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瑶从不亏待自己,哪怕远在异国他乡,住的地方也弄得像个小型娱乐会所,游戏室、影音室、酒窖一个不少,甚至还请了专门雇了两个会做江浙菜的厨师过来服务她一日叁餐,阮语也跟着吃了不少家乡味。
    时隔半个月,阮语总算如愿吃上了正宗笋丁小笼包。
    专业厨师做的就是跟业余的不一样,阮语才咬了一口,汤汁便迫不及待地从薄薄的面皮中溅出,她手下的文件顿时遭了秧。
    “你能不能有点吃相了!”宋毓瑶连忙把压在阮语手下的文件抽到一边,“回头我还要把报告还给孙宁的。”
    阮语仰头把小笼包一口吞下,含混道:“你别拿走,我还没看完。”
    她把纸拉回自己手边,上面印着几个人头,全是柏威夏行动中抓到的嫌疑犯,其中不乏阮语熟悉的面孔。
    “好家伙,披拉是多看重这次交货,好几个都是得力助手。就算不是元气大伤,也至少是损失惨重了。”
    宋毓瑶没她乐观,把底下那张抽出来给她:“好个屁,转场的时候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在泰国的几个蛇头跑了,不然我们就有机会把披拉半个集团一网打尽!”
    “不可能,披拉的人渗透太深,别说抓他本人,抓他的心腹都难。而且受害人回来了就好,谁又能做到天下无贼呢?”
    宋毓瑶不满她的消极,在桌下踩她脚背:“你这墙头草,刚退出组织就倒向邪恶一方了?”
    阮语不甚赞同:“客观来讲,我不帮你窃取资料才是弃暗投明,我可不想再经历昨晚的事了。”
    今天她醒来时,床的另一侧早已没了人,连床单都只剩凉意——周辞清早就离开了,还是故意躲着她离开的。
    昨晚的事,阮语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对待的。
    对周辞清撒谎不是件容易的事,没人逃得过他那双眼睛,就算理直气壮,也被他眼中的戾气震慑,只能被迫如剥茧抽丝般看个透彻。
    她昨天真的毫无破绽吗?未必。
    只是她铺垫了五年的好戏终于奏效,周辞清真的对她生出感情,舍不得她堕入无间地狱。
    这就代表,她可以成为主导的人了。
    阮语望向手机,上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周辞清的骄傲和权威还在努力和她僵持着。
    “老宋。”
    她叫了宋毓瑶一声,指了指她新买回来的两箱啤酒,笑容狡黠:“我们最后再合作一次。”
    玩苦肉计。
    *
    热浪最喧嚣的时候,周辞清总算能走出会议室,换下不小心沾染上血迹的衬衫。
    他承认自己今天有些失态,甚至还拿出他太爷爷留下的那本酷刑集,选了几个不太血腥的用在那位叛徒上,用来发泄昨晚到现在的所有不顺心。
    昨晚他一夜无眠,特别是阮语躺在他怀里以后,心是平静了,但更加难以入睡。
    他以为自己能稳稳把握两个人的关系,但当他的手不听话地将枪口对准窃听器时,他看到自己的世界壁垒出现了一道裂缝。
    一道裂缝而已,不足以摧毁他亲手构建的世界,他还有能力把控一切。
    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当阮语反抗他,不按照他的意愿走的时候,他又生出了毁灭之意。
    他还是一开始那个周辞清,认为对于一切破坏自我规律者,都要亲手消灭。
    出乎意料的,阮语翻了个身躺在了他怀里,仿佛没有任何龃龉,一如既往地在他身侧安眠。
    人在熟睡中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阮语清醒时敢忤逆他,口口声声说对他失望,一心求死,可当意识不能支配身体时,她又露出无比依恋他的姿态。
    阮语曾经说过,她最喜欢躺在他臂弯里睡觉,那是她最有安全感的时候,哪怕他抱着她,深埋在她身体里驰骋,也不及一早起来时能看到他的脸。
    她总是腻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呢喃自语:“哥哥,要是我们能一辈子这样那该多好啊。”
    这叫他如何不心软。
    不过他冷硬了叁十年的心怎么可能就此全然软化,他是舍不得阮语,但不代表阮语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在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小心翼翼把阮语枕着的手臂抽出,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西苑。
    真是狼狈。
    脱下带血的衬衫,周辞清接过外面的人递来的衬衫,一抖,一张纸片便翩跹地摇曳落地。
    他俯身捡起,第一眼看到的是上面画着的大头小熊。
    那是阮语最爱画的简笔画。
    她最喜欢帮她购置各种衣服,不管是不是他的审美,通通塞进衣帽间,抱着他耍赖撒娇,穿上那些在他看来奇奇怪怪的衣服。
    例如他手上这件在胸袋位置有个泰迪熊刺绣的衬衫。
    这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她说是只泰迪熊,那就是泰迪熊吧。虽然在他看来却更像块扭曲的趣多多饼干。
    正想得出神,衣帽间的门从外面被轻轻敲了两声,助理稳重的声音随后响起。
    “周少,一位姓宋的小姐说有事找您,您现在要接听吗?”
    一下反应不过来“宋小姐”是哪位,周辞清恍惚了一秒,电话那头的宋毓瑶立刻扯着嗓子怒吼:“周辞清,阮语在我家发酒疯闹腾半宿,你还管不管了!”
    隔着木门都能感受到她滔天的怒火。
    周辞清将衬衫扔在沙发上,将手伸出去,助理立刻把电话交到他手上。由始至终,那些难听的咒骂就没有停下来过。
    “我说不管的话,你要怎样?”
    聒噪的咒骂声瞬间收歇,只剩吵杂的背景声猖狂而来。
    苏联解体后,那里强大的军火储备库成为了军火商们最向往的地方。为了和那边的军火贩子打交道,他学过一段时间俄语。
    那些猖狂的弹舌音,就是阮语发出来的。
    她似乎是喝醉了,或者又是因为把舌头弹钝了,说话也不清不楚的。
    “听说列宁也不会弹舌音耶,我不会应该也能在那边活下去吧?能不能不学了喂——”
    任阮语怎么吵闹,熄了火的宋毓瑶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你最好是真的不管,我立刻带她一同去东欧。周辞清,别以为你真的可以只手遮天,只要阮语真的想跟我去,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带她走。”
    乱七八糟的弹舌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是一小段旋律,和阮语的低声吟唱。
    像水乡的小河,豆大的雨滴落入清澈见底的河道,像人的哭泣。
    宋毓瑶没有再说话,话筒里传出的只有阮语唱的歌。
    “你总是要我在你身旁,说幸福该是什么模样,
    你给我的天堂,其实是一片荒凉……”
    《趁早》。
    一首开头开控诉,结尾选择放手的歌。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不断跳动,周辞清坐在沙发扶手上,耳边是阮语用哭腔唱的歌,腿边是被他扔下的衬衫。
    “若有情太难了,想别恋要趁早。
    就算迷恋你的拥抱……”
    忘了就好。
    周辞清把电话电话扔到柜面,被冷落在沙发上的衬衫被再次抓起,掀起一阵风,披在他的肩头一起出了衣帽间。
    他不能心软,但不代表阮语可以从他身边离开。
    从一开始她就说了,不离不弃,同生共死如有半点违背之心,必遭天打雷劈,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既然阮语不听话,他就好心充当一次救世主,把她从无间地狱的边缘拉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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