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程越溪照顾了他,又待他真心实意,曾琦自是不会让对方吃亏,所以就在心里让程越溪做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和程越溪关系极近后,他发现程越溪并不像其他同学认为的那样有钱,甚至,程越溪可说是拮据的。
    曾琦和程越溪上的可是S城最好的高中之一,学校里的同学除了成绩极度优秀的外,出身大多非富即贵,虽然那个时代,同学之间的攀比还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学校规定所有同学都必须穿校服,不许戴任何饰品,只允许戴的手表,也绝不允许是奢侈品品牌,并打击攀比之风和校园霸凌,但这其实不可能完全杜绝同学之间的某些攀比和炫耀。
    有人说,孩子的世界,是成人世界的缩影。而在某些方面,孩子的世界,甚至比成人的世界还表现得赤/裸裸。
    曾琦的家境在同学里可能算是中等,不过,以他家的情况,他从小就没有为任何物质上的东西忧愁过,虽然心里知道金钱的意义,却对此没有特别的概念,因此也没有得失之心。
    但同学之间,其他人怎么看待这种出身、家境和金钱,曾琦多少是清楚的。
    其实程越溪家境不差,这些事,曾琦在前几年就知道。
    程越溪的父母是大学同学,两人在大学时就是恋人,所以大学毕业后,两人就迅速结婚并生了程越溪,那时候,工作还是分配制,这对新人并没有被分配在同一座城市,程越溪的母亲在S城一家研究所里工作,程父则在与S城相隔数百公里的C城留校做老师。
    程越溪两岁多时,程母把程越溪扔给了自己母亲照顾,自己前往美国读研读博了,程父则随后北京读研,后又前往了欧洲读博,两人这样天南海北地分着,感情自是不可能不受影响,两人总算在程越溪上小学时离了婚,程母很快和一个美国白人结了婚,程父后也前往美国工作,也重新结了婚。
    程越溪先是和外婆住一起,后来因外婆身体不佳搬去和他大姨一起住,他就又辗转住在大姨家。
    程越溪的大姨是曾琦父亲的同事,家住曾琦家隔壁小区,曾琦以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后来某次聚会时,他从赵景心的母亲嘴里听到了这些有关程越溪家的情况,不知为何,他就记住了。
    那时,曾琦在上初二,赵景心比他大两岁多,已经上高中了。
    因曾琦的母亲穆女士和赵景心的母亲黄女士关系好,所以大家时常会约着一起玩。除了曾赵两家外,还有两家的其他好友人家也会一起,每次都会有十几二十人,这些聚会,多是在S城周边的旅游地或者城里可以休闲娱乐的酒店,家长们在一起谈工作,互通资源和交流信息,是一个在某些方向上较为稳固的利益共同体,孩子们则自己玩自己的。
    赵景心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大哥哥,会带弟弟妹妹们玩,曾琦不太合群,但对赵景心印象也挺好,很尊敬他。
    不过,曾琦不太喜欢赵景心的妈妈黄嬢嬢。那种不喜欢,是曾琦迟钝的孩子心性也觉得黄嬢嬢是个有些刻薄的人,虽然黄嬢嬢对曾琦挺好。
    家长们坐在麻将桌上打麻将,曾琦一走过去,就听黄嬢嬢在说:那个小孩儿还是你们曾琦班上的,叫程越溪。
    大约是牵涉自己同学,曾琦就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黄嬢嬢问:曾琦,你班上是有一个叫程越溪的男生,是不是?
    曾琦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黄嬢嬢继续说:看,就是那个孩子。程江这次带着他二婚的太太回国,被我们所长邀请来我们单位做讲座,看着气派得很,据说在美国也发展得挺好。哪里想得到,就把和前妻生的小孩儿,扔在国内,让小孩儿跟着大姨家里过日子。我就问他了,怎么不把孩子带着去美国呢,不是说美国的教育好嘛。他都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嬢嬢说:你还真的当场就这样问啊?
    黄嬢嬢说:我又不怕他什么,怎么就问不出来。他太太在旁边,当场转过脸去了。
    穆女士说:这也是挺难的,在美国花费可不少,你不是说,他二婚又有三个孩子了嘛,再接一个过去,就要养四个小孩儿。
    黄嬢嬢说:他也是能生,这才多少岁,就四个小孩儿了,说不得以后再搞一个出来。
    因为在座都是女士,于是大家又笑起来,气氛有些奇妙。
    曾琦不由问:程越溪是住在他大姨家的吗?他妈呢?
    穆女士见儿子居然问起这种问题来,多少有点诧异,因为曾琦很少关注这些家长里短。
    黄嬢嬢说:他妈比他爸还先出国,据说是生了孩子后不久就出国了,出去后就没怎么回来过,也早和老外结婚生孩子了,好像是又生了两个儿子。她怎么会管国内这个小孩儿啊。
    穆女士说:这种事,就是小孩儿受苦。他们这些当爸妈的,倒是自在的,对吧?
    众人纷纷叹息。
    曾琦不由问:那他是他大姨养着吗?
    黄嬢嬢说:他爸妈可能还是要给抚养费哦,不然也太说不过去了。
    曾琦心情有点复杂地转身走了。
    到高中,曾琦看程越溪零花拮据,才想到也许程越溪的父母给他的抚养费有限,所以他是比较穷的,于是,曾琦时常买自己用的东西时,就多会给程越溪买一份一样的,他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也不差什么,给程越溪一份也没什么。
    程越溪因为从小就长得好,叔叔阿姨和老师同学,大多会给他优待,他收到的礼物也多,所以前几次拿到曾琦买的物品或者零食时,倒也没有多想多说什么,之后次数实在太多了,程越溪才觉得奇怪起来,问曾琦:你怎么一直给我买礼物啊?不要浪费钱买给我了。
    曾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闷声不吭。
    程越溪笑道:你这是要包养我吗?我可不接受哦。
    曾琦知道他是开玩笑,但依然因为他这话面红耳赤,说:你乱说什么,那还不是因为我把你当好哥们吗?
    程越溪不是会让人难堪的人,当即搂住曾琦的肩膀,说:哎呀,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觉得你还是不要浪费了。你送我礼物,我可没钱回礼。
    曾琦说:哪算是礼物,就是,一般的东西,可以用就行。
    程越溪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那好吧。
    程越溪虽然朋友很多,但曾琦多少知道他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那种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基本上会回复三分好,大概是送程越溪的礼物太多了,曾琦就成了程越溪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曾琦也很在意自己在程越溪心里是独一无二的铁哥们这种事,程越溪不能在意别人比自己更多,当然,那时候曾琦想,要是程越溪谈恋爱了,那自己可以稍稍把第一的位置让给程越溪的女朋友,自己排到第二位去,这他是可以接受的,但其他的,他不能接受。
    所以,到大一时,程越溪拉着曾琦去喝酒,并宣布,他追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人时,曾琦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觉得彗星撞地球都不会比这事对他的震动大。
    那天,是大一下学期要结束时,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有的同学甚至已经买好火车票或者飞机票回家了,但曾琦和程越溪都还在学校里,他们学校实行了导师针对本科生的带教制度,所以两人暑假里都要在学校里跟着做项目。
    晚上,九点左右,程越溪给曾琦打了电话,说:曾琦,你要不要去吹吹风。
    首都的七月白天已经很热,但夜里尚算凉爽。
    曾琦在条件艰苦的宿舍里吹电风扇阅读英文原版专业书,接了程越溪这个电话,他本来不想去,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学习计划,不按照计划实行,他就会非常介意,但听程越溪话里的兴致勃勃,曾琦实在没法拒绝,只得应下了。
    程越溪拉着曾琦在学校里的小卖铺里买了一点水果和几罐啤酒,然后两人去了足球场的看台上坐着,夜风习习,倒是很不错的。
    曾琦脑子里还在想着英语单词,程越溪把胡乱洗过的东北水果姑娘儿递给曾琦吃,自己也吃了两颗,然后低声说: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吃这个,又贵又不好吃。
    曾琦说:还可以吧。
    程越溪说:都没什么味儿。
    曾琦说:糖分不超标。
    程越溪不想吐槽了,自己吃齁甜的葡萄,又开了啤酒喝了两口,还递给曾琦一罐。
    曾琦对程越溪水果就啤酒的吃法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没说什么。
    曾琦问:你是要聊什么事吗?
    他抿了一口啤酒后去看程越溪,程越溪的侧脸被足球场里的灯光勾勒出青春正好的模样,他眉目清朗,高鼻梁,嘴唇虽然有点薄,但因为他爱笑,所以唇角好像有一个自然的笑的幅度,让他显得总是那么纯真又亲切。
    他的眼睛一直以来都是黑白分明,眸如点漆,此时有着灯光的反射,曾琦总觉得他的眼里像是带着星光。
    曾琦很少在意别人的长相,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程越溪是自己身边长得最好看的人,这种好看早就超过了男女性别的差异,他心想,女孩子们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紧接着,程越溪突然看向曾琦,说:因为你是我的好哥们,所以我不想瞒着你。
    啊?曾琦心说是什么事。
    程越溪紧盯着他道:我谈恋爱了。
    呃?曾琦感觉怪怪的,他没有打算本科时谈恋爱,他还是觉得学业比较重要,但他并不介意程越溪本科时谈恋爱,在曾琦清楚知道程越溪的家庭情况后,他就对程越溪有种体谅和包容的感觉,因为他认为程越溪从记事起就被父母抛弃,他也许会缺爱,会更加希望有伴侣的陪伴,也就是说,程越溪会更想谈恋爱。曾琦自己的人生规划,不应该框在程越溪身上。
    恭喜。曾琦在程越溪灼灼的眸光下,好半天憋出了这两个字。
    程越溪又笑了下,他说:你想知道是谁不?
    曾琦真的思索了这个问题,但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那个程越溪的恋爱对象,他一点也不想了解,他希望对方在自己这里永远是个面目模糊的人,他不想去感兴趣。他其实心里觉得有点憋屈,只是这种憋屈自然不该表达出来。
    曾琦没应,程越溪又喝了两口酒。
    曾琦看着他喝酒,视线在他润泽的唇上和滑动的喉结上滑过,他意识到了程越溪兴奋之下的紧张忐忑。
    曾琦说:难寓小言道是学姐吗?
    好像只有找学姐谈恋爱,才会有这样的紧张忐忑。
    程越溪放下啤酒罐,看着曾琦说:不是的。是景心哥。
    啊?曾琦愣了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程越溪又说了一遍,是景心哥。
    曾琦顿时僵住,眼睛都因为这个应激反应瞪大了。
    程越溪和赵景心是熟悉的,曾琦之前就知道,因为程越溪的大姨家和赵景心家里,在同一个小区。
    不过,赵景心现在大三了,而且并不在北京上学,他在上海上学。
    怎么两人会搞到一块儿去。
    不不不,不是两人在不同城市却搞到一块儿这件事奇怪,而是两人都是男人,为什么会搞到一块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吱吱:虽然有不少读者呼吁每天多放点,但实在没有办法做到,因为这篇文不长,只能每天放一章,勉强保证可以入V,并争取可以有两期推荐位,多放点一下子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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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路灯光照耀着黑夜,光芒像是将明亮和黑暗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这个世界真奇怪,曾琦坐在椅子上,心下闪出这种念头。
    他没有再喝酒,他酒量浅很容易醉,而且酒品很差,他担心自己一喝再喝,马上就会醉,到时候恐怕会控制不住对程越溪恶语相向。
    曾琦尽量控制住了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不好的念头,问:越溪,你是同性恋?
    他语气非常平静,在说出这句话时,以前程越溪讲过的不少似是而非的话,此时再次进入曾琦的脑海,才让曾琦明白了其中深意。
    他们高中的校门口对面就是几家书店,班里一大堆少年男女,早就通过这些书店里的各种书籍漫画被灌输了爱情与性别无关这种概念。当时班里还有女生说曾琦和程越溪是好基友,两人上学期寒假从首都回S城参加同学聚会,女生们对同性恋话题的热衷,一度让曾琦觉得怪异,不明白她们作为女生,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男生之间的恋爱话题。
    曾琦当时非常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们女生会喜欢看两个男生谈恋爱?不奇怪吗?
    一个女生说:因为男生之间的恋爱才更像是真正的爱情啊。
    曾琦当场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女生说:怎么没有这样的道理,你是男生,你懂什么。
    曾琦无语了,不是你说男生之间的恋爱才是真正的爱情,怎么转头又变成我是男生,我又什么都不懂了。
    曾琦一向话少,突然讲这么长一句,连坐一边的程越溪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女生说:因为说到底国内是男权社会啊,你们享受一堆社会隐形优势,怎么看得出来。谈恋爱的人里,只要标注出一个是男,一个是女,就让我觉得这不公平,你明白吗?因为只要这样,就要围绕着一堆男强女弱谈婚论嫁生儿育女的社会性话题,看我爸妈,我都看够了,我还要去看男女爱情的书?你懂?
    曾琦被抢白了一大通,意识到对方是把自己含沙射影了一顿,顿时也觉得没意思,不过他好歹捋了捋对方的逻辑,心说这人居然是去学数学,跳了这么多步骤的解题思路,老师要多么善解人意才能理解她的意思啊。
    曾琦说:那随你想看什么,但不要再叫我和程越溪是好基友。
    对方大约觉得曾琦自我感觉良好过头,就转过了头,对程越溪说,曾琦这么死板的人,有你这个朋友挺不容易的。
    程越溪道:既然曾琦在意,那那么说的确不太好。
    对方窘迫道:只是形容关系好而已啊。
    程越溪点了点头,是吧,但是曾琦挺介意的。
    对方转头看曾琦,你为什么这么介意啊,难道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曾琦可不觉得能够在这种话题上赢过班里的大部分女生,不过他当然是问心无愧,说:你说此地无银三两百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作为当事人,难道无权要求别人不要那么说我和程越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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