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绿萼心里又升起怪怪的情绪,她感觉被儿子夺走了在大家心中对她的宠爱,她对着三人哼了一声,“你们不应该围着我这个辛苦了一夜的人嘘寒问暖吗?”
    她们看到林绿萼不悦的神色,目光立刻流连到她的身上。
    母亲坐在她床头,欲语泪先流,又把那个平安符拿出来放在她怀里,“昨夜你捏着它,孩子就出生了,这平安符真的有用。晚点我再为你算一卦,哎,若我昨日将私藏多年的铜葫芦拿出来就好了,它必保你平安顺遂。”
    温雪从头到尾地关心了她一番,又问她想吃什么,喝什么,她下去准备。
    严娉婷坐在她床边啧啧称奇,“你生了孩子,样貌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感,比起平日更招人喜欢。”
    哼。林绿萼听着三人的关怀吹捧之语,轻昂脖子,挥了挥手,“可以了,我很满意,算卦的算卦,做饭的做饭,没事的那位也先离开吧,我要和我宝贝儿子独处一会儿了。”
    云水笑着将他轻轻地放在床头,他眉毛淡淡的,呈棕褐色,眼珠子黑白分明,清澈得像是天山上万年未化的雪,皮肤白皙柔润,比起羊脂玉更温润白嫩,一双小手半握成拳,望着床帏发了一小会儿神,很快就闭上双眼睡着了。
    林绿萼侧过身子看着他,身下还感到疼痛,但见到儿子之后,她心里诸多情绪都化为了一句,可爱,我很喜欢。她伸手,用指腹轻摸他的脸庞,那种触感温软柔腻,让她的心尖颤了颤,有种被甜蜜融化的快.感。
    她看向云水,眼眸温柔,“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没有,今早林夫人问起,我想,他是你辛苦所生的,应由你来取名。”云水坐在塌上,一只手抓着儿子的小手指,一只手捏着姐姐温润的手掌,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气息,许是院里的桂花传来的,也或是心底升起的甜蜜。
    “他是什么字辈?”
    “我忘了,好像到我下一代的时候,刚好要续修族谱,父皇想待我成年的时候让我与族中商议,共同敲定。”云水轻轻摇头,“我家宗庙祠堂,祖宗灵牌都被殷牧昭一把火烧光了,就不纠结字辈了吧,姐姐取什么,他就叫什么。”
    “好。”林绿萼沉吟许久,她想起早上肚子堵塞的疼痛消失、身下轻松起来的时候,正好天光微亮,那时她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皮的白云,庆幸在一夜黑云后,终见天亮,也终于熬过了一劫,那时轻松的幸福感让她陷入了沉睡。
    她很怀念那一刻的轻松和喜悦,淡淡吟诵道,“邀邀约约踏春行,难得朝光陡放晴。叫朝光吧,你觉得可好?”
    “好。”云水望着小朝光安静沉睡的笑颜,眼眶微微泛红。
    “你怎么了。”林绿萼看他侧头,晶莹的泪花随着他转头从鼻尖一飞而过,她为了调节气氛,打趣道,“你怎么哭了,这名字这么难听吗,要不我再想想?”
    “我想起小时候和你并肩而坐,一起诵诗作画的日子。”云水哽咽,抿起樱色的唇角,顿了顿,收敛情绪,眼里盛着泪花,嘴边却又噙着笑容,“未曾想还有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的一天,未来也许我们还能教他吟诗作画,我很怀念过往的美好,也很感激此刻的美好,只觉世事无常,但终究在多年的执念后,能再彼此相见,能有这一天,我很感激姐姐。”
    林绿萼垂眸,也怀念起许多,“什么时候给我们画幅画像吧。”
    “多年未提笔作画了,现在画凤凰像小鸡。”
    她笑,“哈哈,那会把我们俩画成啥样,我倒很想看看。”
    云水点头,替她盖好被子,“行,我们安定下来就画。”
    她深沉地叹了口气,隐约还能听到几声街边传来的喧闹,“那希望快点安定下来。”
    “我也希望。”
    第117章 救护   去相会吗
    燕明冶带着人马直奔摘芳殿, 不见人影,只几盏残烛的火光在风中微微晃动。
    他在摘芳殿和附近的宫室、花林搜了一夜,双眼青红, 依旧未寻到林绿萼的踪影。他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去了哪里?他想抓几个宫婢来询问, 可待他策马回到凤栖宫一片的时候,宫婢、内侍的尸骨遍布宫道,乌鸦成堆的盘踞空中。
    一夜屠戮,已无活口。
    他派人在池塘、湖泊里打捞,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若她受到惊吓投湖自尽, 总有尸骨留下吧。
    侍从打捞出来一具青白的尸体,是一个衣衫不整投湖自尽的宫婢。
    “继续寻找。”燕明冶胸腔起伏, 双手紧捏成拳,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又是这样?总是被她拒绝, 总是与她错过,他正在气恼的时候, 一个侍从策马奔来。
    “燕大人, 冷宫里搜出来两个女子, 容貌不俗, 应是殷牧昭的妃子, 大王让我们将殷牧昭的妃嫔都处死,但我听大人吩咐,私下将她们救了下来。”
    燕明冶欣喜道:“她们在哪里?还在冷宫吗?其中一人是否怀有身孕?”
    “卑职派人将她们押在冷宫里,暂时无他人知晓。”他挠了挠头, “卑职未注意到她们是否有身孕。”
    “带路。”燕明冶翻身上马,对部下道,“小心些,别被其他人知道。你们也不用继续打捞了,去我父亲身边帮忙,他若问起我,就说我在皇宫里替大王清点物资。”
    “是!”
    燕明冶激动地捏紧缰绳,一挥马鞭往冷宫方向赶去,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宁离离的声音,他更加雀跃,下马快步冲进冷宫里。
    他想好了要与绿绿说些什么,不管她愿不愿意,日后都由他来照顾她。
    宁离离与梁珍意在冷宫里躲了一晚上,井中有水,她们没法爬到井底躲藏,只好抓着石壁,踩着石头,站在井壁里。她们两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养尊处优惯了,挂了一夜实在忍受不了,再站下去,必摔到井里淹死。
    宁离离只好爬上来透口气,她的衣裙被井口的木头划破,正回身过去拉梁珍意出来,一把冰冷的铁剑已悬在她的颈边。
    她做好了誓死保护清白的准备,谁知这十几人只是将她们绑了起来,并未要杀或要奸.淫她们。
    她的裙口破了,露出里面洁白的小腿,守着她的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然伸手抚摸她的小腿,她泪眼婆娑地痛声咒骂,伸腿踢面前那人,恰巧抬头看到了燕明冶。
    她又是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身穿盔甲,神色从容……难道他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燕明冶看到这两人,顿时叹了一声,走上前来站在她们面前,“绿绿在哪里?”
    宁离离眼眸微动,“我瞧燕大人这行头,是另有高就啊?”
    “我问你,绿绿在哪里?”他蹲下身子不耐地看着她。
    “她躲起来了,你们这么黑压压的一片人闯进皇宫,谁见了也会害怕,害怕就会躲藏啊。”他竟然还心系绿萼?宁离离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燕明冶的痴情简直是她们的救命稻草。
    燕明冶记得年少时,宁离离就经常跟着宁氏的商队在明州与京都往来,她和绿绿关系很好,他对她也会多说几句,但隐约记得这人有些精明,姐姐不喜她,“她在哪里?她在宫里还是在宫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能保住我们的性命吗?”
    燕明冶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
    宁离离动了动被反绑着的手,对他示意松绑,“燕大人可否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们待着,这里太危险了,我实在说不出口。你放心,绿萼好好地待在宫外,大人就算去迟一点,她也有人保护。”
    “况且。”宁离离甜甜一笑,“我也偶尔听绿萼提起你,说起你们年轻时的不少趣事,我相信大人是心善之人。”
    燕明冶猜测绿绿并不会提起他,但她这样说,他心里也颇为受用,比起被一个人毫不在乎,至少从她朋友口中听到她会提起自己,也舒心了一丁点,他动手给她解绑,又让部下给一旁的梁氏解绑。
    “别耍什么花招,如果被我知道你算计我,我就杀了你们。”他可惜的是杨静媛也不见了踪影,她听他的话,定会老实地告诉他绿绿在哪里。
    “燕大人不会杀了我们。”宁离离扭动疼痛的手腕,微笑道,“我们都是绿萼最好的朋友,日后燕大人和绿萼长相厮守,难道不想我们从旁美言几句吗?燕大人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肯定会留着我们,让我们报答恩情。”
    燕明冶轻笑了一声,招呼部下将侍从的衣服递给她们,“换上衣服,跟他们走。”
    他想了想,对部下说,“将她们带到驸马府囚禁起来。晚些我再来询问她们。”驸马府空置着,恰好可以藏匿这两个前朝妃嫔,他此刻还要回永兴王面前美言几句,以免落人口实。
    ……
    林绿萼躺在床上,与云水笑着说起以前的事,躺在床上的儿子哇哇叫着醒了过来,她愣了愣,“我要喂他吗?”
    云水也愣了愣,“姐姐可以吗?或者让乳母喂?”
    “我试试吧。”她摸着胸口,沉甸甸的,中衣与胸前接触的地方有些湿润,她一时竟有些羞怯。
    云水扶着她坐起来,又将小光光抱起来,“小光光”是方才姐姐替他取得小名,因儿子头顶只有一撮胎毛,看着光光的。他心里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见姐姐高兴,便也觉得小光光挺好听的。
    林绿萼解开前胸的衣领,露出洁白似雪的圆润,她略感羞涩地抿了抿嘴,脸上的红润似乎也散到了胸口,透出一股可人的浅粉色,“你背过去,我喂完了再叫你。”
    “好。”他笑了笑,“又不是没有看过。”
    “诶。快点。”她接过小光光,堵住了儿子哇哇大叫的嘴。
    阿葛轻敲房门,神色严肃地说,“公子,前院有人进来了。”
    云水拿起一旁木架上的短剑,眼中闪起一股寒芒,这时若有人进驸马府,只能全数杀了,否则他们出去带更多的人进来,他们就没有活路可言,“多少人?”
    “两辆马车,十来个人,他们押着两个人进来。阿鸿已经带林夫人和赵夫人去驸马府的地牢里躲藏了。”
    云水点头,若只有十来个人,他们也有十来人,几乎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他们杀死,再将尸体处理掉。
    驸马府也不安全,他另起了念头,躲藏毕竟不是办法,只能以徐之的身份去会一会永兴王,空口扯一些徐仲会带给永兴王的好处,光明正大地住回徐府,才能让姐姐安心地坐月子。
    只是不知永兴王是否会在意这些他瞎扯的利益,燕明冶也有认出他的可能,虽有些冒险,但胜过在京城里东躲西藏,毕竟他带着姐姐与林夫人、严娉婷,也很难通过城门的检查,他们出不去,只能名正言顺地留下。
    云水放下床上的帷帐,对着姐姐担忧的神色,平和地说:“没事,我去去就回。”
    他拿起短剑推门而出,与手下一起悄然迈向前院。他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那声音温婉又清脆,似乎是宁离离。
    “到了吗?可以把面巾取了吗?太臭了,快捂死我了。”宁离离头上捂着一块黑布,她抓着梁珍意的手,梁珍意从粉珠离开后就一直垂泪,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全靠宁离离一人与其他人打交道。
    云水对着其他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们悄然落在这群人的身后,手起刀落,将十几人快速地杀掉。
    刚拉开面巾的宁离离想要尖叫,待看清来人后,震惊地指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梁珍意也回过神来,拉住云水道:“绿萼姐姐呢?她还好吗?”
    云水还来不及解释,宁离离又着急地推他,“我们快走!待会儿燕明冶就要来了。”
    “他大概还有多久到?”云水急切地往回走,姐姐身子不方便,得小心地护送她。
    宁离离焦急地跟上他的步伐,“我不知道,不过他带着不少人马,他现在颇得那劳什子的永兴王信赖,他们一人一箭能将我们射成筛子。”
    梁珍意追着他问,“绿萼姐姐和你在一起吗?静媛姐姐呢?”
    “杨昭仪下落不明……绿萼……”他带着她们来到厢房前,林绿萼正对着小光光嘀咕道,“饱了吗?你吱一声啊。”
    小光光吃饱了已经睡着。
    她见他没反应,叹了一声,吃饱就睡,怎么和我一样。她一抬头看到震惊地望着她的两人,她更震惊。
    第118章 试探   去皇宫吗
    云水将林绿萼包得严严实实, 抱到了马车上,未曾想这个本以为安全的驸马府,却因燕明冶要私藏前朝妃嫔而危险了起来。
    侍从们搀扶着宁离离、梁珍意上了前面一架马车。严娉婷抱着她的次子, 拉着长子,林夫人抱着小光光, 上了后一辆马车。
    “绿萼姐姐。”梁珍意低声哭起来,将昨夜的事情讲了,“如果云水还能抽出手下去皇宫北边查看的话,能否去帮我寻找粉珠。”
    “好, 你先别哭, 我一会儿就给他说。”林绿萼躺在马车的软垫上,伸手帮她擦拭泪水, “粉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宁离离也从旁宽慰, 将萍儿泅水的能力吹得花枝乱颤,才止住了梁珍意的泪水。
    一行人到了徐府, 府里的东西被叛军搬了个干净。
    云水抱着姐姐往厢房走去, 不怒反笑,“还好我为了省钱, 字画都是从赵氏商行买的假货, 我正厅那个号称前朝开国皇帝传下来的瓷瓶, 其实是上个月乌镇的瓦窑烧制的。”
    林绿萼“噗嗤”一声笑出莱, “你从哪里来的钱, 又花到哪里去了?”
    “哎,这就要说起以前在皇宫里当婢女的岁月了,那时我跟了一个出手阔绰的主子……”他抱着她走进厢房,把她放在床上, 阿葛和温雪先一步铺好了被褥。
    “少贫嘴。”林绿萼想起她摘芳殿里的金玉器玩就心疼。
    昨夜乔装出门,昂贵的首饰也全留在了相府,她此刻是这辈子最贫困的时候,长发松松垮垮地堆在脑后,连根像样的玉簪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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