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被禁锢的小指便反客为主带着它的其他四个兄弟将奚年的整只手都紧紧地包了起来。
    奚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刚想开口嘲讽两句,就感觉到了从握着自己的手掌心传来的些微汗湿
    装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原来这么紧张啊。
    唇角向上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被包裹的手也回握了过去。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靳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笑意从心底一路绽放, 直到蔓上眼角眉梢。
    靳朝就这样牵着奚年的手,带着他来到了一颗巨大的古树面前。
    两边的路灯刚好将这棵树照亮,也照亮了它身上挂满的带着红丝线的木牌子。
    这是?奚年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这是月老树!靳朝兴奋地朝身边的人介绍,昨天晚上我睡不着逛微博才发现,原来我们来的这个城市传闻是月老的发祥地,而这棵树就是月老升仙的地方,据说在这里许愿的情侣可以得到月老的祝福,永远在一起!
    奚年没想到靳朝这么五大三粗的壮汉居然还相信这些,不由哑然失笑:不过是骗骗小情侣的把戏而已,这你都信?
    干嘛不信?对方的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了太多,靳朝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你还挺少女心的。
    拜不拜?靳朝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奚年的不拜还堵在喉咙口,靳朝的下一句话就把它彻底堵死了
    要么你和我一起站着拜,要么我扛着你拜,选一个吧。
    虽然这儿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人,但万一一会儿有人经过呢?要是被人看到一个男人扛着另一个男人拜树
    奚年按了按眉心,他这段时间上的热搜够多了,还不想再多上一个,于是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拜,我拜。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靳朝脸上立刻阴转晴,顺手揉了一把奚年软绵绵的巧克力色头发,美滋滋地说: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话音刚落,还没等奚年反应过来,说话的人已经几大步跑远了。
    路灯虽然就在不远处,但昏暗的灯光还是让奚年有些看不分明靳朝的动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跑去了树下,过了两三分钟才又往回跑。
    给你!
    干净修长的手指伸到奚年的面前,那上面捏着一块做工看上去并不精致甚至显得有些粗糙的木牌,顶部还钻着一个小洞,一根红色的吊穗悬挂其上。
    这是什么?
    许愿牌啊,靳朝理所当然地说道,一会儿我们拜完再写个许愿牌挂上去,月老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了。
    比上一秒的靳朝更少女心的是下一秒的靳朝。
    诶,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好像很无语的样子?赶紧换个表情,拜月老要心诚还有这个许愿牌,快接着呀,靳朝催促着,一会儿还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呢。
    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不停念叨的人有些可爱,奚年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将那块小木牌接了过来,还不忘揶揄一句:你这拜月老还惦记着赶场,心也不诚啊。
    靳朝:
    这里算是一个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树下的小木牌和油性笔也是特地为游客准备的,也不知是笔的质量一般还是写的人太多,靳朝一连换了三支笔都写不出字来。
    虽然奚年并不信什么神佛之说,但是在这样一个被人赋予了非凡寓意的地点无法书写许愿牌这其中的暗示意味还是让奚年下意识眉心一跳。
    靠,这什么破笔啊!靳朝又换了一支笔,然而还是写不出字,不由有些烦躁地低骂了一声。
    奚年双眉微蹙,劝道:那就算了吧
    不行,好不容易来一趟,我非得写上去不可。向来是越不让做的事越要做的靳朝顿时倔脾气犯了。
    奚年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笔筒里的十几支笔都试了个遍,然而一支能写字的都没有。
    就好像连上天都不认同他们在一起。
    奚年紧紧地捏着手指,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直到
    终于写出来了!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奚年猛地回过头,靳朝正兴奋地朝他挥着木牌上面写了一个岁字。
    路灯照在树冠上再折射下来的光线并不明晰,但是也能清楚地看到树下那人咧着八颗牙的灿烂笑容。
    无止境向下坠的心终于触在了实地上。
    奚年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向着靳朝走去,然而在走近的一瞬间还是被偶尔敏锐的靳朝发现了不对劲: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光线的原因吧,奚年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总是胡思乱想,揪起一个话头就转移了视线,这些笔不是都写不出来吗?
    哦,靳朝并没有察觉话题转变的突兀,应了一声便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因为我发现这地上还有一支笔,捡起来试了试居然真的能写!
    奚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个笑容来。
    因为只有一支笔能写,所以只能一个人先写。
    你先写吧。靳朝大咧咧地将好不容易试出来的笔递给奚年。
    不用,奚年用下巴点了点已经写了一个字的木牌,你都写了一个字了,断掉不好。
    这当然只是借口,其实奚年是想看看靳朝会写什么。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靳朝也不再坚持:那好吧。
    树下的木桌大概是考虑到了矮个子人群的身高,身高足有一米九二的靳朝即便是弯着腰也有些不太合适,最后只好扎起了马步,稳扎稳打地一个字一个字往下写
    岁、有、今、日、年、年、有、今
    你写反了吧?在一旁光明正大偷看的奚年提醒道,这句话应该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听到他的话,扎马步的人转过头,在昏暗的灯光下,茶色的眸子里像是泛起潋滟的光芒:
    我没有写反,他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一句木牌上的话,年年有今朝这句话你仔细念一念。
    像是被他认真的眼神所蛊惑,奚年下意识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
    年年有今朝。
    年年有靳朝。
    终于明白这句话隐藏含义的奚年脸颊开始升温,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和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咳,谐音梗要扣钱的啊。
    靳朝:
    这人懂什么叫情趣吗?
    小熊猫の迷茫.jpg
    靳朝写完了许愿牌,自然就轮到奚年来写了。
    你不准偷看。奚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正目光灼灼盯着他的某人。
    受到针对的靳朝立刻不满地叫嚣起来:这不公平,你刚刚也看了我写的。
    哦,奚年点了点头,那又怎样?语气相当的理直气壮。
    不,不怎么样。被他一句话堵死的靳朝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句没底线的话来。
    于是,在奚年的要求下,靳朝只好往旁边走了几大步,怨念地看着他:这样可以了吗?
    奚年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约有三米远,满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
    明明只觉得这许愿树和许愿牌是骗来旅游的情侣的小把戏,然而等奚年真正弯下腰,提起笔,笔尖却莫名悬空停留在了木牌的上方一厘米处,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该写些什么?
    和刚刚靳朝写的一样吗?
    可
    岁岁真的会有今日,年年也真的能有今朝吗?
    想到自己瞒着靳朝的那件事,还有难以回首的过往
    奚年怎么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将这句话写上去。
    而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靳朝的催促声:还没写好吗?怎么这么慢啊,你要是实在想不到要写什么,咳,可以照着我的抄嘛,我又不介意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奚年咬了咬牙,有句话说得好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万一年年真的有今朝了呢。
    第53章 、扭五十三下
    把手臂伸出来。
    坐在昨晚来过的烧烤大排档的位子上, 奚年手里捏着一瓶碘伏棉签语气不善地朝面前的人说道。
    这家烧烤生意很好,即便现在还没到夜宵的高峰时刻,周围的座位上也几乎坐满了人, 而他们这里的动静自然也吸引到了一部分的目光。
    靳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后颈处的字母,压低声音:就蹭破了皮, 不用这么那啥吧
    碘伏棉签的塑料瓶被拍在桌上, 单薄的塑料和木制桌面居然也发出了令人难以忽略的声音。奚年双臂交叠,眼皮微微往上掀,折射出一道骇人的寒光,让坐在他正对面的靳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奚年开口, 靳朝立马端正态度举白旗:我错了我错了,我伸手我伸手!
    因为保持着日常的锻炼而显得格外结实、甚至比他粗上一倍的左臂被摆到了奚年的面前,小臂的内侧有一道长至胳膊肘的血痕, 不深,但因为表皮的划破还是渗出了血珠。
    拧开刚从附近药店买的碘伏棉签,奚年皱着眉头捏着一根棉签仔细地给伤痕消毒。
    他的表情是那么重视, 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 就像生怕弄疼自己一样原本还觉得许愿时候弄上一道伤口很晦气的靳朝顿时开心了起来。
    咳,你不用这么小心, 我真的不疼。
    奚年抬眸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是吗?那太可惜了,早知道刚刚应该买酒精棉签的。
    靳朝:
    将整道伤口都消完毒,奚年把用过的棉签扔到每张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好了。
    嘿嘿,谢谢。靳朝美滋滋地端详着奚年的杰作,看上去心情比下午赢比赛的时候还要好。
    我看你被树擦了的不是手臂, 而是脑子吧?奚年喃喃。
    他的声音并不大,四周又很吵,靳朝没听清, 憨憨抬头:啊?
    没什么。
    捏了捏眉心的奚年忍不住问道:许愿牌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就好,干嘛一定要挂到顶上去?
    刚刚两人写完许愿牌,靳朝又出了幺蛾子非得爬树把许愿牌挂到正中央的那根树枝上。
    结果爬上去的时候倒是顺顺利利,下来的时候却一脚踩空,好在靳朝反应快,及时伸手抓住了树枝,最后也只是划伤了手臂。
    一想到那个惊险万分的场面,奚年额头的青筋就又开始欢快地跳了起来:还差点出事。
    咳,据说许愿牌挂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靳朝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眼看奚年的脸色愈发阴沉,他连忙小声解释,其实我爬树很厉害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奚年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哦,就是差点摔下来的厉害吗?
    啧,被抓着把柄的靳朝无奈地咋了一下舌,只好实话实说,这个厉害有个前提十岁以前,那时候我是我们家那片大院里的孩子王,什么爬树下河、招猫逗狗的,通通不在话下不过十岁后我家搬了一次家,附近就没什么大树让我爬了,咳,所以技能有点生疏。
    这还是奚年第一次听靳朝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不由有些恍惚,思绪仿佛跟着他的话绘制出一幅他小时候带着一众小孩招摇过市的生动画卷
    奚年,奚年,年年!
    一声比一声高的召唤才总算将他唤回了神,奚年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嗯?怎么了?
    靳朝一边给服务员端上来的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串和蔬菜串涂酱料,一边奇怪道:你想什么呢?突然发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童年生活挺丰富的。奚年将靳朝手里的辣椒粉拿下,你手臂上有伤,不能吃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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