁寿材都备下了,为何不让皇室宗亲们进来守着?还将老十六关在这宫里不许他出宫?
    “你做事向来稳妥,朕很放心。”
    皇后福身道:“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只臣妾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上都有些力不从心。”
    景和帝知道她想说什么,咳了两声自言自语道。
    “快了,快了!”
    又道:“朕病着这些日子,辛苦太子了。前些日子朕听前朝的人都称赞太子仁德,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皇后面色未改。
    “皇上既是君又是父,做儿子的为父皇分忧解难,这些都是太子应当做的。”
    一时无言,殿中又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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