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长相极为普通,穿着一件灰布棉袄,若是走在街上谁都不会多瞧一眼的。
    周栋见了他,忙道:“可是那人有话要交代?”
    那人拱手回道。
    “太孙交给他一瓶毒药,让他用在王爷的身上。还有今儿他领了护送太孙妃去大慈恩寺上香的差事,让小的来传个话,务必要让太孙去了疑心。”
    话说完,那人行了一礼就又随着往王府里送菜的人一道离开了。
    周栋忙去书房找了姜行舟,将此事告诉了他。
    姜行舟向来起的早,闻言便皱起了眉头。
    “父皇尚在,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周栋又道:“王爷,要不咱们配合他将这出戏演到底如何?”
    姜行舟唇角微微勾起。
    “说起来本王也好些日子没去过大慈恩寺了,况如此的雪景实属难得,怎可轻易辜负?”
    说着便即刻沐浴更衣,去了小院。
    等到小院的时候,天还未大亮。
    他没想到宝鸢会起的这么早,她坐在桌旁以手支颐,秀眉拧在了一起,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哔啵!”
    灯花爆,喜事到。
    宝鸢莞尔一笑,正要拿剪刀去剪灯花呢,忽的看到门口站着一道黑影。
    “王爷?”
    除了他也无旁人。只是时辰尚早他来做什么?
    姜行舟自顾的走到屋中坐下,“又在担心你的忱儿?”
    心思被点破,宝鸢倒也坦然,对着他福了福身道:“奴婢就这么一个弟弟,可找了这么些日子也没个消息,奴婢自然担心。”
    姜行舟“哼”了一声。
    也不知回头姐弟二人再相见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呢?
    宝鸢给他倒了茶,问道:“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姜行舟呷了一口,悠然道。
    “忙了这些日子,也该好好歇歇了。本王昨儿听周栋说起你们要去大慈恩寺上香,本王想着年下无事,便随你们一道去瞧瞧吧。”
    “啊?”
    宝鸢惊呼一声,“王爷也要去吗?”
    姜行舟看着女人微微圆张着的红唇,不满道:“难道只你们去得?本王便去不得了?”
    宝鸢忙道。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姜行舟若是去了,她少不得要伺候在旁,自是不如同姐妹们一道出行更自在些。
    说话间天色已经大亮。
    冯芷仪和苏诗沁一听姜行舟要去,便识趣的推脱着说临时有事便不去了。
    宝鸢正劝她们呢,谁知外头有人急急的跑了来。
    冯芷仪认得他,是家里布庄的一个伙计,一进来便说白氏病了,想要叫她回去瞧瞧呢。
    如此倒也是赶巧了,宝鸢也不好再劝。
    只道:“舅母向来身子骨就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你也别太着急。”
    苏诗沁一听便道:“我随着姐姐一起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原本好好的上香赏雪之行,生生的就这么没了,宝鸢面上有着浅浅的失落。姜行舟望了她一眼,“难道同本王一起出行,你不高兴?”
    宝鸢忙道不是。
    “能同王爷一道去大慈恩寺上香是奴婢的荣幸,寻常人哪里有这样的好福气呢?”
    她虽笑着说的,可姜行舟却未从她的面上看到半点高兴。
    真是愈发的会敷衍了。
    姜行舟长臂一伸将人勾进了怀中,低头便亲了过去。
    同先前赶路时不同,今儿是出城去上香祈福,因着雪天路滑,车马走的很慢,里面又烧了足足的炭盆,不过片刻的功夫宝鸢身上就起了层层的热意。
    姜行舟看着她迷蒙的双眸,餍足的舔了舔唇。
    “本王府中没有其他女人,今年的除夕夜宴你随本王一起赴宴。”
    宝鸢尚未从刚才的激烈里恢复过来,只软软的躺在姜行舟的怀中,撑着水雾般的眼睛看向他,柔声道:“奴婢身份卑微,未免夜宴上有何错漏,连累王爷被人议论笑话,还请王爷另寻她人吧。”
    姜行舟斜睨着她,半晌不说话。
    宝鸢被她盯住了,只觉如芒在背怎么都不舒服,正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谁知姜行舟又惩罚似的咬住了她的唇瓣。
    “本王偏要带你去,你能如何?”
    ......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太孙府的门外。
    秦婉出来的时候,瞧见此次随行护送的是个生面孔,不由多看了一眼。
    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的倒是一副英挺模样,只面上还有着未褪尽的稚气。
    “你是何人?”
    聂忱在女人的目光中红了脸面,慌忙的移开了目光,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太孙妃的话,属下聂忱。原本护送太孙妃去上香的胡勇病了,属下便替了他。”
    聂忱?
    秦婉略一琢磨,便想起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你便是那个舍身救了殿下的少年郎?”
    聂忱大喜,“太孙妃还晓得属下的姓名呢?只属下过了年便十七了,算不得少年郎了。”
    难道在她的眼里,他还是个长不大的少年?
    秦婉又让晚凉取了一把匕|首,赏给了聂忱。
    匕|首的柄上镶嵌这七彩的宝石,看起来格外的炫目好看,只这些东西虽中看不中用,可聂忱还是喜滋滋的收下了,谢了恩后便随着车队一起出发了。
    一旁的侍卫们见状,皆都露出了欣羡之情。
    “你这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太孙妃性子素来冷淡,从不与我们这些侍卫说话的,不想你一来竟得了这样的赏赐,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呢。”
    聂忱呵呵的笑着,将匕首贴身收了起来。
    他骑着马跟在马车的边上,偶有北风卷起了车帘,露出了马车内女人那张瓷白干净的面庞来。
    聂忱只觉心里热乎乎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来。
    ......
    晌午时分。
    马车在大慈恩寺门前的空地上停下,因着大雪的天气,前来上香的人格外的少,愈发显得这里古朴安静。
    不远处的树梢上有两只松鼠在打闹着,行动间有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
    宝鸢先是去了大雄宝殿上香。
    佛像宝相庄严,殿中香烛气息经久不散,在清冷的寒冬里显得格外的厚重。
    宝鸢上了香,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许愿。
    姜行舟站在一旁,看着女人无比虔诚的面容,一时有些走神,他忽的就有了一个念头。
    也不知女人许的愿里可也有他?
    自然是没有他的。
    宝鸢许了好些个心愿,弟弟聂忱平安,舅舅家生意兴隆,表姐能寻一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的生活,表哥开春后能蟾宫折桂。
    甚至还有静静。
    唯独就是没有姜行舟。
    他是王爷,已是贵无可贵的身份,还有什么是需要求的呢?
    ......
    马车刚停稳,聂忱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亲自替秦婉撩开了车帘,又伺候着她下了马车。
    “太孙妃去里面上香,属下等就守在殿外。”
    秦婉见着少年郎面上的高兴模样,不觉也跟着心情舒缓了几分,她柔声道:“这里是国寺不碍事的,你带着其他人去厢房里候着吧。”
    聂忱忙道了谢。
    又让其他人去厢房里避风了,自己个却守在了马车旁。
    秦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宝鸢和姜行舟。
    甫一见了大殿,她便看到了姜行舟,男人身形颀长,容貌气质皆都让人无法忽略,男人正凝神看着一旁跪在蒲团上祈福的女人。
    神情有些悠远。
    姜行舟察觉到了她探究的目光,一个眼风扫了过来。
    秦婉略微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目光,上前行了礼。
    “不想倒是巧了,竟会在这里遇到十六叔......”她顿了一下看向了宝鸢,“还有宝鸢姑娘。”
    宝鸢忙起了身,上前福身行礼。
    “民女聂宝鸢参见太孙妃......”
    只她身子还没蹲下去,便让姜行舟抓着她的手臂,将她给提了起来。
    “要行礼也该是她同你行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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