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春蹙眉:“她又怎么了?”
    “今日表姑娘跟着老夫人去张家做客,没成想遇到了齐家六小姐,不知被当面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就不太对劲,后来竟然在屋里......上吊,幸亏底下人发现得及时。”
    楼知春一听,也顾不上吃菜,只把那一壶一品红带在身上,就和家仆一道下了楼,急匆匆赶回了府。
    这一进屋里,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就被自家儿子抱住了小腿:“爹爹,姨母被坏人欺负,差点就死了,呜呜呜......”
    楼知春看他都七岁大的人了,还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额头上青筋直跳:“不许哭!”
    结果小孩子却哭得更凶。
    楼老夫人拄着拐杖出来:“你还不快去看看你表妹!”
    楼知春忙伸手捉住孩子的衣领,把人提到边上,大步往里,看到小顾氏躺在床上,脖子上有一道醒目的淤痕。
    “表哥......”
    她睁着眼看着他,仿佛起不得身。
    小顾氏生得与楼知春的亡妻顾氏十分相像,眉眼素净,都是尖尖的瓜子脸,瘦得纸片一般,我见犹怜。
    楼知春看到她脖子上的淤痕,却眉心一皱,没有出声。
    “表哥?”
    他看着她:“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顾氏双眸一睁,神色微变,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楼老夫人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
    楼知春回身看向老夫人:“母亲,表妹脖子上的痕迹,并非上吊所伤,而是由人所勒,儿子看过不少人上吊,从没见过有人像表妹这样......脖子上的淤痕是往下横着走的。”
    小顾氏彻底慌了神,楼老夫人闻言也愣住了。
    “不是这样的,我......”
    楼知春深深地看了小顾氏一眼:“表妹若有难处,直言便是,何须如此?就不怕寒了母亲和彤哥儿的心。”
    小顾氏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尽的事会给楼知春一眼识破,慌乱之下,忙从床上坐起,举着帕子泪如雨下道:“我是太怕了,姨母,我错了......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被那齐家六小姐气糊涂了。”
    楼老夫人脸色难看,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顾氏垂泪道:“她当面骂我不要脸就罢了,竟还口口声声说彤哥儿......是个拖油瓶,我实在是气不过,也不放心,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进门!若真有那一天,彤哥儿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楼老夫人铁青了脸,拿拐杖狠狠戳了戳地:“他们齐家欺人太甚!只要有我老太婆在一日,她姓齐的就休想踏进我们家的大门!”
    楼知春却睨着小顾氏道:“今日你们去张府做客,齐家六小姐竟当面和你说了这些话?”
    语气中分明透着怀疑。
    小顾氏捏着帕子的手一抖,脖颈半伸,显得更加柔弱可怜:“当时孙家和罗家都有人在,这种事我怎么敢胡说。”
    说完惨然一笑:“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一时糊涂犯了个错,竟叫表哥如此怀疑我......我还真不如上吊死了,一了百了。”
    “傻孩子!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知道你也都是为了楼家......”
    彤哥儿本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哭,一听小顾氏说什么要死,又哇哇大哭起来:“我不要姨母死,不要姨母死......都是齐家那个妖女!妖女,妖女!”
    楼知春当即沉了脸:“是谁教你这么喊的!”
    他平素对人和和气气,很少会发怒,眼下这样是真的动了气,连老夫人都给他吓了一跳。
    彤哥儿吓得往后直缩。
    楼知春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小顾氏,目光变得极为冷淡:“张府的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孰是孰非不能听表妹一面之词。”
    老夫人张嘴要说话,却听楼知春又道:“还有,往后彤哥儿就不要和表妹住在一起了,我会请嬷嬷和先生过来教养。”
    小顾氏一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楼知春接着道:“表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尚未出阁,成日在楼府替楼家人带孩子像什么样子?母亲回头记得给表妹寻一户好人家,尽早把婚事定了,省得待在咱们这儿,耽误了表妹的终身。”
    小顾氏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
    这回的眼泪比方才大颗得多,一看就是真情实感。
    *
    翌日晨,叶府。
    丫鬟连翘打着哈欠推门进屋,正要去喊醒叶从心,谁知一到里间,却见对方已经披衣坐在了那儿,且神色怔怔然的,似是魂游天外。
    连翘看她神色痴惘,情形颇有些黯然,心以为她是因为昨日出去做客回来迟了有些累,倒也没有多想。“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早起?要不要奴婢打水来洗漱?”
    叶从心摇头说不用。
    连翘退下,叶从心独自一人枯坐屋中,对着铜花镜中的脸,想起昨日所闻,怅然若失。
    昨日去张家做客,无意中得知李韬竟已定亲的消息,她到这会儿......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他竟然和自己的外甥女......
    怎么可能?
    叶从心心里无法相信,可是却又比谁都知道,以李韬的性子,若非他自己愿意,绝没有人能按着他的头逼他行事。
    前几日她还去拜托应怀玉送定亲宴的请帖给他,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笑话。怪不得那日,应怀玉的神色瞧着有些古怪,原来如此。
    她竟要嫁给李韬。
    凭什么?
    叶从心心里一阵抽紧,就像给人捏住了心口似的。
    她以为他是天生冷心冷肺,对哪个女子都不在意,若是那样,倒还好受一些,如今这又算什么?
    那个应怀玉,又有什么?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出身一般,谈吐一般,瞧着也没有其他过人之处,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到底看上她什么?
    美貌?叶从心嗤笑出声,这怎么可能。
    她怔怔地坐着,过了许久,突然扬声喊连翘进屋。
    连翘应声而入:“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托人去一趟平阳侯府,递话给侯府的大夫人,就说我有事要当面和她说,问问她最近得空——能不能来叶家一趟。”叶从心一字一句道。
    “是,奴婢这就去。”
    *
    平阳侯府,茯苓院。
    苏允之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一抬头却傻眼了。
    她竟坐在李韬的怀里。两个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近乎呼吸可闻。
    他靠坐在她的床上,略低着头,闭着双眸,呼吸浅浅,似乎睡得很熟。苏允之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人,从长长的眉,鸦青的眼睫,到高挺的鼻梁,水色的唇。
    她以前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
    李韬的长相很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但却不像上回所见的那个戚衡一眼就让人惊艳。
    他那种隐隐的气势和冷漠的温润,会让人不那么在意他的眉眼。
    他的眼睛和鼻子生得最好。听说鼻子生得好的人,会很有子孙福。
    看来这个说法不怎么靠谱。
    她看着他,脑子里浮现出昨日打雷时的那一幕,蓦然一怔,又缓缓低下了头。
    “醒了?”头顶突然响起微沉的声音。
    她飞快抬头,蓦地对上他深沉异常的目光,心头一跳:“......吵醒舅舅了?”说着就要从他怀里出来,没想到却被他用手肘轻而易举地顶住了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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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玉簪
    “舅舅......”
    他闭上眼,微微皱眉:“别乱动,我再歇会儿。”
    这样怎么歇得好?
    沉默了一会儿,苏允之小声道:“可我腿麻了......”
    李韬睁开眼看了看她,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苦笑之色,却也没说什么,只抱着她从床上起来,扶着她慢慢落地。
    苏允之这才发觉他还换了一身袍子,心里微微一跳。
    她依稀记得,自己昨日给他抱着......就睡了过去,他莫非是换了身衣服以后,再回来抱着她睡的么?
    想到刚刚他抱着自己的姿势,苏允之脸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那像什么样子,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样?”
    “好多了。”
    李韬的目光从她发白的唇上轻轻掠过,转身要去外间给她取水,却被她扯住了袖子。
    苏允之觑着他的侧脸:“舅舅,您昨天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此刻想想,当时那一幕简直如同梦中,似真似幻。
    李韬并未看她,声音淡淡道:“忘记拿东西了。”
    她一怔,轻轻哦了一声,松开了手。
    紫云在外头听到说话的声音,本想进去伺候,一踏进里间,正好瞧见李韬把茶杯递给苏允之,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退了出去。
    真没想到,侯爷竟还亲自......倒水给小姐喝。现在的大户人家,哪里还有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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