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邵凌云难得结巴,他觉得沈鱼看着他,好像在考虑什么。
    之前我听到一些情况,就机器外国人沈鱼突然开口,含糊说了几个词,邵凌云秒懂,脸色变得难看。
    你想说什么?他问。
    沈鱼开门见山:我有个朋友,或许能修那个机器,想问问你爸他们,愿不愿意让他试一试。
    邵凌云眼睛一亮,当即大喜:真的吗?那还等什么,你那朋友在哪儿,带上一起去见我爸。
    真的,我朋友很厉害,我觉得他能修,但是他没有可靠的背景学历,现在就是普通人。你觉得你爸他们,会同意他去修那个机器吗?
    邵凌云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兴奋冷却,恢复冷静。
    沈鱼说的是,这样一个人,他自己想一想,都有些不确定,更别说他爸他们。
    那台机器是厂里的宝贝,连他爸都小心翼翼,怎么会放心一个外人来碰。
    可是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相信沈鱼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从认识到现在,沈鱼一直都是很靠谱的那种人。
    放下骄傲仔细想想,如果他是沈鱼,刚成年还在念书,就被亲人赶出家门,现在不一定能过得比他更好。
    你说的那个朋友,我认识吗?邵凌云试探地问。
    沈鱼犹豫了一下,点头:你认识,是沈桥。
    邵凌云:
    他心里升起一股荒缪感,沈桥?那个又瘸又哑,靠沈鱼养着的男人?
    他最后一次见沈桥,就是过年时候在百货商店,当时他姐姐不礼貌的鄙夷别人,邵凌云怎么可能不记得。
    哦对了,后来沈记开业,他去吃麻辣烫,听老客提起过,说小老板那哥哥能说话了,腿也好了。
    可那有怎样,他又不是不清楚沈桥的来历,那就是沈鱼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从桥洞下捡回来的流浪汉!
    你在开我玩笑?邵凌云觉得沈鱼不可理喻,明明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因为沈桥那样一个男人晕了头。
    沈鱼皱眉,不太高兴:我说的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真的,如果愿意帮我,那就让我试试,不愿意,我再想想办法。
    邵凌云沉默了,他心里很迷茫,沈鱼确实没必要骗人,可沈桥那个男人在他眼里,真的不值得信任。
    如果我不信呢?邵凌云问,他没有说明不信的到底是谁。
    沈鱼平静道:所以我才问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你爸。
    邵凌云:感情我的看法根本不重要是吧!
    他冷笑:我爸也不会相信他。
    那要见了再说。
    邵凌云忍不住追问:如果我爸也不相信他呢?
    沈鱼正色道:那我试着找其他能同意沈桥去修机器的人,如果都不同意,那就算了。
    他想尽一份力,可如果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难道非要强求吗?
    或许等不到他找遍能做决定的人,那两个外国人就被钱打动了,去把机器修好了。
    邵凌云一哽,他沉默良久,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深深看了沈鱼一眼:我相信你,你等着我。
    他不信沈桥,但是信沈鱼。
    所以,就试一试吧,反正已经不可能有更坏的结果了。
    沈鱼以为邵凌云的意思是,会回去跟他爸说见面的事,就默默等着。
    结果两人谈完,上课的时候才发现,邵凌云人不见了。
    这又不是那种已经放弃高考只打算混个高中学历的学渣,这可是年级第一,虽然考崩了一次,但考崩也在年级前十。
    这样的学生突然翘课,老师怎么可能不管。
    况且邵凌云虽然在学校不爱说话回答问题也不积极,但学习态度还可以,上课认真,课后作业也完成得好,是老师看重的优秀学生。
    今天早上明明还在,下了个课,不见了。
    老师很奇怪,让班长去通知班主任,才知道他有急事请假回家了。
    沈鱼:
    别不是那个等着,就真是说完就走了吧。
    事实证明,还真是。
    上午刚上完课,沈鱼拿出饭盒准备吃饭,邵凌云从外面急匆匆冲进来,拉着沈鱼胳膊就要走:快,我跟我爸说好了,咱们快去,别耽误了。
    陈美丽:?
    沈鱼把饭盒往同桌面前一推:凉面,罐子里是辣椒油和调料,你吃吧,要是吃不了就分给别的同学。
    显然邵凌云很急,不会给他留时间吃午饭了。
    两人一边往校外走,邵凌云一边解释:我跟我爸说好了,让沈桥试一试,就今天下午,能不能修好都得给个准话,要是能修,也得抢时间。
    这个沈鱼是真没想到,他本来以为邵凌云顶多帮他带个话,没想到直接就说动了他爸。
    之前陈美丽还说,因为那场分歧,父子俩闹矛盾呢,邵凌云在跟他爸冷战。
    不等沈鱼问,邵凌云主动解释:还不是那两个外国人,他们打定主意要耗着咱们,故意拖延时间,等玩够了才会考虑拿着咱们送上门的钱来修机器,今天又把找上门的副厂长羞辱了一顿。
    闹翻了?
    没有。邵凌云咬牙道:我爸是做两手打算,还没跟外国人翻脸,先让沈桥试试,能修最好,反正这几天那俩老外不会给咱修机器。
    沈鱼:得先去找沈桥。
    不用了,我先去的你家,他现在在校门口等着。
    沈鱼惊讶道:他就跟你走了?
    他记得沈桥对邵凌云可没什么好感,怎么会随便跟他走。
    邵凌云说:我跟他说是你让我去喊的。
    虽然刚敲开门的时候,那个讨厌鬼就甩门差点儿把他关门外了。
    沈鱼:
    去车棚取了车,骑车出去,在门口果然看见了等着的沈桥,他穿着白衬衣配亚麻色休闲裤,静立在树荫下,炎热的夏日,看着依旧清清爽爽。
    小鱼
    走,咱们去看看情况。沈鱼拉着沈桥的手腕,凑近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到时候要是能修就修,不能修也没关系,咱们直接回家。
    沈桥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自行车也推过来。
    邵凌云瞥了眼身边两人的车,心里酸溜溜的。
    沈鱼的小蓝车他早就见过不知道多少次,沈桥的车倒是第一次见。
    沈桥的自行车当然是自己做的,款式跟沈鱼相同,只有涂漆不一样。
    他那辆车底色是哑光黑,夹杂着星星点点银色喷漆,如拖尾的星子,骑快了那流星仿佛真的在动,也是非常炫酷的一辆车。
    他想起听班里同学谈论过,说沈鱼曾经说过,他的车是他哥给做的,也就是沈桥。
    当时不信,现在想想,或许真是沈桥做的。
    邵凌云心里升起一丝丝信心,或许沈桥真的可以,最起码知道,他会做自行车,有一定的机械制造功底。
    三人骑车到机械厂,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有邵凌云带路,一路畅通无阻。
    他直接把沈鱼和沈桥带去了车间,宽广的厂房里,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处于中间位置的一整条生产线,却毫无动静。
    几个穿着短袖衬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条停工的生产线旁边,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机器的轰鸣声也压不住破音的嗓门:不行!这是胡闹!
    邵凌云眯了眯眼,没急着过去,先跟沈鱼介绍了一下:刚才说话那个是王副厂长,他不愿意让咱们先试试,就等着请外国人回来。
    话说得很直白,显然邵凌云心里对这个王副厂长还有点儿怨气。
    沈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同不同意应该不是那个王副厂长说了算,否则他们现在就不是在厂房见面了。
    走了。沈鱼拉了把沈桥,沈桥正在看旁边的一台机器,觉得还蛮有意思的,这么笨重的大家伙,运行原理也很原始,有种看机器博物馆老古董的感觉。
    邵凌云把他们带到那群机械厂领导面前,邵厂长认识沈鱼,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但眉头的印痕,显示他的心情并不轻松。
    就这么一个小娃娃?那个坚决反对派王副厂长用他已经喊破音的嗓子嚎了一声,尔后嘲讽道:邵厂长,您纵容儿子辱骂外国专家,把咱们好不容易请来的专家给气走了,这些天我可没少去赔礼道歉,您还来?这机械厂是国家的,可不是你姓邵的的!
    最后几句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
    他一个副厂长敢这样当着众领导的面怼顶头上司,要么就是他后台特别硬,要么就是他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所以要重重的批判邵厂长的错误行为。
    至于会不会被穿小鞋,他虽然职位不如邵厂长,可副厂长这个级别的任免不是邵厂长一个人说了算。
    而且他这次抓到邵厂长把柄了,他儿子气走外国专家的事,好多人都看见了。
    如果机器修不好,或者要额外出维修费,邵厂长都要因此被追责的。
    机械厂这么大一个厂子,领导班子人也多,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当然不可能一团和气。
    虽然邵厂长是厂长,可厂里不是他的一言堂,其他领导也想多争取一些权力,自然而然就分成了几个派别。
    王副厂长就跟邵厂长不是一路的,要说他有什么坏心眼,倒也不至于。
    就跟他说得一样,这几天他没少往宾馆跑,去跟两个外国人说好话,那嗓子就是话说多了嘶哑的。
    在机械厂他也是领导,是一号人物,谁愿意上门受气。
    本来吧,这几天就少在外国人那忍气吞声,想想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结果,可不就是因为邵厂长家那个莽撞小子。
    他一个成年人,不屑跟个还在念书的娃娃计较,就逮着他爸喷,说话可不客气了。
    前几天邵厂长因为确实理亏,都忍着。
    可今儿个邵凌云在场,小少爷能忍得了这个?
    是,他跟他爸是有矛盾。
    可那是他爸,别人指着他爸鼻子骂,原因还是因为他,小少爷差点儿没原地爆炸。
    说谁呢你,就知道对外国人点头哈
    邵凌云!邵厂长一声冷喝打断他的话,作为父亲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儿子,再看看他黑沉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确实生气了。
    道歉。
    邵凌云不吭声。
    我让你跟王副厂长道歉!再怎么样,王副厂长是长辈,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不,凭什么,是他先骂你的,我又没说错。邵凌云赤红着双眼,两手攥成拳头,因为太过用力,关节泛白。
    算了算了,老邵,孩子还小其他人开始打圆场。
    就是,小孩子嘛,脾气直,有口无心,老王你也别介意,哪有你这样的,当着人家孩子面骂人家爹。
    就是,我看凌云这孩子不错,有血性,也知道护着家人,老邵你要是不要,给我家,这儿子归我了,以后就管我喊爸爸,你可别后悔。
    几人来回劝了一遍,王副厂长觉得跟个年轻娃儿吵架,怪不好看的,就摆了摆手:算了。
    要真是这样,也就真算了,可他大约心里还是憋着口气,最后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厂长家的公子,得罪不起。
    完蛋,这句话一说,邵凌云他爸就真得压着他道歉。
    邵凌云当然不干,他要是愿意低头的那种人,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我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卑躬屈膝的
    啪!这次打断他话的,是一记响亮得耳光。
    邵凌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迟钝地捂住自己发疼发烫的脸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打我?
    他从小到大,不是没挨过打,恰恰相反,挨得还不少。
    可是他爸罚他打他,让他站过墙角,抽过皮带,打过手板,屁股肿得老高,坐都坐不了的时候也不少。
    但从来不会罚跪,也不会打他脑袋打他脸。
    我就打你了,我没教好你,才让你接连犯错,不知悔改,你该打!
    沈鱼站在邵凌云侧面,看得心惊胆战,小少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了,眼眶红的吓人,好像要哭出来,又强忍着。
    什么叫不知悔改?你们说我做错事,说我气走了外国专家,我这不是找人来补救了吗?邵凌云提都不提自己刚才骂王副厂长的那些话,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那是实话,既然是实话,怎么能叫错。
    王副厂长本来心眼也不大,被邵凌云又骂了一句,心里有气,当即转着眼珠子打量了沈鱼和沈桥一番,冷笑连连:邵公子,这是打哪儿找来的电影儿明星吧,给咱表演节目缓解压力的?
    邵凌云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放下手,顶着巴掌印眼神凶恶地看着王副厂长:缺什么才会关注什么,所以你就只能看见人家的外表,也就这点儿眼力价了,难怪只能当个
    最后几个字他吸取教训没有说出来,但是比出了口型:狗腿子。
    这嘲讽,仇恨值拉满。
    王副厂长气急反笑:这是你请的专家?行,你让他们来,要是他们能把机器修好,我王保国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邵凌云一脸嫌弃:这就不用了,你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我说得话是对的就行了。
    王副厂长气结:那他要是没修好呢?
    那我他用力甩开沈鱼的手:我跟你赔礼道歉,认打认罚。
    沈鱼:
    不是,来之前真没想过是这个发展,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剧情就跃进到这里了。
    他只好偷偷跟沈桥说:你别压力太大,尽力而为就行了。
    沈桥眨了眨眼,看起来好像是答应了沈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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